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边的小木屋走，想去杀了林葵月。
这是正确路线的起始，一切计划的目标。
但这同样是大胆而疯狂的决定，他知道回溯能力者会这样做，却并不明晰其中的理由。
人都是惜命的，尤其是自己的命。历经复数次死亡，未必就能对生死完全看淡。对回溯能力者来说，每次濒死的痛苦，都会层层叠加，一次比一次更强烈。
主动接近林葵月，意味着主动接近死亡。
这并不是个一拍大腿，就能轻易定下的选择。
“因为你。”
“因为你救了我。”
陆冷星站起身，手按在了门把上。
“你救了我。所以我也想救你们。”
因果，是因果本身。
*
两人走上三楼，黑色数字变为54。
离下一个素数“59”还有5分钟。
一抵达三楼大厅，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央的一个1比1人体模型。
男性人体模型，在明亮灯光下，血肉脏器鲜明。虽说是寻常的医学用品，但在四周的十多个护士怪物包围下，诡谲感不言而喻。
他们已经找到了左右手和左右腿，还剩下心脏、躯干、头。
心脏对应的是单词dark，躯干对应的是children，头对应的则是All Pri Nuer。
真是言简意赅的提示词。
两人绕过人体模型，在三层展开了调查。
调查并不能完整连贯地进行，每过一会儿，他们都得停下来，根据手腕上黑色数字的变幻，找寻躲藏的角落。
越往上，这群有着鲜血兔子头颅的怪物，其敏捷力和速度便越强，停住不动也鲜能阻碍攻击，二人不得不不断移动，与其周旋。
“59下一个素数是多少？”
沈铭昭答得很快：“61。61之后则是67，活动时间更长，我们再等一会儿。”
断续的调查，变动中的数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起攻击的怪物护士，这层谜题房间的设置乍一看松散自由，实际上一点都不容乐观。
Z给定的时间是4小时。
也就是说……必须在数字到达240前完成任务。
还差三样部件。
心脏、躯干、头。
陆冷星和沈铭昭绕过一侧长廊，步伐小心而谨慎，走到了尽头的房间——配电室。
咔——
门是锁着的。
沈铭昭环望四周，很快寻到了线索——几米外站着一个兔颅护士，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他确认了手上的数字，65。
还有两分钟，时间充裕。
“小心。”陆冷星道。
沈铭昭点点头，走近了护士。
护士背靠墙而站，耷着肩膀，工作证胸牌上的员工号码是7203。露在粉白护士服外的手腿细瘦弯曲，身躯极不协调，五指朝外翻转，指甲很锋利，似是想抓碎什么东西一般。
钥匙挂在她的腰间。
流着血的兔子面孔异常安静。
沈铭昭伸出手。
哗啦。
钥匙入手。
怪物护士——没有动。
陆冷星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两人用钥匙打开配电室的门，机械器件的气味扑鼻而来，沈铭昭转身，欲把门合上。
唰——
一只手从门缝钻入，死死地抓住了他。
第96章
“沈铭昭！”
锐利长甲死死嵌入, 仅存的一线门缝，抵不住怪物扭曲的身形。
她居然就这样抓着沈铭昭的手臂，将整个大臂与肩膀弯折至不可思议的角度, 大半面兔子头颅在晃动, 硬生生想要挤入房间之中。
“陆冷星，别管我，先去找电源！”
唰。
锋利如刃的扭曲指甲, 在肌肤表层划出血痕, 鲜血滴落于地，沈铭昭手腕上的黑色数字——开始变化。
黑色变为红色，鲜红的一个“10”, 正在——递减！
10，9，8……
这鲜明的颜色和变幻方式，对于已分外熟悉猎杀游戏的陆沈二人而言, 其含义不言而喻——若数字降为0，后果不堪设想。
7，5……
沈铭昭微微咬牙, 沉下心绪，手抓过怪物的手, 欲将其掰扯开。
然而他越触碰, 那怪物的力气却越大。藏在人体皮肤下的机械手臂狠狠收紧, 兔子头颅在晃动着挤入门框，血红的双眼贴近了他的脸——4, 3，2，1……
“让开一点, 沈铭昭！”
哐地重响，陆冷星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把大型扳手，银色工具闪过冷光，她狠狠用其击向怪物护士卡入一半的头颅！
这扭曲的头颅恰巧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内，这凶狠的一击，根本避不开——沈铭昭亦毫不犹豫，借着这一档口，沉下力气，将怪物弯曲的机械长臂朝后一折，咔咔响音四起，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抬起肘，在其晃动的怪物头颅上再加一击。
哐当。
兔子头颅……掉在了地上。
毛茸茸头颅之下，是错综林立的数据管线，信号蓝光在其间一亮，一灭，周而复始。
陆冷星重重松了口气，甩开手中的扳手：“没事吧，沈铭昭。”
沈铭昭手腕上的数字变为黑色状态，现在浮现的是“72”。
距离下一个素数，仅有一分钟。
沈铭昭锁上配电室的门，捡起刚刚一阵争斗而滚落在地的手电：“我没事。陆冷星，刚刚太危险了，我不是说了不要管我么？”
“那样的情况，你让我怎么不管？”
“而且，”她指了指房间里侧的机器，“这些设备我一窍不通。要是关错电了怎么办。”
黑压压的配电室，手电筒燃起光亮，映出眼前人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
沈铭昭在心底叹口气，走上前。
“心脏的提示词是dark，黑暗，以简单的思路推理，应该是要让某个地方陷入黑暗——也就是停电。”
“会是什么地方？”
“不清楚。我们先在这层楼试一下。”
“好。”
沈铭昭用手电粗略通读了一遍这间配电室的说明，随后着手在配电柜和出线柜上操作起来，这间医院的供电很奇怪，有的楼层一片明亮，有的楼层则早就断电了许久。
几分钟之后，陆冷星听到了一声“咔”的响音。
三层楼的电，停了。
手腕上的数字递增至79，79依旧是素数，二人在房间内等了一会儿，等待79增至80。
“走。”沈铭昭压低声音。
陆冷星点点头，争分夺秒。
再次打开配电室的门，外头已然一片漆黑，手电的光照到了刚刚被二人合力击倒的怪物，兔子头颅滚在一旁，空荡荡的脖子上，还挂着沾了血的工作证，渗人得很。
和刚刚倒下的位置不一样。
看来……就算将其击倒，一旦下一个素数到来，这些怪物护士依旧会动起来。
想要通过完全击败这些怪物打通前路，基本不可能。他们还是得在数字变幻之间，和这些打不倒的怪物周旋。
两人环望三层空间——长廊，休息区，等候区，科室，病房，散落各处的怪物护士……
正中央，一比一的红色人体模型。
人体模型的上半身，在一片漆黑中，发着光。
两人走上前。
准确来说，发光的不是整个上半身，而是模型的左胸膛。
幽幽的红光……是心脏的形状。
二人了然。
沈铭昭伸出手，将模型内的东西取出来。
深红色的器官，不再跳动，沉甸甸落于手中，诡异感十足。
“沈铭昭，里头好像还有一个东西。”
在人体模型的右半边胸膛，还有东西在发着光。
那是——一把枪。
小巧的黑色手.枪，弹匣内只有一颗子弹。
陆冷星蹙着眉望向手中的枪：“这要拿来做什么？难道要用它攻击那些兔子头的怪物么？”
“怪物有很多，子弹却只有一颗。”沈铭昭想了想，“不该这样简单粗暴，应当还有别的用途。”
“沈铭昭，‘All Pri Nuers’，全部都是素数，你认为这个提示词是什么意思？”
All Pri Nuers，这是九宫格上，“头”所对应的提示词。
“头是在没有鉴定技术支援下，唯一能确认身份的部件，是七样东西里最重要的。全部都是素数……或许是让我们想办法达成某些东西全都变成素数的状态，才能找到头所在地方。”
“全变成素数的状态……”
素数。
要让哪些东西全变成素数的状态？
又该怎么让其变成素数？
陆冷星轻叹口气：“算了，先不想这个。看起来头只能最后再找。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两条腿、两只手，一颗心脏。还剩下的就是躯干……”
躯干的提示词是Children。
“上楼吧。”沈铭昭定定道，“儿科，就在四楼。”
*
两人躲避着怪物护士，来到医院四层楼，明灭不定的灯光下，二人手腕上的数字步入“115”。
距离下一个素数127，还有12分钟，距离谜题房间的时限，还有2小时左右。
401，402，403……
小儿内科，外科，重症监护室……
“陆冷星，怎么了？”
陆冷星停在医院楼层分布的面板前，不动了。
沈铭昭走近她：“有什么发现么？”
“你看这片面板。”
偌大的面板上，显示着每层楼各个房间的信息。
“你看，101是值班室，102是休息室，103开始是病房……这是一楼的状态。”
“而2楼，201是门诊室A，202是门诊室B……”
沈铭昭注视着面板，不同房间的号码在上面都被标记了出来，格外明显：“你的意思是……”
数字。
房间号码。
沈铭昭眼前微微一亮：“素数。”
“沈铭昭，你会背素数表，我却记得不牢。你现在是否觉得这些数字之中，有一些很眼熟？”
“比方说，101。”
101是三位数的第一个素数。
无需多言，沈铭昭已然心领神会：“在这间医院中，不仅我们手腕上有‘素数’，这些有着门牌号的房间之中，也有许多……‘素数房间’。”
“正是如此。”
All Pri Nuers。
全为素数。
两人对视一眼，无声之中想法交接，正欲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考究——
一声细极、轻极的婴儿啼哭，响在了二人身后。
幽静异常的医院内，婴儿特有的哭声，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诡异。
这短促的哭声只维持了两三秒，随后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发出声音一样，消散于空气之中。
但两人都听见了。
不是幻听，不是错觉。
尖细拉长的哭音，是从……长廊尽头的房间传来的。
幽暗长廊尽头，白色的房门虚掩着，露出半截光影，印在地面上。随着门的微微开合，小幅度变幻形状。
拉长，缩回。
那是……四层楼的手术室。
气息暗涌。
陆冷星压下心中腾起的诡异感，看了眼身旁的人：走吧，去看看。
沈铭昭颔首道：放心。一切有我在。
这句话确实叫人放心。尤其说这话的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再危难关头都镇定自若的沈铭昭。
这一轮的他们，不用再担心“杀人魔”的追击，也不用再疑心自己失去的记忆。
可在这座青与白交接变幻的高塔之中，时间的轨迹已被二人打乱。
他们……不属于这个时空。
前方会发生什么，是一片未知的黑色漩涡。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第四维度的河流，自有它不可忤逆的法则。
想要打破时空法则的人，一定会……
付出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
如果是死亡，她已经历数次。
如果不是……
会有比死亡，更可怖的存在。
沈铭昭望向眼前人，眉宇掠过不掩饰的担忧：“陆冷星，你在想什么吗？”
陆冷星一笑而过：“没什么。”
两人推开手术室的门。
幽暗静谧的房间，正中央，有一架深蓝色的手术床。
除了这个手术床外，这间宽敞异常的房间内，只剩下——
靠着墙壁，放置着一个硕大的长方状烤箱。
烤箱只有两个按键，一个启动，一个定时，35分钟。
手术室内出现烤箱，真是古怪至极的搭配。
陆冷星走近手术床，其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毯子凸起着，下面似乎放置有什么东西。
她随手掀开毯子，毯子之下——
躺着一个婴儿。
第97章
婴儿浑身赤.裸, 双目紧闭，蜷着身体躺在手术床上，正陷入香甜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