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养崽崽——怡米
时间:2020-12-15 10:23:42

  她像惊吓的兔子,捂住双眼,默默回到屏风后。
  “呵。”萧砚夕将湿袍、湿裤扔在地上,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半倚在塌上,盯着屏风上映出的曼妙身姿,刚刚她换衣裳时,比这会儿香艳多了,“出来。”
  掌珠挪步出来,离他远远的,双手还捂着眼睛。
  “矜持上了?”萧砚夕玩味地问道,“刚刚替我挡刀时,怎么没见你矜持?”
  “......”
  “还挺奋不顾身的。”
  “......”
  掌珠懵愣,当时哪里是为了替他挡刀,完全是脚底打滑,不过,他那么理解,她也没解释,误会更好,这样,他就欠下她一个人情。
  掌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太犟没用,要懂得变通,这个人情说不定能给她在京城寻一份安身立命的生计。
  萧砚夕转了转拇指的扳指,“过来。”
  掌珠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萧砚夕上下打量她,“多大了?”
  “十五。”
  “贵姓?”
  这个问题触动了掌珠内心的殇,她吸吸鼻子,“姓明。”
  “掌上明珠啊。”萧砚掀下嘴角,“想必你爹娘很疼你。”
  掌珠低下头,“他们离世了。”
  萧砚夕眼眸微动,推给她一杯热茶,破天荒安慰一句:“以后,你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会有人替他们爱你。”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肉麻,这哪是他会讲出的话,太婆婆妈妈了,补充道:“不包括我。”
  “......”
  “别想着替我挡刀,就赖上我。”
  “......”
  萧砚夕撇给她一个长垫子,指了指春凳,“去那边睡。”
  掌珠抱起长垫子,倒头就睡,今夜太刺激,她好疲惫。
  梦里,她躺在贵妃椅上,额头敷着帕子,浑身滚烫。
  宫女春兰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小崽崽趴在椅子上,像泄气的小狗,嘟囔道:“母妃何时能退烧?”
  春兰轻声安慰着。
  掌珠睁开眼,揉了揉儿子的头,“娘没事。”
  小崽崽立马双眼放光,“母妃醒啦!”
  掌珠笑笑,有点虚弱,“娘想听曲儿,宝宝给娘哼一个?”
  小崽崽立马哼起新学的曲儿,因天生五音不全,跑了调子不自知,很有自信地哼完一整首。
  掌珠掐掐小崽崽的脸,“宝宝真乖。”
  “明掌珠!”
  掌珠被一道低斥惊醒,愣愣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
  气氛一瞬间尴尬。
  萧砚夕被她掐着脸,表情能杀人。
  她赶紧松开手,讪讪道:“我做梦了。”
  萧砚夕气笑了,是啊,梦里还喊他宝宝呢。
  谁是她宝宝?!
 
  ☆、第 8 章
 
  船舱内,萧砚夕似笑非笑地问:“梦见什么了?”
  明明语气温和,可掌珠愣是听出一丝暗火,她咳咳嗓子,“梦见自己发热了。”
  “嗯,挺准。”
  掌珠眨眨眼,捂住自己额头,烫的不行。
  萧砚夕拧了锦帕,糊在她脸上,“发热不好好睡,在这瞎哼哼什么?跑调了不知?”
  “......”
  “还是说,”萧砚夕说乐了,唇畔带着损人的笑,“你觉得自己音律齐全?”
  被他这么一损,掌珠捂住脸,没脸见人了。
  萧砚夕递给她一颗药丸,“吞了。”
  掌珠坐起来,“这是什么药?”
  “太医院的退热药。”萧砚夕挑眉,“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掌珠摇头,“没……”
  “娇气的。”
  掌珠觉得他太过苛刻,刚要解释,忽觉臀部伤口又疼又痒,想是发炎引起的发热吧。
  她忍着异样,重新躺回春凳,难受地想挠。
  萧砚夕看她脸色通红,默了默,扯下她头上的锦帕,又浸在水里,拧干,再次糊她脸上。
  尊贵的太子殿下从未亲身照顾过谁,她算是头一个。这份殊荣,掌珠一点也不想要。
  “殿下。”
  “嗯?”
  鼻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掌珠小声道:“有金疮药吗?”
  “要来作甚?”
  掌珠哪能说臀部发炎了,红着脸,委婉道:“跳进水里时,不小心刮破了手臂。”
  萧砚夕瞥她一眼,起身取来金疮药,扔她手边,“自己能行?”
  “能!”
  必须能。
  萧砚夕没再管她,回到塌上,背对她阖上眼睛,鼻端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香料,幽幽花香,很好闻。
  掌珠瞄了几眼,确定他不会回头,才挤出药膏,将自己捂严实,小心翼翼脱掉亵裤,反手涂抹在伤痕上。
  次日一早,烧还没退,且越烧越重。
  萧砚夕下令加速返程,画舫行了一日,终在日落西陲时,登了岸。
  此时,掌珠已经烧糊涂了,口里不停念着双亲,以及梦里的小崽崽。
  等她退了热,萧砚夕让人抬起春凳,连同她一起送去了自己在宫外的宅子。
  外宅不大,是一座四合院,黑漆大门,黄铜门钹,怎么看,也不像是太子的私宅,然而一进门,别有洞天。
  筒瓦影壁、彩绘垂花、环形游廊,庭种巨型香樟,周围一圈簇拥着艳红凤尾,极为惹眼。院心一口彩釉鱼缸,里面游着几条锦鲤,为静添了一抹动。
  正房五间,东西厢各三间,均为空置。
  这里没人居住。
  听闻贵族子弟喜欢养外室,却不知太子殿下还有其他外宅吗?
  扈从将掌珠抬进正房客堂,放下药和银两,匆匆回宫复命,留下掌珠一人。
  掌珠爬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宅院,眼底有些空洞,她不想留在这里,又无处可去。
  暂且养伤吧。
  费力站起身,走进檐廊,倚在曲栏上,凝着那颗从南方搴芳的香樟树。
  院中飘着松醪味,许是隔壁邻居家酿的酒。
  她推开西厢,内寝放着一张梨花木大床,湛蓝色帷幔半掩,卷起的一边,摆放着炕柜、镜奁和衣笥,倒是一应俱全。
  她从包袱里拿出两套潮湿的衣裳,走进湢浴,稍许,端着盆走到庭院里,将洗好的衣裳挂在竹竿上。
  之后,她在灶房内寻到铜壶,坐在泥炉前准备烧水,刚一坐下,屁股火辣辣的疼。
  “嘶——”
  她只好站起来,弯腰烧水,幸好泥炉旁有橄榄炭,也幸好,她出生在书香世家,认识这种炭。
  傍晚,她擦了身子,换上被秋风吹干的单薄寝衣,趴在床上休息。
  一连住了十日,才见到一身月白宽袍的萧砚夕。
  要不是张怀喜提醒,萧砚夕真的没空想起她。
  掌珠拘束地站在客堂里,为男人斟茶,“殿下请。”
  “怎么?”萧砚夕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盏沿,“把自己当家主了,还要给我斟茶?”
  “不敢。”
  看她双手交叠,像个婢女,萧砚夕啧一声,“你这样小家子气,怎么送进大户人家?”
  掌珠微微瞠目,“我不想去大户人家伺候。”
  俊美的面容浮现一抹不耐,他哪是那个意思,“想进寒门也成。”
  “殿下误会了。”掌珠知道,服软才能哄这位大爷开心,于是放糯了语气,“我想去店铺里帮工,学门谋生的手艺。”
  萧砚夕单手撑头,盯着门外的香樟,漫不经心道:“我让你去大户人家当小姐,你倒好,想出去抛头露面。”
  “......”
  “随你。”
  反正,他就是在完成恒仁帝交代的事,她想去哪,随她便是。
  掌珠没想到他会这么安排自己,一时间哑口无言。
  萧砚夕盱她一眼,“又改变注意了?”
  面对选择,傻子才会选后者吧。掌珠知道,以萧砚夕的权势,想将她送去哪家当养女都易如反掌,只是......
  她闷声道:“我还是去外面当学徒吧,心里踏实。”
  十五六的年纪,给大户人家当养女,总觉得怪怪的。
  萧砚夕点头,“成,想学什么?”
  “胭脂水粉。”
  话落,她明显感觉男人嗤笑了下。
  *
  几日后,张怀喜送掌珠去了京城最有名的私坊胭脂铺做帮工,店主不常在,由三名妇人帮忙打理。
  女人堆里,免不了聊是非,尤其是这间胭脂铺,招待的都是各府的贵妇嫡女,没多久,掌珠就将京城大户的情况掌握个七七八八。
  这日晌午,首辅夫人薛氏带着侄女薛织来挑胭脂,薛氏四十有一,身着弹墨罗纹大袖衫,头戴掩鬓,雍容华贵。
  她身边的姑娘二八年纪,分髫髻,齐刘海,身着碧色交襟曲裾,颈饰珠玉璎珞,娇俏如春日海棠。
  店里的帮工在杂物间忙活,台面只留掌珠一人。
  因为容貌出挑,姑侄俩忍不住多看了掌珠几眼。
  掌珠垂着眸,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薛织附耳跟薛氏说了几句,像在夸赞掌珠长得美。
  薛氏笑着点头,揉揉她的头,“快挑几样,也好赶着午膳前送你回府。”
  薛织看向掌珠,露出一对小梨涡,“请给我拿十盒桃花膏,十盒妆粉,还有十根螺子黛,都要最上乘的。”
  大户人家的女子出手阔错,掌珠并不诧异,将东西打包好,递给她,“一共十两银子。”
  薛氏眼都没眨,为侄女付了钱。
  掌珠颔首,目送她们离开。
  里屋的庄大娘走出来,“这是首辅家的夫人和侄小姐,贵气吧?宋首辅的千载难逢的好男人,府中只有一妻,连个姨娘都没有,也不在外面寻欢作乐。”
  掌珠愣住,想起恒仁帝同她讲的话,不自觉摸了摸荷包里的令牌。
  血色残阳,胭脂铺打烊,掌珠拎着庄大娘掐的包子,莲步款款地往回走,途径空巷时,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扭头看去,发现是两双眼睛。
  那两人倚在十字巷口,像在交谈,实则贼眉鼠眼,恰好与掌珠的视线撞上。
  掌珠心一提,加快脚步,竖起耳尖,听着身后的动静。
  两人没有追上来。
  她稍微松口气,可没等捋顺,前面巷子口突然出现一人,衣衫半敞,醉醺醺朝她走来。
  他们或许是一伙的。
  掌珠心慌不已,强作镇定,径自从醉汉身边经过,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倏然,一股熏香袭来,是醉汉衣衫的味道。
  掌珠捏住鼻子,小跑起来,青丝和腰间的香囊不停晃动,青石路面在眼前颠簸,额头沁出一层汗。
  快到宅子时,不知自己是否甩开了三人,也不知该不该回宅子,若是让他们锁定她居住的地方,日后频频来滋扰,岂不糟了……还是说,他们早就瞄上她了?
  无论哪样,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庆幸的是,宅子外站着两名扈从,看衣着,应该是萧砚夕的人。
  她心头一松,加快脚步。
  两名扈从寻声望去,见掌珠匆匆跑来,再看她身后,跟着三个陌生男人。
  两人同时走向掌珠,“姑娘莫怕,且回宅子,我们来处理。”
  掌珠点头,跑进宅子,合上门,背靠门板滑向地面,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门外响起争执声,紧接着是讨饶声,想是没事了......
  “叩叩叩。”
  扈从从外面叩动门环,“姑娘放心吧,他们不会再出现,殿下在内院,你快进去吧。”
  掌珠隔着门板道了声“谢”,魂不守舍地走进垂花门。
  萧砚夕一身锦袍玉带,飘逸如鹤,正弯腰侍弄缸里的锦鲤,听见脚步声,稍稍抬眸,“才回来?”
  掌珠挪步过去,脸色惨白无血色,唇瓣倒是殷红娇艳,没提刚刚的糟心事,小声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我的宅子,我不能过来?”
  “...能。”
  萧晏夕放下鱼抄,走进正房净手,掌珠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等着他的吩咐,寄人篱下,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还习惯吗?”萧砚夕伸出手,沁入水盆,又搓了两下澡豆,清贵的人,净个手,都极为优雅。
  他漫不经心地问,“在店里帮工,能拿多少月给?”
  掌珠舔下唇,许是屋里闷,有些喘不过气,“才去了几日,店主没提这事儿。”
  “闷葫芦,商人就捏你这种好欺负的。”萧砚夕擦干手,“这事儿还需要我找人出面谈?”
  “下次见到店主,我当面问问。”掌珠抓抓裙带,没底气道,“我再在这里借宿几晚,等铺子里的杂物间腾出来,我就搬过去。”
  萧砚夕一愣,没想到她有搬出去的想法,“随意。”
  掌珠展颜,小脸干净清纯,一双水杏眼大而明亮,像是能吸食魂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萧砚夕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坐到金丝楠木榻上,拿起玉如意捶腿,“老爷子来信,还是想给你寻个人家,说说吧,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萧砚夕此人,谈论一件事的次数绝不过二,在她这里,算是破例了。
  掌珠浑身发烫,有些心不在焉,“殿下不必为我操持这事儿,掌珠自知卑贱,登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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