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 城隍爷早就觉得苏、秦两位仙长皆是大能。
那种骨子里豁达的气度是装不出来的。
在这雨后初晴, 碧蓝如洗的天色下,日光穿过树叶梢悬垂的水珠倾洒而下。
一户农家小院里,三位各有风骨气韵的人并肩而立。遥看着那道横亘于天际的彩虹。
话题却已经扯去了十万八千里远。
城隍爷越想越觉得苏苒之和秦无身份尊贵,说:“在下还是第一回受邀参加这么隆重的盛会,到时、到时……”
他‘到时’了半天, 那句类似于客套的‘多多关照’还是没说出来。
既然他已经猜出仙长们身份不凡,恐怕是那等在王母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存在。那这句话未免就显得太趋炎附势了。
苏苒之和秦无跟长川府城隍爷认识也有三年,对于他的性格早有了解。
这位可是将树墩埋好后,忘了洗手的存在。
苏苒之当即笑道:“您这话倒是见外了。不过,不瞒您说,我与夫君并未受到邀请……”
话音还没落,就见后院那一株有些歪扭瘦小的柿子树上倏然冒出一截儿新枝。
枝桠生长不慢,不消片刻,一根小臂长的枝桠便新长了出来。
紧接着,几簇细小的花苞从枝桠有拐的地方生出,桃粉色的五瓣花盛开,给这可以称得上是‘早早春’的微凉气候带来一丝暖意。
苏苒之:“……”
要是面前这是一株桃树,她还能说可能是院子里灵气足,桃花提前开了。
但它是一颗柿子树啊!
乍来的春风吹得桃花扑簌簌颤栗,苏苒之心念一动,将桃枝折下,微甜的香气便缭绕开来。
城隍爷:“……”
他想到自己得了的那枚‘蟠桃盛会’请帖——仅仅只是一朵桃花。
这身份贵重程度,当真不言而喻。
城隍爷看着苏苒之手中那根枝桠,福至心灵,想到:仙长刚一说自己没受到邀请,这桃枝立马就下来了。看来这桃枝可能是先前摸不准仙长的态度,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来邀请她?
城隍爷愈发肯定苏苒之和秦无身份贵重,他想,两位仙长恐怕不仅仅是在王母面前叫得上名号的存在,很可能是那种在王母面前都有一席之座的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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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将桃枝检查一遍,边走边对秦无说:“上面没有其他人气息,只是普通桃枝。”
秦无接过桃枝,回屋拿了个细口瓷瓶装起来。
动作熟稔,似乎做过很多遍。
敖庆此刻正化为一条小蛇样子,偷偷摸摸潜入那家鸡窝,用他那尖利的牙口叼着人家翅膀上的羽毛。
惹得公鸡扑棱扑棱翅膀,吃痛地嗷嗷直叫。
而枭火则趁着此地气运大盛,在屋中打坐静修。
苏苒之便将城隍爷迎到中堂去,以尽待客之道。
城隍爷见他们慷慨的烧水煮茶,不再拘谨,将自己对于蟠桃会的想法搜肠刮肚地往外倒:“世人皆传天上的蟠桃百年开花,千年结果,万年果子才能成熟。这下终于有机会一见了。”
苏苒之眉间舒展开来,却是想起了一点关于天庭的东西。
她说:“没那么久,跟人间桃子成熟规律相近,都是一年一熟。”
城隍爷瞪了瞪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对于从未接触过的‘神秘’事物,就算是城隍爷,不免都觉得其有‘三头六臂’‘万年结果’,彰显出其跟凡间普通桃子的差距来。
苏苒之又说:“不过,传闻应该有一份道理在。可能近些年桃子成熟缓慢了。”
秦无目光落在桃花瓣上,心绪飘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惊蛰过后,雨水真是想来就来。
薄薄一层乌云再次遮住蓝天,那彩虹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屋檐下再次嘀嗒成串,厅堂内则只余下苏苒之和秦无两个人,只有手边空了的第三只杯子彰显着客人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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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凡间的阴雨连绵,天庭上可谓是阳光明媚。
但再灿烂的光也遮掩不了心虚之人内心的慌张。
“王母,属于大人的那跟桃枝不见了。”
天庭里近几千年飞升上来的神仙见王母神色匆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顿足行礼。
王母此刻正站在蟠桃园中,这里长得高,枝叶繁茂的桃树不计其数。
可她偏偏就站在最其貌不扬的那一棵树前,看着触手可及处少的一根枝桠,神色凝重。
最近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她的预计,变数太多,打她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王母突然对着身后斥道:“没叫你来。”
那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不恼,依然缓步前进:“当年你举办蟠桃宴太过频繁,她不乐意次次都应酬。便以这棵树的桃枝做准,若是她折了桃枝,就代表今年的蟠桃盛会,她要来参加。”
王母昂着下巴,看着来人,说:“我倒是不知道,你对苒苒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只是想见她。”
王母神色一凛:“瑶池之水翻涌不休,苒苒已经冲破了层层封禁,你想见她、你见她后……怎么解释我们的所作所为。”
“立场不同罢了。”老者叹气,“你表现的如此心虚,让我怀疑你在封禁同时,还留下了什么后手。”
王母冷笑:“一派胡言!”
说完甩袖便走。
“她的命不可逆、不可转,无人可替。”老者在她身后说道,“少动点心思。”
王母顿足,还不等她转头质问‘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老者已经从反方向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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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则跟秦无摊牌:“我现在第十一和十二根金线只差最后一步,我感知到机缘在岭南影。得空后我们过去一趟。”
秦无自然颔首。
他握住妻子的手腕,将她牵着坐在床边,自己感知苒苒现在灵力的雄浑程度。
“确实比之前有很大进步。”
要知道,此前她只是画几笔山河社稷图,就竭力了。
现在给敖庆驱魔气,只是坐了片刻就恢复力气。
秦无道:“苒苒放心,有我。”天庭上的神仙困不了他们。
就算前面是鸿门宴,他也能带苒苒杀一个七进七出。
秦无对上她的眼睛,轻轻吻上去,一触即分,他说:“这回,换我来护着苒苒。”
数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天庭那些神仙辜负了苒苒的期待。
不然他的苒苒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更遑论原著《大道仙途》中苒苒的结局。
因此,既然决定上天庭,秦无自然不会像原著那样,不忍心动用魔气,直接被天庭封印。
只要涉及到苒苒安危,他成魔又何妨。
苏苒之按在他肩膀上,眸中神色镇定:“不能再妄加动用魔气,如果没有十足把握退走,我们这次不去蟠桃宴又何妨?”
秦无黑眸中带了笑,揉揉妻子的后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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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敖庆将那只鸡快要薅秃了。
公鸡却仍然不肯认输,全然属于越战越勇的性子。
敖庆累到心力交瘁,他不知道区区一只公鸡,怎么就执拗到这种地步。
它认个错不行吗?它只要保证不再对着鸟哥打鸣,敖庆决定就放了这只鸡!
要知道,敖庆将自己缩小到蚯蚓大小,本就很耗心神。
现在跟公鸡都你来我往的搏斗一个多时辰,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龙气都要被鸡的味道掩盖住……
天底下可能没有这么凄惨的一条龙了。
那边打坐醒来的凤鸟不见敖庆,但两只神兽都是熟悉对方气息的。
稍微一动鼻子,就知道对方在哪儿。
片刻后,凤鸟眼中带着惊骇,却又十分的无可奈何。
她只能将自己也缩小几分——假装自己是一只红毛野鸡。冒着雨踱过去,一喙就将敖庆叼在嘴中。
那只家养鸡早晨对着枭火打鸣,完全是一种本能。
这会儿他本来有跟敖庆越战越勇的趋势,却摄于对凤鸟尊敬的本能,停下了扑腾的动作。
一鸡一‘泥鳅’,两个都不认输的存在,在凤鸟面前,全都装了怂。
恰好院子主人回家,推开门先是看到了一地鸡毛,正要说是不是黄皮子偷鸡来了。
就跟院中红毛野鸡和她嘴里的泥鳅对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问就是想养一只红色的
天使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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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枭火平成第一次, 被百姓当偷食的野鸡赶出来,以至于她连生气都忘了。
而那只打鸣的大公鸡据说更惨,主人家原本打算是养着它, 不吃它肉的。
哪想到现在浑身鸡毛都被可恶小龙给叼走了, 成了一只秃鸡。
主人家寻思着最近家里孩子馋虫上来, 给炖了也不错。
结果大公鸡本就聪慧——镇子上这么多养鸡的, 只有它感知到了凤鸟的存在, 引吭高‘鸣’。
现在又沾染了龙气, 一朝开窍,居然能意识到主人家打算吃了自己。
大公鸡经常在土里刨食的爪子强劲有力,紧扣两条细细的杆子,俯瞰这个它熟悉的小院。
大公鸡有点伤心。
它舍不得主人家, 但也不想成为一锅汤。
没有了鸡毛遮掩,雨水直接打在皮/肉上, 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它身上那些属于敖庆的龙气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均匀的覆盖在它身体上, 为他阻挡这暴雨的侵袭。
对于敖庆来说不过是溢出的一丝丝龙气, 对大公鸡来说却是正好将它浑身包裹了个严丝合缝。
更是因为它斗胆啄了敖庆几下, 尖嘴中龙气最盛。
李老爷子趁着午间雨停出去买了菜, 回来时又下起雨。
他没带蓑衣, 正要疾步跑回家, 却不料突然感知到什么, 偏头准确的看向公鸡的方向。
在这个年迈卜师的眼中,那公鸡日日打鸣,眼中本就隐约含了一丝丝‘紫气东来’的紫气。
现在跟尖嘴中的龙气正在不断磨合,融合。
“老爷子,怎么不打伞?”旁边一个经常在他饭馆吃水煎包的青年将伞遮在他头上, 着急的说,“雨越来越大了,哎呦,您怎么买这么多菜,我给您拎回去。”
“别介,我自己老当益壮,能拎得动。”李老爷子微微偏手,躲开他的帮忙,道,“马上就要放榜了吧,老头子我先祝您金榜题名了!”
好话谁都爱听。
青年笑了起来:“我今年十九了,再考不中我都没脸去姑娘家下聘求亲。”
“放心,今年一定能中。”李老爷子掷地有声。
年纪不大的人对那种虚无缥缈的‘占卜’‘掐算’很容易轻信。
青年也不例外。他身为云水镇土生土长的小伙子,早就知道李老爷子占卜的厉害。
‘能中’二字从街坊邻里口中说出来,大多都是安慰他,但李老爷子出口……
青年不免有些希冀,小声道:“老爷子您不是金盆洗手不占卜了么?这……”
“屁话,我姓李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占卜就不再占卜。但你低头看看,你现在红光满面,眉梢眼角都挂着喜气,可不是有大好事么?算算时间,放榜的官差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青年跟李老爷子一路说着,送他到门口才往家里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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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炉上缓缓升腾起炭火,锅里的姜汤烧得热乎。
李老爷子换了身干衣裳,坐在门口抬头看天。
以他的修为,只能看到一些浮于表面的运道。
但这也足够了。
雨越下越大,街上披着蓑衣的农户们扎堆往家里走,纷纷感慨今年这雨水好,庄稼一定产得多。
顺着屋檐垂落的雨滴经年累月的把地面砸出一排整齐的水洼。
水珠迸溅开来,不免又落在李老爷子腿脚上。他浑然不在乎,依然眯着眼打量天色。
直到雨势渐歇,天色昏暗,他才看出点门道。
李老爷子眼睛陡然瞪大,嘴巴里喃喃:“这……像极了盛世伊始的运道啊……可、可……”
可大安国皇帝还是原来那个,朝臣中也没有特别出彩的紫薇星闪烁。
那这运道……李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定然跟苏、秦两位仙长有关。
以一己之力,影响一国气运。
除非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推行政令,大刀阔斧的改革,否则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做不到啊!
李老爷子在夜色中抬手,仿佛是想触摸那遥不可及的运势。
他缓缓闭上眼睛,好像指尖上真的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缠绕、划过一样。
根据他的感知,这些东西正在飘往苏、秦二位仙长的院子。
正在桌案前画山河图的苏苒之停下来,这会儿她睁开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却能感知到笔尖正在凝聚功德。
这功德不是单单某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从这片土地上蒸腾而起的功德。
苏苒之微微一笑,眉目间一派平和,继续着墨画图。
这回,她没有避开‘商和镇’。
苏苒之甚至已经做好自己家乡的亲朋好友都想起自己的准备,她甚至也做好了直面原著《大道仙途》男主一伙人的决心。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然而事实总是让人预料不到。
苏苒之根本没法在自己的‘山河社稷图’上点出兴阳府,商和镇。
苏苒之:“……”
可能时机还未成熟吧。
苏苒之信心来得快,散得也快。
她对在一旁看书的秦无说:“曹子年一行人与陈若沁定然还有厉害之处,我们若是遇到,依然得小心行事。”
秦无颔首。他最近不再拘泥于灵气的纳入和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