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古代娱乐圈——天际驱驰
时间:2020-11-30 10:50:21

安然记得,元和十二年,纪蕴回来行了冠礼之后, 就转身踏足了江湖, 去了荆州。
其后,断断续续借官驿之便, 往洛城送回平安家书。
去年,在他被赶出安家前夕,纪蕴特意遣了青陌儿回来,说是纪蕴在纪氏故居原址上重建了纪家庄,求方阁老赐一幅字,刻匾后挂在大门上。
方阁老想了几天,写下“衍涵载德”四个字,这既是方阁老对纪蕴的期望,其中也暗含了一个纪字。
现在,安然听凌肆等人这么一说,想起凌家是荆州的江湖世家,而纪蕴说在故居原址重建了纪家庄,那么纪蕴的老家也在荆州,原来,纪家跟凌家在一个地方啊。
安然心头生出一种猜测:莫非,纪蕴跟荆州凌家有什么恩怨情仇?不然,纪蕴不会无缘无故叮嘱他不要跟凌家人产生联系。
安然问道:“我表哥,把你们凌家怎样了?”
凌肆和几个亲随脸上都是一阵扭曲,然而,并不是那种激愤得难以控制的扭曲。
安然没有追问下去,他对江湖恩仇没兴趣,或者说,他现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说道:“你想用我,要挟纪蕴放了你的家人?”
凌焕磕头道:“只要能让纪家主撤回诉状,我们凌家一定铭感大恩大德,任何条件我们凌家都可以答应,我们也可以追随纪家主,鞍前马后,任凭驱策,生死无悔。”
凌肆跪在安然身前,垂着头,没说话。
安然听到“撤回诉状”四个字,就知道应该是纪蕴拿到了凌家什么罪证的把柄,告上了官府,把凌家人下了狱。
但是,这时代,除了谋反、谋逆、谋叛、大不敬这四大罪之外,其他的,只要不是上面压下去的案子,只要苦主肯撤诉,都可以私下和解。
凌家这意思就是想让纪蕴撤诉,然后私下和解。瞧凌焕这说法,凌家似乎愿意整个家族投靠纪家,以换取纪蕴的手下留情。
安然被反绑着双臂,他蹲下身,问凌肆:“凌爷,你说句实话。你我相交,可是你家人授意?就是为了应对今日这个局面?”
有了纪蕴警示在前,安然本来对凌肆充满戒心,如果不是凌肆一再示好,他不可能跟凌肆倾心结交。
如果没有凌肆在考花榜中帮他逼出第五十四朵花,安然就不可能夺得花魁公子,更不可能进入太乐署出任供奉,很多事都将改变。
凌肆道:“没有。”
“你待我,可曾存过真心?”安然不是精明人,为人也不强势,但没人喜欢被当作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玩弄。
凌肆有些垂头丧气地答道:“阿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舞蹈,就想向你讨教。我……从来没有对你存有不轨,或是别的想法。我是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一招。阿然,我不求你原谅,但是别把我想那么坏。”
安然站起来,斜睨着凌肆道:“行了,就看在你还有过真心的份了。我就不计较你拿我去要挟纪蕴的事了。不过,第一,我不会帮你向纪蕴求情,要不要挟得成功,看你自己的本事,第二,你我的交情就此一笔勾销,今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还有,把我园子里的人都放了,抓他们没用。”
凌兴石等人没动:“我们不会为难容大人他们,只是暂时绑着,不能让他们乱动乱叫,坏了我们爷的大事。”说着又得阿辰等人磕了个头,道:“还请各位哥哥姐姐大仁大量,宽恕则个。”
阿辰,抚菡等人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心头倒镇定了下来,纷纷回以怒瞪,怒哼。关键时候,拿自己的朋友开刀,这样的人,真是猪狗不如,哪里配做他们的朋友了?
正在这时,寄园的大门被轻叩了两声,纪蕴的声音传进来:“阿然,开门,我是阿蕴。”
随着这一声,本来还垂头丧气跪在安然面前的凌肆霎那间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跃而起,带着一脸的狠厉凶戾之色,拖过安然,一把就把安然摁在外进小厅的八仙桌上,随手一扫,就把桌上的杯盏茶碟扫到地上,发出一阵脆响,跌得稀烂。
安然没见过这样的凌肆,大约,这样的凌肆才是江湖人的本色。他平时所见到的,只是凌肆爱舞成痴的一面。
此与同时,凌肆的四个亲也跟凌肆一样,猛然间鸡血上头,如果豺狼虎豹一般地一跃而起,身形飞快地一人提起一个寄园之人,像提小鸡一般,退进小厅之中,一息之间,就摆好了对敌阵式,每个人的动作都兔起鹘落般迅疾敏捷。
与此同时,门外的纪蕴听见里面一阵瓷器坠地的脆响,凭着他闯荡江湖几年的经验,心知不妙,掌上一用力,崩断了门闩,人闪身而入。
纪蕴一看门内的情况,登时只觉得鲜血直往上涌,心一下子抽痛得像要炸裂一般,他紧紧地盯住凌肆,以及凌肆手掌下压着的安然,喘着气,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冠礼之后,他离开洛城,踏足江湖,一直压抑着对安然的感情。四年了,当他觉得他可以平静地面对安然时,他终于回来了。然而,纪蕴想不到他竟然在这种情形下再见安然!
四年的努力,在一息之间化为乌有,压抑的感情宛如喷泉一涌而出,压得越狠,喷得越高。现在,他才知道,他对安然的感情竟是那般浓烈,浓烈到他可以为他倾尽所有!
他,纪蕴,珍惜珍视之人,被仇家之子像猪狗鱼肉一般地抵压在桌面上,沦为待宰的羔羊!他赤红着眼,一步一步,带着一股萧索杀气,辗压向小厅,说:“放开他!”
纪家庄尚在重建之中,青辞远被留在荆州主持大局,这次纪蕴回来,只带了青陌儿。他今儿是来看望安然的,便独身而来,甚至连他的佩剑都留在方府。
小厅里,四个亲随如临大敌一般盯着纪蕴,纷纷拔-出兵刃,准备临战。
寄园里一瞬间就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凝滞到极点。
面对纪蕴的步步进逼,凌肆忽然“铮”地一声,从他腰间拔出了他轻易不出鞘的刀,那是一把直脊破风刀,刀刃暗沉无光,光华内敛,神物自晦,却锋利无匹。
凌肆“夺”地一声,把刀尖一下插-入桌面,又把安然略略一移,就把安然的脖子提到了刀刃前,怒喝道:“你敢再进一步,我就宰了他!”
纪蕴脚步微微一滞,然后他便再次迈步,上前,落脚……说:“放开他,饶你不死!”
安然被利刃加身,却浑不在乎,他只感觉到凌肆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纪蕴继续迈步,上前,落脚,微顿,继而,再迈步,再上前,再落脚……每走一步,就说一句:“放开他,饶你不死!”
凌肆连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但他终是一咬牙,把钉在桌上的直脊破风刀一按,刀刃倾向安然,怒喝道:“不要逼我!”
安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利刃破开他颈侧的肌肤,一阵锐痛之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然而,安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想要迎接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刀刃虚悬在他颈上,不上不下。
安然不禁有些怨怪凌肆:为什么不给他个痛快?
安然不觉得难过,这世间的事他都了结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等了那么久,百无聊籁,终于要离开了,要解脱了。嗯,离开这个世间,到别的世界去找另一个妈妈,另一个娘亲,再续母子情缘。
看见安然颈上流下的血,纪蕴的眼眸更赤了几分,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已经放过你了。”
当年的惨案,凌肆不知情,也没有参予,他已经放过了凌肆,因此,他一看见凌肆挟制住安然,就知道了凌肆是想救他的家人。
安然是凌肆手上的筹码,不可能轻易伤害安然,纪蕴一眨眼间就想清楚,他才敢步步逼进。江湖相斗,有时候拼了就是一股气势,比谁更狠厉,更绝情。
然而,安然是纪蕴的软胁,就算明知凌肆不敢轻易伤害安然,纪蕴还是不忍见安然受到胁迫,更不能见安然受伤。所以,他不敢再逼上前去,只能站在小厅外:“你把刀拿开一些。”
凌肆并不想伤到安然,刚才那一下,实在是被逼急了,闻声便把刀刃移开了一点,说道:“纪庄主,只要你答允撤回诉状,我立即就放了安公子,我可以代表凌家答允纪庄主,日后我凌家全数投入纪家庄,任凭驱策。就算你气不过我伤了安公子,我凌肆回头任凭处置,绝不皱一下眉头!”
江湖汉子讲究的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答允了就必须做到,倒不怕纪蕴空口白话。
纪蕴道:“我纪家庄再缺人手,也不需要咬人的狗!我纪家上上下下七十七口人命,血债血偿,天公地道!我没有把你们凌家一网打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凌肆,你哪来的脸,敢叫我撤回诉状!?”声音中尽是冷洌之意。
 
 
第129章 对峙
 
 
第129章:对峙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听了, 有些惊讶,纪家竟然有七十七口人被凌家杀了?怪不得纪蕴要把凌家人投入官府大牢。不过,纪蕴既然有那么多家人, 怎么会被方阁老收养呢?听说, 还是被送来避难的?
安然只想了一想, 觉得脑子有点乱, 就不再多想了。他也觉得纪蕴说得对,犯了这么大的案子, 凌肆还想跟纪蕴私了?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凌肆脑子进水了吧?
凌肆的刀刃,又向安然的脖颈压下来,说道:“那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只要纪庄主不追究……”当年的灭门血案多年未破, 人们都淡忘了,何必还要翻旧帐?
当纪蕴拿着血证找到凌家时, 凌家的第一个反应是灭口!然而,纪蕴点子太硬,暗斗中,凌家损失了不少人手。
眼看灭口不成, 凌家试图收买纪蕴。纪蕴假意投靠, 却在凌家内部找到了更多当年灭门惨案的证据。
随后,纪蕴向官府出首告发了当年的灭门案,等凌家头目被投入大牢,纪蕴联合荆东宫家, 打击并瓜分接收了凌家在荆州的势力和地盘。
纪家庄重出江湖!震惊了整个江湖, 大家都在传说纪家庄的庄主武功盖世,心计深沉, 手眼通天,当年灭门惨案的遗孤,能够杀回来一举报仇,背后有朝堂势力的支持。
纪家的报仇方式,显得非常不江湖,没有以血还血,以眼还眼,而是把当年凌家遗落下的罪证移交给了官府,并联合荆东宫家,和以前纪家的远亲故旧,帮助官府捕快,以奇袭方式捉拿了凌家一干重要人犯。
依靠官府和唐律,将纪氏灭门惨案的真相公之天下,将凌家绳之以法。
现任的荆州知州赵大人,平白无故破获了二十四年前的灭门大案,得了这么件大功劳,喜出望外,便对纪家庄格外客气宽容,对纪家和宫家公然瓜分凌家地盘的行为,视而不见。对纪家在故居原址重建纪家庄的事,全力支持。这样一来,似乎更坐实了纪家背后有朝堂势力支持的猜测。
一时之间,江湖各派对纪家庄的异军突起,没人敢上门招惹寻衅,对凌家的没落,各门各派也三缄其口,甚至还把投奔求援的凌家子弟拒之门外。
凌肆并不知道纪蕴对安然的感情,只他每每来寄园做客,闲聊之际,听安然说起幼小之时,他跟纪蕴怎么怎么玩耍打闹,纪蕴怎么怎么护着他,他怎么对纪蕴撒娇耍横,纪蕴又是怎么让着他……因此,凌肆知道安然跟纪蕴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感情非常深厚,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凌肆多方求援无门,迫不得已,才想出要挟安然以胁迫纪蕴这么个下下策。
“我为什么不追究?他们是我的父母兄弟亲人,二十四年,我流落外姓,孤苦无依,不管过去多少年,如在昨日!还好,这世上,总归是有天理的!”纪蕴冷冷道:“七十七条人命,这么大的案子,你以为是我撤状就能私了的事?凌肆,你以为朝堂官府都跟江湖一样,有钱有权有势就可以把一切都摆平?你真是天真!与其逼我撤状,不如赶紧回去替你家人备好棺材!”
七十七条人命的灭门案,不管是案发,还是破案,都是令人非常震惊的。当年灭门案发生时,知州知县等未能克期破案,荆州府和荆阳县先后被贬撤过三任官员。
现任荆州知州赵大人早已经写了奏折,上奏皇帝了。案件卷宗在案情审清之后,也送往洛城,交刑部复核。一旦刑部复核无误,凌家十多名主犯很快就会被开刀问斩,其他二十几名从犯将被流徒充军。
纪蕴走的是跟一般江湖人不同的复仇走线。这是一桩早在二十四年前,就由刑部发文下来,要求克期破案的大案子,哪怕纪蕴愿意撤诉私了,官府也不会答允。
其实,凌肆为凌家跑腿办事多年,哪能不明白事理?他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现在,他最后的希望被纪蕴冷冰冰的几句话彻底打破,一咬牙,切齿道:“纪庄主,既如此,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凌焕把巧儿一提,拔-出钢刀架在她脖颈之上。巧儿早已经吓晕了过去,像条死狗似地被凌焕提在手上。
凌肆哈哈地笑着,说道:“纪庄主,救不出我凌家之人,大家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我们活不下去,你也休想!我数三下,你就自裁,你死了,我就放过这几人,你若不自裁,我们就杀一个,再数三下,再杀一个。”他咧了咧嘴,道:“救不救人,就看你纪大庄主慈不慈悲了。”
凌肆虽然在笑,脸上却满是狰狞之色,使他那本来看上去浩然正气的脸孔,显得说不出的扭曲丑恶。他就是一条落入陷井的狗,慌不择路,被逼入绝境。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江湖人的狠厉凶戾,自己死了,也要拉个垫背,完全忘了寄园之人待他们的情谊,只想把纪蕴拖下地狱陪葬!
什么是非对错,都已经被抛之脑后,他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就只想杀了纪蕴,杀了这个让自己家破人亡之人。他本能地遵循江湖规矩,不问缘由,只要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安然被凌肆摁在桌上,并没有挣扎,一听凌肆这话,猛地一挣,叫道:“凌肆!要杀就杀我,不许动我的人!”
刀刃就在安然颈边,他这一挣,不但没有挣开,脖子倒在刀刃上又划拉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到桌面上,痛得安然一抖,心头暗骂:“凌肆,磨磨卿卿个毛!你特么不会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纪蕴一看安然再次受伤,只心痛得肝颤肝裂,立即便想冲上去动手。
纪蕴刚拉出个架式,凌肆森然笑道:“你来抢人试试!”
纪蕴见凌肆那锋利无匹的直脊破风刀已经在安然的脖子上拉出两道伤口了,想要结果安然,只是手腕一抖的事。而自己距离安然还有丈许之遥,自己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凌肆的手腕一抖。
纪蕴只得收了架式,站直了身体,冷冷:“凌肆,你若再敢伤他,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其实,纪蕴对灭门之痛,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受,那时他刚才出生,还是个无知无识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跟家人也没有什么感情。
然后在方家快乐幸福地长大,只是在十岁那年,第一次听说了自己的身世,他有些难过。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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