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氏心里便一直憋着这股劲儿,她从小被宠溺到大,哪因为别人受过这等委屈?原本她只是想对苏非烟好,因为苏非烟可怜,二人也相处出了母女亲情。直到舅舅舅母来了,云苏氏便更赌气似的,就是要挑云棠的错处。
她就是赌气,在舅舅那儿因为云棠受了气,便憋到了今天。云苏氏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她就是多刺了云棠几句,想让云棠服软,她是云棠的娘,难道云棠不能迁就她一下?
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云河也颇为震惊地看着云苏氏,他从未想过云苏氏还有这等考量。云苏氏能生出云棠这么漂亮的女儿,她本身容貌也不差,云河真心爱她,妻子所言,云河很容易相信。
云河之前听妻子碎碎念云棠哪里哪里不好,他也觉得云棠果真那么扶不上墙。今天,她才知道,妻子有这等私心。
“畜生!”
空中传来一阵怒喝声,一男一女踏空而来,云棠的长风被催动,舅母得了消息,自然高兴地带着苏崇远来了太虚剑府。
苏崇远听见底下的云苏氏以微嗔的声音说出那等话,从空中急速而来,落到云苏氏面前便抬手,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这种畜生!”
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黑夜,云苏氏被打得头一偏过去,嘴角立刻流出血来,脑袋嗡嗡嗡。
没有人帮她。
哪怕这是太虚剑府的底盘,现在鹤阳子妙缪真君等人也冷眼旁观,云河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心疼,但是,他也觉得云苏氏实在太过了。
“兄长……”云苏氏嘴里含着血,被这一耳光打懵,她的眼泪顿了一下才长流下来,“兄长,你……”
苏崇远面无表情,抬手再狠狠打了云苏氏一耳光:“你这个畜生,别叫我!云棠是你亲女儿,和你分开八年没见,她在外流落受苦时,没见你对她有半点帮助,她一回来,你居然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和你自己亲女儿置气!”
没人说苏崇远说的不对。
苏崇远从没动手打过云苏氏,今日他猛然听到此消息,心中的怒火冲上头:“别人都不敢管你,我来管你!”
苏家家风从不欺凌弱小,苏崇远乃是苏家内定家主,哪怕是芳则,都没见过他这样盛怒的时刻。
第54章 重返魔域二
云苏氏平日虽怕这个兄长,大多是因苏崇远自小优秀,修为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并且颇为老成,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但是,苏崇远再如何,也没像今天一样对她那么凶。
云苏氏只觉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住,苏崇远面无表情,浑身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怒气,云苏氏双颊火辣辣的疼,又害怕苏崇远这副模样,哪里肯和他走?
她的脚紧紧贴在地面上,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去,苏崇远根本不理她的意愿,单手铁钳一样钳住云苏氏的手,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愣生生将她朝屋子里拖去。
“这……”哪怕是云河,都没见过苏崇远这么生气,当初他和云苏氏结成道侣当天,苏崇远面无表情敬了他一杯酒:“舍妹顽劣,修为不高,若有什么地方同你生隙,你尽可告知在下,或者禀明高堂。中州南州路途虽远,苏家也绝不包庇舍妹。”
云河清楚苏崇远的意思,他的妹妹犯了错,他来管教,让云河可不要因为修为比他妹妹高而欺负她。云苏氏在闺阁内时虽然没和苏崇远关系有多亲密,因为苏崇远事务繁忙,但是苏崇远一腔护妹之情,做不得半点虚假。
他对云河说完那话,便举杯自罚:“我关心则乱,先自罚三杯。”
“崇远兄这……”云河担心苏崇远会做出什么偏激之事,芳则道:“崇远一向有数。”
妙缪真君冷笑一声:“有数又如何,没数又如何?你们要废别人修为时,可没见你们有数过。”
芳则也觉得如此,冷了脸别开云河的视线。
云苏氏被苏崇远拉到房间里,“砰”一声,房门在她身后被紧紧关闭,云苏氏一个激灵:“兄……”
正说着,就被苏崇远拉着去到苏非烟的床前。
苏非烟床边的续魂灯正悠悠点燃,她面如薄纸,两扇睫毛轻轻垂在眼上。这是碧天峰苏非烟的房间,苏崇远环顾一眼房间,脸色猛地更差,一脚踹在云苏氏膝盖上,云苏氏膝盖一软,重重地对着床跪下去,“咚”一声,云苏氏耳边萦绕着这声脆响,她几乎能感到自己膝盖现在必然满是淤青。
苏崇远抓着云苏氏的肩膀,把她往斜方一拖,不让她正跪着苏非烟。
云苏氏胆战心惊,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惊恐地白着脸,就像一个受了惊的鹌鹑。苏崇远把她的脸扯过去,正对苏非烟:“她是谁!”
苏崇远的声音深沉严厉,云苏氏惴惴地看着他:“这……兄长,她是非烟啊。”
“啪”一声,苏崇远手起掌落,毫不留手地重重拍在云苏氏脸上,云苏氏被打得头一歪,整个脑袋都翁鸣得像有人在里面弹琴,琴声回荡在她脑海里,让她整个人都不怎么清醒。
“我再问你,她是谁?”苏崇远指着苏非烟,眉眼间含着戾气。
“是……是非烟啊。”云苏氏说完,右脸又挨了重重一巴掌,她被打得整个人伏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她甚至觉得自己牙齿松动。
苏崇远声音平静很多:“我再问你,这是谁?”
云苏氏已经被打怕了,她甚至觉得苏崇远是不是故意找一个借口就想打她,只为了给云棠出气。
云苏氏不敢再做出像刚才一样的回答,她战战兢兢道:“不、不知道。”
苏崇远冷冷看了她一眼,在云苏氏以为自己过关时,苏崇远重重抬手,这一耳光比之前所有耳光都重,云苏氏被打得一歪身子,歪倒在地上。
“你不知道她是谁,你会为了她苛责你亲女儿?”苏崇远强行压抑着不耐,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云苏氏,从前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娇弱了些、任性了些,但没想到她为人母亲后,将自己的任性偏心全用到自己女儿身上!
“起来!”苏崇远重重喝道,他猛地一提声,云苏氏一个激灵,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敢动作太快,她那脸颊早已高高肿起,嘴角被打破,稍微动一下都疼。
“再问你一次,她是谁?”苏崇远指着苏非烟。
云苏氏捧着脸颊:“是我女儿……不……”
她说完前半截,蓦地窥到苏崇远漆黑的面色,心里一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苏崇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再度一耳光扇在她脸上。
云苏氏满面是泪,微咸的泪水滚在脸上,刺得破了皮的脸更痛。
云苏氏原本生得美,但是现在她整张脸肿如猪头,又红又大,不只没有任何美感,反而显得眼泪鼻涕挤在一起,滑稽可笑。
苏崇远更是面无表情:“你还有脸哭,你被打了几巴掌就受不了要哭,云棠呢?”
苏崇远疾言厉色道:“她被你不公正对待时她有没有哭,她被你们逼得才从魔域回来,又离开太虚剑府,跳下悬崖时有没有哭?你亲女儿生死未卜时你没有哭,现在你受了几巴掌,你眼泪长流,你觉得合适?”
云苏氏原本真因苏崇远打她而委屈莫名,被苏崇远这么一说,她心底好像有些羞惭,之前如珍珠般滚落的泪珠也变得少了些。
苏崇远再问道:“她是谁?”
云苏氏挨了这么多打,已经口齿不清,她好像摸到了一些道道:“她……她是我养女。”
苏崇远顿了一下,云苏氏以为自己又要挨打,身子瑟缩一下。
苏崇远又道:“那么,云棠是谁?”
云苏氏这人别扭爱使气儿,要是以往,肯定因为苏崇远对她态度不好而扭着劲儿不合作,如今被那么多个耳光打下来,倒是因为怕疼而主动思考。
她大约明白了苏崇远的意思,她微顿一下,想起云棠叛出宗门前孤独地站在地上,等着被废修为的样子:“……云棠,是我女儿。”
云苏氏心中一动,那个倔强的丫头,其实也是她女儿?
云苏氏以为这个回答总不会挨打了,但是,苏崇远又对着她的脸,重重地来了一下:“对,她是你女儿,你女儿现在在哪儿?”
云苏氏的脸已经肿无可肿,再打,那肿起来的面皮都要像被充了太多气一样裂开。
云苏氏既疼又不可置信,仰头看着苏崇远,为什么现在还要打她?
云苏氏捂着脸,她已经为人妇为人母,如今还被人羞辱似的打巴掌,就像在凌迟她的自尊心。
苏崇远一把把她捂脸的手给抓下来,呵道:“你捂什么脸?你女儿因你们生死未卜,你有什么资格捂脸?”
云苏氏被抓着手,颇为无助,她眼睛通红,身体上不只痛,还要被苏崇远逼着直视她的疏漏。
云苏氏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
她兄长以往虽然严肃,但从没动手打过她,云河……她的丈夫刚才也没有帮她说话,其余弟子也冷眼旁观她的下场。
她真的错到了这种地步?
苏崇远再问道:“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你要给云棠出气,云苏氏心里有些不甘和怨恨,她的确做了一些不当的事情,但是不是她让云棠走的,她有错,云棠难道没错吗?
她那么冲动跑出去,对双方都不好。
云苏氏心里再不甘,也怕了苏崇远,她道:“因为我没有好好待云棠。”
“啪”一声,苏崇远再一个巴掌,甩到云苏氏脸上。
云苏氏自以为给出的标准答案,就这么被拍到她的脸上。
苏崇远再问:“我为什么打你?”
他现在的语气越平静,云苏氏越害怕,更可怕的是,苏崇远对于灵力的掌控几乎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他每一下都打得极重,拍在脸上火辣辣,但是云苏氏就是死活晕不过去。
她多希望自己晕过去,不要再面对面前的场景。
云苏氏回答不出来了,她多答多错,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然而沉默也救不了她,苏崇远再度一耳光甩到她脸上:“我为什么打你?”
云苏氏已经快疼得麻木,她僵硬道:“因为我对云棠不好。”
一耳光重重扇过来,清脆响亮。
“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不该对云棠使小性子,我不该因为小性子一直针对她。”云苏氏说了一长串,她真的怕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崇远,他像是只会抬手机械地打她,一点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
现在所有人都不敢进这间屋子,云苏氏真的害怕,她会不会活活被打死在这里?
“啪”一声,苏崇远再度重重一耳光打到云苏氏脸上,然后,没有片刻间隔时间,又一巴掌反手甩到云苏氏脸上,“你说得对,所以我多打你一巴掌,你觉得自己冤不冤?”
什么畜生行径?因为对女儿使小性子,就这么多时间一直针对女儿,直到把人逼走。
云苏氏没想到回答对了也要被打,她哪里敢说冤,只能说:“不冤。”
她以为说完后,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苏崇远又像噩梦重临一般,问了她那句话:“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使小性子。”云苏氏只敢照搬刚才的答案。
苏崇远一耳光扫过去:“换一个,你以为你只错了一点,我会在这里和你耗费这么多时间?”
云苏氏真的想不出来了。
她跪在地上,苏崇远就这么机械地抬手,一耳光一耳光地扇过去。她这下终于知道之前云棠受的苦,云棠也是什么都没有做,总是会被挑刺,要承受云苏氏无时无刻的讥讽嘲笑。
这种讥讽嘲笑就像落在云苏氏身上的巴掌一样,永远不会停止。
云苏氏真的害怕,她崩溃大哭:“兄长,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告诉我,我还错在哪儿了?”
苏崇远摇头:“你自己的错,需要我来提醒你?”
“没关系,反正你能逼死自己亲女儿,我也能打死自己亲妹妹。”苏崇远从未如此怒过:“被人戳脊梁骨,我苏崇远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