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衡想要摸它两下,反倒被白猫儿给恼了三道血痕。
回想起那只白猫琥珀色的瞳仁,倒是跟此刻的沈如娇又几分重合,一样地警惕一样地骄傲,也一样地漂亮凶悍。
穆衡猜想,若是自己现在伸手过去安抚沈如娇,估计也会被她挠上几道,不由轻笑道:“是我唐突夫人了。”
沈如娇此刻别扭极了,别过脸去,不高兴道:“今晚你睡书房去,我不让你进来你不准进来!”
穆衡心道也好,正好他也需要冷静冷静,若是接着面对沈如娇,他恐怕真的会失控。
“好,谨遵夫人的安排。”
穆衡答应得太快,沈如娇就更生气了。
她也就是说说气话,此刻只要阿九说两句软话,然后认个错,并且保证从此之后凡事都要听她的,她又怎么舍得罚他去睡书房呢?
看着穆衡还真就乖乖地去书房了,沈如娇气结,心道:你最好永远都这样听话!
她咬着下唇正生气呢,云锦进来说福寿堂那边来人了,沈老夫人请沈如娇过去。
沈如娇眉头轻拧:“福寿堂叫我过去干什么?”
云锦见自家小姐心情不好的样子,加上方才姑爷那样子把小姐抱进房,没多久又出来直接去了书房,不知是不是两人吵架了,因此她回话也小心:
“奴婢也不知,不过,昨晚上二太太跟四小姐去福寿堂呆了好半天才出来,奴婢猜测,大概是为了四小姐的婚事。”
沈如娇这段日子满心满眼都是跟自己夫君圆房的事儿,好早日生个孩子出来,完全没有在意福寿堂和沈如梦那边有什么动静。
结果倒好,房没圆上,麻烦倒先找上门了。
她的好祖母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回让人来叫她过去,不是数落敲打,便是想要从她身上捞些好处。
最过分的一回,便是想要将她送走给人去做填房。
沈如娇同云锦道:“福寿堂和二房那边最近在做什么?你让人去问问。”
云锦哪里还用沈如娇吩咐,早在福寿堂那边来人请沈如娇之时,就吩咐人去了。
“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片刻之后,云雀带着探听来的消息从外面进来:“咱们去洛家赴宴那日,福寿堂请了魏国夫人来咱们府上做客,听说呆了整整一上午,用了午膳才走。”
“魏国夫人?”沈如娇略略一回忆便记了起来,这位魏国夫人一贯喜欢干些给人牵红线的事儿,不过魏国夫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搭把手。
当初沈如娇还未与永宁侯府定亲前,魏国夫人也是沈府的常客,她跟永宁侯府的亲事,也是这位魏国夫人在中间递话保媒。
后来,出了事,魏国夫人便再未登过沈家门。
前日居然来了?
就凭沈如梦?
一个没实权的国公府二房小姐,能请得动魏国夫人这尊大佛?
尤其这位魏国夫人与安庆长公主一向交好,就算二房和福寿堂的人与自己再不睦,也都是一笔写出来的沈字。
没道理,能叫长公主与魏国夫人区别对待吧?
沈如娇心里头升起一丝疑虑,魏国夫人不说眼高于顶,也惯会趋利避害,当年她炙手可热的时候,魏国夫人每每见她都会拉着她的手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
可后来,她即便是与魏国夫人不经意迎面撞上,这位魏国夫人也像是从未见过自己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能来为沈如梦牵线,必然福寿堂那边有能吸引她,叫她高看一眼的东西。
或者……祖母给魏国夫人允诺了什么也有可能。
“有打听到福寿堂那边请我过去的原因吗?”
云雀抿了抿唇道:“并不十分清楚,只打听到似乎与宴请有关,好像是老太太想要设宴,邀请哪些宾客,以及什么日子,倒是不知。”
沈如娇轻笑一声:“我亲自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到底她的好祖母又要盘算些什么。
沈如娇前脚出门往福寿堂去,后脚沈国公就来了听雨阁。
沈明煜方才听说自己妹妹把太子赶去书房了,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可不敢叫太子来见自己,只能借口去看妹妹,顺道拜见太子殿下,替妹妹赔罪。
到了听雨阁,没想到沈如娇不在,便问道青陆:“小姐呢?”
“小姐去福寿堂了,老太太那边来人请,说有事要跟大小姐商量。”
福寿堂?
沈明煜听完眉心一紧,祖母又找娇娇做什么?
上回沈老夫人想让沈如娇去给人做填房,沈明煜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气晕了过去,病了半个月,打那儿之后他便不再进福寿堂的门了。
福寿堂找沈如娇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他有些担忧,吩咐白檀道:“你去看看,有事赶紧回来通知我。”
白檀走后,沈明煜又看向青陆:“姑爷呢?”
自从穆衡与沈如娇成亲,青陆便被沈如娇指派给穆衡,让他跟在身旁伺候。
可没想到新姑爷完全用不着自己,凡事亲力亲为,总能抢在他前面把事儿给干了。
弄得青陆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帮沈明煜盯梢,旁的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十分挫败。
沈明煜问他穆衡的事儿,青陆立刻情绪饱满地把方才穆衡是如何将沈如娇给惹生气了,又如何被沈如娇给赶去书房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国公爷,你是没看到,姑爷抱大小姐跟抱小猫似的,一下子就给举起来了!要我说,大小姐罚得对,姑爷毕竟是入赘进来的,怎么能这么对大小姐?是该让姑爷睡两天书房好好反省反省……哎呦!国公爷,你打我干嘛啊!”
青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明煜用扇子敲了脑袋。
“还反省!还反省!你倒是该好好反省反省,姑爷是你家大小姐正儿八经的夫君,抱大小姐怎么了?你还敢让姑爷反省,你真是翻天了!”
沈明煜拿着扇子指了指青陆:“平时见你机灵,怎么关键时候笨的出奇。算了,你下去吧,我自去见姑爷。”
穆衡原本正在跟暗卫说话,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一挥手,暗卫便隐匿了起来。
第32章 要钱(捉虫)
沈明煜进门, 让伺候他的青瑞先出去跟青陆一块儿呆着,他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姑爷谈一谈。
青瑞没多想,应声退下。
等青瑞的脚步声走远, 沈明煜才向着穆衡行礼拜见。
穆衡托了沈明煜的胳膊一下:“沈国公不必多礼,如今我算是沈国公的妹夫,以家礼相待便可。”
沈明煜可不敢当真, 毕竟太子可是未来的国军君,虽然天子如今态度暧昧不明,明王又跋扈, 太子前途未卜。
但他姓沈,便是一辈子都要忠于太子殿下。
当年若非先皇后的帮衬, 也没有沈家的崛起。
他爹还在世的时候, 便没少在沈明煜的耳朵边上提及先皇后对他们家的恩惠, 让他务必将来要用心辅佐太子殿下。
只是,因为一场乌龙, 现在殿下成了他妹夫,还是入赘来的。
沈明煜现在每日醒过来都盼着太子的仪仗早日进京, 他们家也能早日从这种诡异的状态里面脱离出来。
“殿下与舍妹的亲事原本就是一场误会,微臣可不敢真的僭越。”
想到妹妹居然把太子赶到了书房来,沈明煜一半儿心惊一半儿安心。
毕竟妹妹年轻貌美, 跟太子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妹妹还存着想要圆房的心思……
他现在倒是不担心妹妹失身于太子殿下了,但妹妹把未来天子赶出房门, 也着实令人头秃。
穆衡倒是没所谓,正好他需要独处几日冷静一下,睡书房挺好,反倒方便他见下属。
“沈国公不必如此担忧。”穆衡拍了拍沈明煜的肩膀, 示意他不必紧张,自己并未怪罪沈如娇,更不会迁怒整个沈国公府。
“顾相可有回信?”
“回殿下,顾相送来的信函上说,想要亲自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方便。”
这些年,穆衡一直在麓山的苍云观里代替天子侍奉道君为国祈福,名声虽然好听但没有半点益处,朝中一众官员只看到明王这些年里所作出的功绩。
治理水患、平定匪患以及赈灾一事,无论哪一件拿出来都是办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
相比之下太子那点儿为国祈福的名声,实在是不值一提。
天子虽然下了明旨,意招太子回京,但穆衡知道,他这个父皇只是心里有些心结。
今年端午节前夕,他去西山狩猎,让穆珏代为管理朝政。结果穆珏竟然擅自拨了几笔款项,又将门下侍郎魏忠给贬斥外放,实打实地触犯到了天子的皇权。
穆衡深知,父皇招自己回京也不过是给穆珏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他如今所有都是皇帝的给予,收敛起那些不上台面的小心思,不要再越过雷池一步。
因此即便穆衡回到京城,入主东宫,也压不下去朝堂上日益变大要皇帝易储的声音。
顾丞相一直处于中立,不参与夺嫡之争,若是争取到顾相的助力,便是争取到了最有利的中间派系。
这也是穆衡为何要早一步提前回来的原因,就是想要先争取到顾相的支持。
他这个父皇虽然对自己的儿子防备慎重,但对几位肱骨老臣还是十分依仗。
尤其是顾丞相这种从来不参与党政和储位争夺的老臣。
穆衡想到他那位继母和弟弟,也不得不佩服一声,这母子二人当真是好手段。
自己的人先去暗中决堤,让河水倒灌,淹没良田生灵涂炭,转头明王再去治理水患修复河堤。
这种左手倒右手的买卖一本万利。
同样的,平定匪患以及南方受灾一事,也都是明王的人自导自演。
朝中并非无人察觉,只不过明王势大,即便有奏折上奏,也多被压了下来,而少数能呈到父皇案头的折子,也被父皇给驳了回去。
在他父皇的眼中,穆珏是他最满意的儿子,听不得半点不好。
说不定在他父皇眼中,穆珏才是最肖似他的皇子。
所谓无毒不丈夫,有心计懂谋略够狠毒,才是他父王心中能坐守江山之人。
穆衡想到此事便不由地冷笑,他堂堂一国储君被丢进荒山野林之中,明王却四处为自己打造名声,甚至不惜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明王野心日渐膨大,渐渐不受他父皇的管控,又何尝不是他父皇自作自受。
穆衡道:“自然方便,只是可有合适的时机?”
沈明煜早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到了,笑道:“微臣已经递交了帖子到顾相府上,我父亲生前与顾相是故交,我去拜访倒也不算突兀,正好他下月过六十大寿,原本就该去庆贺,提前走动一番也属正常。到时候,殿下以沈家女婿的身份与我跟娇娇一同上门,必不会惹人怀疑。”
穆衡闻言点点头:“我这些年虽远离中枢,但顾相的为人即便我身在西北,也有所耳闻。”
沈国公也道:“不错,顾相为人贤良方正,千仞无枝。这些年里以国舅为首的一干人等屡屡上谏,要更立储君,都是顾相从中斡旋。否则国舅与明王一党日渐势大,反对一派的大臣们也是独臂难支。”
穆衡深以为然,若非这么多年明王都没能从他的手里得到这个太子之位,也不至于按讷不住动了屯兵的念头,想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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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沈如娇已经带着云锦云雀两个到了福寿堂前,今日倒是没见着一向爱挑刺找自己麻烦的魏江氏。
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吃了教训,今日不敢腆着脸上门了。
魏江氏虽然没来,但福寿堂里的人也不少,她二婶还有沈如梦两人都在。
沈如梦一见到沈如娇,一改从前傲慢无礼的态度,竟然率先起身行礼:“见过大姐姐,这几日梦儿感染了风寒,也没能与大姐姐亲近,大姐姐可莫要怪罪梦儿才是。”
沈如娇微微挑眉,今日唱的是哪一出?连沈如梦都开始说人话了,看来这一屋子的人所求不小啊。
不想虚与委蛇,沈如娇眼神扫过沈如梦,却没搭理她,直接问坐在上首的沈老夫人:
“祖母今日叫我过来所谓何事?不必绕些无用的弯子,直说了吧。”
沈老夫人的额颞跳了跳,她最是看不惯沈如娇这般态度。
自从大房两口子没了之后,这沈如娇就成了刺猬,逢人就竖起一身的刺,扎手得紧。
可为了她的梦儿,即便是再看不惯,沈老夫人今日也得忍着。
否则梦儿的婚事就得泡汤了!
沈老夫人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只是她心里头厌烦沈如娇,硬扯出来的笑透着七分虚伪三分敷衍,十分不真切。
“娇儿,我好歹是你的祖母,就算祖母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这个老太太记仇吗?来,到祖母身边来坐着,让祖母好好看看。我们娇儿成婚之后,就没来跟祖母说过几回话。祖母这心里啊,其实是惦记着娇儿的。”
沈老夫人这反常的亲昵态度让沈如娇后背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祖母就没这般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过话,更没叫过她“娇儿”这么恶心的称呼。
沈如娇不但没往前,还倒退了几步,脸上满是警惕之心,“祖母您还是有话直说吧,您向来瞧不上我,倒也不必如此委屈求全。况且,你想要求的事情,我也未必会答应。”
沈如娇话说的相当直白又不客气,沈老夫人脸上有一瞬间挂不住,依照以往的脾气,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还是一旁的沈如梦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才将她翻涌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沈老夫人咬了咬牙,将嘴角又扯的更开了一些,仿佛半点儿没将沈如娇的无礼放在心上,纯然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看着她道:“娇儿你这孩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牙齿跟舌头打架还能伤了和气不成?”
二婶姚氏也立即附和婆母的话道:“说的是呢!娇娇你从前一向是最孝顺懂礼的,你祖母年纪大了,有时候想事情许是不够周全,可你作为一个晚辈难道还要跟亲祖母记仇吗?总归是该孝敬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