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太子妃——糖十
时间:2020-12-15 10:20:38

  王嬷嬷从裴苒身侧往后看,见到余正德,原本和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愤恨至极。
  “姑娘,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叫那些恶人欺瞒你一分。”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重又缓,仿佛想叫别人都听清楚。
  “多谢嬷嬷。”裴苒搀扶着王嬷嬷,和她一同看向身后的人。
  “这是当年一直在我母亲身边侍奉的王嬷嬷,我将她寻来,就是为与你们做个对峙。还望你们能耐心些听她说完。”
  李氏和余正德早就看出嬷嬷的身份。
  李氏捏着帕子眼神躲闪着。
  王嬷嬷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王嬷嬷见李氏不敢与她对视,干脆也移开了目光。
  多看一眼李氏,她便觉得恶心。
  她看向余正德,一字一句重述当年的事。
  “青阳侯想必还记得十六年前发生的那桩大事。夫人母家被罚,侯爷明面上说着会帮夫人去向陛下求情,可转眼就将院子封锁起来。您为了避事,硬生生让夫人没有见到国公爷最后一面。您忘恩负义,还想趁着国公府倒下之时贬妻为妾,扶自己表妹为平妻。想必侯爷当时已忘了,青阳侯府危难之际,是谁出手相帮,又是谁当着国公府众人的面许诺一生不负夫人。”
  “侯爷的承诺可真轻。夫人不应,您的好表妹便到院中阴阳怪气。你们二人,硬生生地逼着夫人要同意那桩恶心事。当时我也以为,侯爷是想要享齐人之福。可没想到,您惦记的是夫人手中的嫁妆。”
  “一身嫁妆换一张和离书,青阳侯打得好算盘。只是不知,侯爷用着那些嫁妆时会不会有一丝愧疚?国公府不欠青阳侯府分毫,可青阳侯府欠国公府的呢,还得清吗!”
  最后一句质问就像是打在余正德的脸上。
  余正德脸色有些发青。
  裴苒无心去看他们的反应,她让小楠扶着王嬷嬷,朝外喊了一声,一个丫鬟便端着一个木盒上来。
  木盒看着有些年头了。
  裴苒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本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册子。
  裴苒举着那册子,对着余正德道∶“这是当年我母亲从国公府带出的嫁妆名目,刚刚嬷嬷的话您也听见了。你们,用一封和离书逼我母亲交出了她的嫁妆。
  “当然,您还可以否认这一切都是我们编造的。我也不逼您承认。我可以去敲登门鼓,到时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辨。”
  裴苒冷静地说出这番话,她站在那里,仿佛去敲登门鼓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可对于余家不是。
  若真闹到圣上面前,无论最终是非如何,青阳侯府都算完了。
  裴苒知道,余家不敢。
  但是,她敢。
  “你不要你的名声了吗?若是这事闹到外面,来日你在圣上面前又当如何?”
  堂堂太子妃闹出这样的事,日后又该如何面对京都众人。
  余正德觉得裴苒不会这么冲动。
  但下一刻,他就听见面前的小姑娘冷冷地道∶“您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我敢说出,就敢做到。青阳侯要与我赌吗?”
  偏厅彻底静了下来。
  赌?余家不敢赌。
  余老夫人松开扶手,在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越过余正德,站到裴苒面前,“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老夫人不清楚吗?嫁妆名目在这里,还请青阳侯府归还我母亲所有嫁妆。若少一分一毫,我便敲响登门鼓。”
  “我说到做到。”
  裴萱所受的那些委屈都已讨不回来。
  裴苒唯一能讨的就是那些嫁妆。
  “你疯了?骤然要我们拿出这些东西,我们从哪里给你找出来?”李氏激动道。
  她掌着家,知道侯府是个什么鬼情况。若是真拿出那些东西,青阳侯府就空了。
  老夫人也不言语,算是赞同李氏的话。
  他们拿不出。
  裴苒看着李氏理直气壮的模样,目光冷漠,“我不是在商量。我已找人估算过银两,侯府家大业大,若真不小心用了我母亲的嫁妆,那便用银钱补上。”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这个时辰,我要见到所有嫁妆。”
  裴苒说一不二,她让丫鬟将名册放在桌上。
  名册放在那里,就像是一张夺命符一样。
  余正德握着拳头,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狡辩,装可怜,撒泼,在裴苒面前都没有丝毫作用。
  她是铁了心要把一切拿回来。
  裴苒没有再看余家人一眼,她扶着王嬷嬷转身欲往外走。
  临要踏出门前,她忽然停下。
  余正德眉间一动,竟奢念裴苒是不是心软了。
  裴苒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地道∶“青阳侯,我不是瞎子,我有眼睛,能辨出善恶。谁真谁假,太过分明。”
  “从未同心,又何来离心?”
  人走远,话还停在偏厅中。
  李氏看了一眼名册,就低低地哭了起来。
  余正德冷着脸,看着那名册,转过身就狠道∶“哭什么哭?还不是你当年想出这主意,不然如今哪来这样的事?”
  李氏被噼里啪啦训斥一顿,她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余正德,张嘴就想分辩。
  “好了!有时间在这里分辩对错,还是想想怎么补出这些东西吧。”
  他们顾忌犹多,可裴苒是实打实的什么都不怕。
  两天后看不见东西,那便真的是登门鼓前见了。
  —
  两天时间,青阳侯府上下忙着补出裴萱的嫁妆。
  裴府内外进进出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今日是绣娘,明日是礼部的人。
  送到裴苒手中的礼册是越来越多,叮嘱着要记住的事也越来越多。
  裴苒没有抱怨一句,乖乖接受所有安排。
  等到人离开,就回到房中卧在榻上看着礼册。
  礼册上的规矩繁多,写得又细,裴苒看着看着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屋里暖烘烘的,榻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和毛绒绒的毯子。裴苒低着头,手还搭在礼册边缘。
  碎发晃悠在脸颊侧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瞧着就要睡过去了。
  小楠正要出声提醒,目光一瞥看见进来的人,又默默没有作声。
  金映雪轻声轻脚地往里走,她走到榻边,伸出自己两只冷冰冰的手,一点点往前伸。
  裴苒一点头就要摔下去,金映雪一下子摸到裴苒的脸蛋。
  冰冷的刺激一下子把裴苒刺激醒。
  裴苒一下子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人,眨了眨眼,满眼迷茫,“怎么了?”
  “还怎么了?”金映雪一下子抽走裴苒手中的礼册,坐到她身边,“裴姐姐,这几天,看这礼册你都瞌睡多少回了,瞧瞧,这还没看完一半。”
  金映雪晃着礼册,裴苒看着那晃来晃去的书册,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我又睡着了?”裴苒一边问着一边拿过礼册,翻了翻后面还剩的页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这礼册就困得很。小楠,你怎么不喊我呀?”
  “喊了又睡。这礼册就是裴姐姐的催眠符,谁啊,都拦不住姐姐的困意。”金映雪调侃着道。
  裴苒也不辩驳。
  礼册上的规矩繁多,她努力去看了记了,屋里又太暖和,禁不住就睡了过去。
  “没事,我已经醒了,再看一会儿。”
  裴苒耐心很好,虽然架不住会困,但慢慢来,总能看完的。
  眼瞅着裴苒又要看礼册,金映雪正想说话,她还没开口,屋外一个丫鬟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姑娘,太子府来人了。”
  裴苒手一松,礼册就落到了地上。
  她惊讶地看向那个丫鬟,“来得是何人?”
  “回姑娘,是太子府的管家,说是来送聘礼的。”
  “聘礼?”金映雪讶异地反问。
  太子昏迷不醒,谁人不知。
  这桩婚事到了如今,冲喜意义太过明显。
  金映雪屡次来找裴苒,也是怕裴苒因为此事郁结心中,想叫她开心一些。
  可现在说什么,太子府来送聘礼?
  裴苒也怔愣地坐在榻上,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丫鬟的意思。
  其实从礼部多次来人,她便觉得有些不对。
  上面太过注重这次婚嫁了。
  她本以为,替嫁冲喜这样的事只会从简。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我可以去看看吗?”裴苒有些试探地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前厅那儿都有屏风,他们瞧不见我们。走,我陪姐姐去。”金映雪爽快地道。
  从后院到前厅有段路。
  裴苒和金映雪到前厅时,屏风外的人正在念一长串的聘礼单子。
  “玉如意四柄,龙凤珐琅盘两套,水云绸二十匹……”
  “水云绸?”金映雪忍不住惊呼,意识到场合不对,又赶紧捂住自己嘴巴。
  但她还是没忍住,又低声在裴苒耳边道∶“裴姐姐,水云绸一匹千金,众人难求,这太子府竟然一送就送了二十匹!”
  真正的财大气粗。
  当然,皇家不能用这样的词。
  屏风外,金冶听着这一长串的聘礼单子,眉间也皱了起来。
  这样的手笔,当是不止上头的安排。
  聘礼单子念了许久,念到最后人都麻了。
  听到再好的东西也没什么反应了。
  金冶最后接过礼单时,诵官的嗓子都已经哑了。
  一箱接一箱的东西往裴府进,围观的百姓才真的意识到——太子要大婚了。
  裴苒一直站在屏风后,直到太子府的人离开。
  外面的空地上摆着堆叠的箱笼,金映雪好奇地出去围观下人们清点聘礼。
  金冶踏进厅内,走到屏风后。
  他手上还拿着礼单,另一个手里却握着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精致小巧。
  金冶将盒子递到裴苒面前,“苒苒,这是他给你的。”
  他?
  裴苒看着那个小盒子,伸手接过。
  她打开锁扣,盒盖一开,一张纸条躺在里面。
  纸条上凌厉的笔锋,只有寥寥数语∶还你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可能希望我长八颗脑袋八双手
然而问题是,长了两只手的我天天一指禅对着爪机码字(我深沉地爱着拼音九键)
 
  ☆、28
 
  腊月廿三, 小年。
  裴府上下挂满了红绸,下人们来来往往。后院里,礼部和司制房的人等在外头。
  尤氏和贾司制一起等在帘外。
  帘珠相撞, 碰出悦耳的声音,尤氏和贾司制抬头朝里看。
  青色的帘子掀起,里面的人慢步走出来。
  金绣珠串的嫁衣繁复精致, 上面绣画的图案吉祥呈凤,长袖衣摆处串着圆润的珍珠。
  窗外的光线折射到嫁衣上,金线绣成的图案好似成真。
  裴苒双手合拢在腰间, 一头青丝盘起,凤冠上的珠宝垂下, 和耳边的红色耳串一起轻轻晃悠, 衬得肌肤雪白。
  眉心一点花钿, 面上施着薄粉,唇畔微勾, 面若桃花。
  尤氏呼吸屏住,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这……”
  屋里的人也都怔愣住了。
  裴苒有些不解地瞧着她们, 试探地开口∶“是不好看吗?”
  离大婚还有四日。
  宫内怕婚服出问题,让贾司制带着凤冠霞帔一起亲来,让裴苒试一试。
  嫁衣华丽, 凤冠华贵。
  这一身下来,直直折腾了许久。
  裴苒的问话打破安静。
  贾司制回过神,压下心中惊叹, 摇头轻笑一声,“姑娘多虑了。乃是姑娘这一身不似凡间人,倒似天上仙。我们一时看晃神了。”
  尤氏也回过神来,她笑着走到裴苒身边, 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婚服很合适。”
  “是了。我原先还担心有些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如今看来,倒是像就是为姑娘准备得这一身。”
  贾司制是宫中人,说起好话来自是一串一串的。
  她围着裴苒看了一圈,确定婚服很合适,才叫裴苒又换下这一身。
  一番折腾下来,裴苒有些失力地坐到榻上。
  尤氏送完人回来,便瞧见坐在榻上有些失神的小姑娘,眼中有些心疼。
  “这几天,怕是会更加繁忙。等到大婚那天,就更折腾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其他事婶婶和义父自会去应对,你只要安心待嫁就好。”
  裴苒抬头笑着点点头,想到刚刚那一身华丽的婚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婶婶,我这边要试婚服,那太子那边呢?等到大婚那日,太子会……”
  裴苒忽然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她想问,太子会来迎亲吗?
  她本来没有多在意这次成婚的。
  可是先是礼部屡次来人,后又是太子府送聘礼。
  这般折腾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是真的要嫁人了。
  裴府上下忙忙碌碌,可偏偏没有人告诉她太子府会怎么做。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那天是不是只能她自己一个人……
  裴苒低下头,她其实也没有希望尤氏回答。
  因为答案已经清楚了。
  外人都在传,太子昏迷不醒。
  而她,也真真切切没有听到太子清醒的消息。
  尤氏心疼地看着裴苒。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太子病着,又怎么可能起来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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