云棠本想直说真不是自己生成的魂记,但是燕霁此刻的情绪令她赶紧清醒。
魂记可是喜欢她的燕霁弄来给她保命的,大致用处是他知道他自己一言不合就杀人,而且猜忌多疑,这个魂记相当于她的命随时都攥在燕霁手里,这样,会让他放心一些,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就是如此。
如果说此刻她说魂记不是她自己给自己生成的……爱她的燕霁谋划成空,加上她如今是修真界正道派来卧底燕霁的身份……云棠心想,她一定会被燕霁打到头掉。
因此,云棠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是我自己生成的魂记。”
燕霁此刻却不大信了。
他冷冷盘问:“是吗?你说,你生成魂记是为了什么?”
云棠按照燕霁之前透露出来的魂记作用,道:“为了更深地感受你?”
云棠羞耻地说完这句话,燕霁苍白的脸色蓦地一红,他心中旖旎的情绪并没激荡太久,立刻清醒地判断:“你在撒谎。”
云棠:……
之前和燕霁一起厮混时,云棠有多喜欢燕霁的敏锐,现在就有多深受其苦。
昏暗的室内,莲香袅袅,两个光看模样可让满室生辉的男女在其中,燕霁手中生起气流刃:“本座再问你,生成魂记是为了什么?”
他要根据云棠的回答来判断出,魂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云棠看燕霁一言不合就放气流刃,简直牙酸。燕霁啊,燕霁……这面对的还是她,她不信他心里一点对她残余的感情都没有,所以,有感情面对她尚且如此,这要是换个人,此刻对方估计已经成灰。
云棠不敢再撒谎,她回想当时为什么答应燕霁在她身上做记号,实话实说道:“愿意生成这个记号,是为了来找你……但我怕你杀我,有了这个印记,你不会杀我。”
燕霁手中的气流刃轻轻一颤。
果然,她是用魂记来表明对他的忠诚和爱意。
哪怕凉薄如燕霁,面对云棠当着他面所展现的炽热、真挚的爱意,也不由心跳加速,发颤,这快速的心跳让他的理智似乎有了瞬间动摇,因为他问了一个问题,缠绵着花和水的气息:“为什么想来找我?”
他居然忘了以疏离高傲的本座自称。
云棠也一怔,为什么想来找燕霁?明明她最不想死,也清醒地认识到没有记忆的燕霁有多凶残,却还是要来这儿。
她微咳一声,不想谈这个话题,声音放得稍软:“这个……燕仙君,现在不是谈这个事情的时候吧,我们还是聊魂记。”
云棠双眼润泽,紧张地捏起了剑。
她当着燕霁的面捏剑,燕霁居然没有说其他的话,并且,任由云棠语焉不详地略过了此问题。
他重新发问:“印下魂记时,你在想什么?”
云棠当时能想什么,她又不知道那是魂记,燕霁什么都没告诉她啊。
云棠硬着头皮:“想,想你?”
越来越过分了。
燕霁眸子一凉,如果说最开始只是魂记私下的偷窥,现在已经能光明正大地用言语来调戏他。但是,燕霁一旦接受云棠是这样的觊觎他,心中居然没有多抵触。
他只道:“别说这种话,本座说过,你敢想本座就过来。”
他分明是在提醒云棠他有多凶残,云棠哪敢过去,燕霁继续道:“本座再问你一遍,当时你在想什么,如果再敢糊弄……”
云棠是真没想什么,她只能按照当时的心迹,慢慢剖析自己:“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当我反应过来时,魂记已经在我手上了。”
……她说的是真话。
燕霁认可了这个说法,爱意喷涌之时,谁会去想那么多,估计这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她潜意识里对他存在的占有欲和色心,才能让她生成魂记。
燕霁道:“你知错了吗?”
这让云棠怎么回答?云棠觉得她没错,但是说没错,会得罪燕霁,说有错,燕霁会说她撒谎。
云棠只能捂脸,硬着头皮道:“我觉得我没错,只是有些羞耻。”
她好好一个人,被这个魂记弄得就像一个偷窥狂,还不能反驳。反驳了就是死,谁敢?
她还是坚持自己没错……
燕霁本该恼怒,但是此刻反而心情愉悦,淡淡说了一句:“冥顽不灵。”
他道:“明日起,你就负责为本座奉茶。”
第112章 燕霁七
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夜空中燕霁白色的衣衫如一道惊鸿银龙,转瞬就没了踪影。
徒留云棠在房内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心想,他不对劲啊。
不是刚才还让她不要觊觎他,现在又让她去给他奉茶?所以,到底是想被觊觎还是不想被觊觎?
云棠不再多想此事,燕霁一离开,她赶紧把榻上的被子抖落开,预备今夜睡在这里。云棠观此房不过是个书房,居然书房内还有床榻,可想而知,燕霁平日的生活过得有多么奢靡。
她先把自己的宝贝剑放到床上,再摸了摸自己后腰的伤势……那里的伤早已经好全,估计是燕霁看到杀错人,顺手给她治疗了伤口。
这房里只有燕霁刚才躺过的一张床,那么云棠刚才睡的地方是?
云棠的眼神飘到自己刚才躺的地方,沉默一瞬,她刚才躺的地方只是一块非常普普通通的地板,地板油光瓦亮,光可鉴人,也改变不了它是个地板的事实。所以,现在经过一番她觊觎燕霁的操作后,她还能睡床了?
云棠心道灭世魔头的思路就是和她不一样,真正的魔君喜怒不形于色,性子上来了连自己也坑,而像她这样虚假的魔君行事就差在太有章法。
古有君王言:为什么寡人杀了这么多臣子,他们(臣工)们为什么还是不怕寡人?
这时候有谋士便说:因为陛下所杀的臣子都是该杀之臣,陛下如若想天威深重,不如不论好坏,杀几个毫无罪名的臣子,这样就可以树立威严了。
那个君王听完之后,十分感动,然后就把这个没有任何错处的谋士给杀了,用以树立自己的威信。
云棠:……
云棠把被子抖开,被子中满是异香,淡淡的莲香如山中荷露般天然,又留香持久。云棠忍不住心中一动,燕霁这样一个人,身上居然有这么旖旎的香味,他是因为常年熏香?还是别的什么?
云棠好奇地把被子给放到鼻下轻嗅,想要闻出此香由来。
“啪叽”一声,屋外忽而有风,风吹树动,并将窗门拍得作响,云棠忽然感到一股几乎能令自己如芒在背的视线,她回过头去——燕霁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寒着脸在窗外站着,天上一道惊雷闪过,他脸色更苍白,唇色更艳,几乎有馥郁之泽,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棠嗅被子的手。
云棠:……
他至于吗?
她身上连魂记都打上了,和燕霁一比,修为还这么低,值得燕霁去而复返?云棠暗道燕霁疑心病是真的重,她默默地和燕霁对视,黑黝黝的眸子慢慢变得心虚,紧紧抓着被子的手也放开,有些羞赧道:“仙君回来了,要进来坐吗?”
燕霁没有理会云棠的话,他的视线跟着落下的被子慢慢下降,定在一处,眸中惊心动魄的风暴仿佛被什么遮掩了。
燕霁真想问云棠一句,好闻吗?
他不过是在那里躺了一下,她何至于表现得如此失态?
燕霁本想问,但一想到云棠的性格,愣生生没问,手中忽生气流刃,将他刚才用过的被子枕头等物全部销毁。
“你自己重新找一个地方休息。”说完,燕霁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棠轻叹一口气,拿上自己的十狱剑,去了别的地方。
她明日还要给燕霁奉茶。
云棠还从来没给人奉过茶,但她想想,总不会比杀人更难。
燕霁手中拿了一卷书,今日穿的是黑衣,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云棠给他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他一整个上午从来没有动过,看他看书的专心模样,也不会去动茶。
所以,云棠根本没有奉茶的必要。
云棠这种人也没有什么自觉性,不用她奉茶她就真的不奉,当着燕霁的面轻轻搁下茶壶就出去了。
她当着燕霁的面放下茶壶,如果燕霁不乐意,自然会叫住她,这样她就不算得罪燕霁。
而燕霁果然不是在乎那一口两口茶的人,根本没理会云棠。
云棠放下茶壶出去。室内的燕霁蓦地放下手中的书,眼中冰寒一片。
云棠刚走到花厅就被两名女妖给拦住,这二名女妖都长得花容月貌,举止得当,完全不像是山野之中长大的妖。
那名花妖道:“貂,你究竟怎么攀附上燕仙君?”
云棠歪头:“走着去攀附的。”她朝那两名妖指了指燕霁的书房,道:“他就在里面,你们现在走过去也能攀附。”
“你……”那花妖咬牙,谁不知道燕仙君杀人如麻,她正要找云棠的麻烦,另一名草木精怪之妖就拉住她,同时对云棠道:“你怎么攀附上燕仙君是你的事情,我们只是来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似是怕被燕霁发现,一下以口型道:“注意,你的,任务。”
云棠点头“哦”了一声,她能感受到这两名女妖身上浓浓的敌意,继而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什么?你说让我注意我的任务?”
她的声音非常大,那两名女妖一下便脸色苍白起来。
花妖赶紧制止云棠:“你住口!住口!”
万一被燕仙君听到了怎么办?
云棠道:“不是你们先提醒我的吗?我错在哪里了。”
那花妖气得脸铁青,草木精怪之妖道:“你不要以为现在有燕仙君替你撑腰,你就高枕无忧,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
云棠道:“在我毒发身亡之前,一定先告诉燕仙君,让他杀了你们。”
事实上,她现在就忍不住想杀妖。
草木精怪之妖脸色一变:“在我们死之前,栖霞姐姐绝对会先杀了你。”
栖霞姐姐……这个栖霞是一只鹿妖,貌美单纯,可是听这草木之妖的话口,那个栖霞也有问题。
云棠得到了自己差不多想得到的答案,左手按在十狱剑上边,她现在要杀妖,可不需要拔出十狱剑,只要用十狱剑的煞气就好。
云棠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她来是和燕霁一起处理事情,这些人想要杀燕霁,那么就是她的敌人。
她的手刚按到十狱剑身上,燕霁便面无表情走了过来。他容貌美至,满室生光,眸子里带着冷戾,分明是俊秀至极的模样,却一把抓住云棠的肩膀,把她一旋抱在怀中。
云棠:???
燕霁周身灵气往外一激荡,那两名花妖脸一白,登时被弹飞出去,大口吐血。
燕霁却只顾得着温柔地和云棠说话:“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些事,等我查证后,她们……全都要死,一个都跑不了。”
云棠不记得自己有和燕霁说过什么,不过,她非常上道地顺着燕霁的戏往下演:“嘤嘤嘤,仙君知道就好了,只要仙君知道妾的心,妾就是万死也心甘情愿了。”
燕霁的手,微微一抖。
不过他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神色如常地抱着云棠离去。
而燕霁的那句话,则让两名女妖满面苍白,难道那只貂承幸不过一日,就出卖了她们所有人?
不行,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两名女妖满面仓皇、不顾周身剧痛爬起来,朝着来处跑去,她们当中有妖是来监督一切的,地位和那些送死的妖不一样,现在如果说他们的计划这么早就泄露,她们最好是撤出去,否则白白丢了命在此地。
“栖霞姐姐,朝月姐姐,你们听我说……那只貂背叛了我们……现在仙君准备……”
“什么?”另两名各有美仪态的女妖也不由蹙眉,朝月果断道:“这么来看,我们得赶紧撤出去,同时向太虚剑府、灵一门等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