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嫁太监——话旧时
时间:2020-12-20 10:39:28

  秋枕梦靠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问:“红豆,你看小哥哥是不是不高兴了?”
  红豆绞尽脑汁想着汪从悦的样子,也没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想到什么。
  她摇摇头,说:“姑娘,婢子愚钝,没看出来。”
  ·
  次日一早,汪从悦便和秋枕梦一起,去瞧了趟绣坊。
  绣坊已基本收拾出来了,各样东西都齐全,只差招人。
  据办事的下人说,已经来过十几个女孩子,询问能不能在这里做事。
  秋枕梦看过她们留下的绣样,斟酌片刻,先挑出了一些人,打算过段日子亲眼见见再说。
  横竖离午时还早,不用着急回去,两人便坐着轿子闲逛。
  秋枕梦又凑得近了,整个人腻在汪从悦身上。
  汪从悦已不想叫她靠得那样近。
  入宫多年,他早已学会了收束自己,争取他能够得到的,离开他不该拥有的。
  就像他对她的邪念。
  那本是不应当出现的东西。
  汪从悦扳着秋枕梦的肩,帮她坐直了。
  “小哥哥?”秋枕梦问。
  她目光实在清澈,汪从悦不自觉地避开了。他故意板着脸道:“坐轿子呢,你这像什么样子。”
  “昨天这样,你就什么都没说啊,”秋枕梦睁圆了一双杏眼,质问道,“怎么今天就变了?”
  因为他不想再生出什么污秽的心思。
  他不能玷污她。每一次对她的亲近起了不该有的想法,于他而言,不啻于一场又一场凌迟。
  汪从悦抿着唇,半晌才道:“我昨天没想起来。”
  “就算昨天没想起来,你也挺高兴的,今天突然这样,不对劲。”
  秋枕梦也板起脸,瞪着他:“小哥哥,你昨天又生气了?还是又想忽远忽近地对我?”
  汪从悦那一丁点坚持,转瞬碎得不成样子。他语调中染了几分急切:“我没生气,也没这个意思!”
  秋枕梦依然在瞪着他。
  轿子空间狭小,他躲避不开她的目光。
  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过去,汪从悦便被这清凌凌的注视击打得落花流水。
  他隐隐叹了口气,伸出一条胳膊,说:“抱吧。”
  秋枕梦横了他一眼,并未伸手,转过头去:“已经晚了,区区一条胳膊,我不想抱了。”
  汪从悦又一阵不是滋味。
  他慢慢收回了手,想了想,说道:“那就坐好。”
  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瞧,总觉得上面缺了点什么。
  本该有少女柔软的身体倚在上头,只要低下头,便可瞧见她梳得齐整的发髻,白皙的颈,耳边摇摇晃晃的两只坠子。
  汪从悦恍惚地想着,这次回来,竟忘了给她带一对新的坠子。
  要牵牛花形状的,小巧玲珑的,衬着一点红,才最配她。
  秋枕梦转身背对着他,声音软软的,还带了点哭腔:
  “坐好干什么,轿子这么稳,横竖不会摔了。你就是昨儿和我亲近了,今日就想冷着我,找什么理由?你冷着我,来日我就住绣坊去,再不和你好了!”
  “快别说这个话,妹子,我真没这意思。”
  汪从悦顿时一惊,那想了一整夜的,收束的念头,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见秋枕梦还是不肯面对他,他只能自个儿凑上去,从后面搂着她的肩,声音柔了不止一点:
  “妹子,是我不对,总胡思乱想,这话我再不说了,你别生气。”
  “小哥哥,你还给不给抱?”秋枕梦的声音直淌过来,叫他有种挠心挠肺的痒。
  “给。”
  秋枕梦擦了擦眼泪,转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伏在汪从悦胸口处。
  汪从悦微微拧了眉看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泄气。
  可秋枕梦仍然不肯放过他。
  她仰着头望过来,脸上染着些笑意,眸子里水一样倒映着他:
  “小哥哥,你刚才说,你总是胡思乱想,是在想什么,想到不愿意理我?”
  汪从悦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他应该说什么?她本该是他分外珍重的人,而他却对她起了无数龌龊心思,几乎日夜不消。
  若是说出来,她定会厌恶地唾上一口,然后忍耐到回家,便收拾包袱离他而去了吧。
  可他舍不得让她走。
  “没什么。”汪从悦道。
  “怎么会没什么?”
  秋枕梦一如既往地追问着,叫他没法敷衍了事:
  “我总觉这和你时冷时热有关系,快说出来让我听听,别一阵子好一阵子坏的,叫人担惊受怕。”
  汪从悦的手颤了颤。他低下头,似乎心力都散了,轻声问:“妹子,我让你害怕了吗?”
  “小哥哥,你说出来,给我吃个定心丸,我就一点都不用担心了。”
  少女好听的声音砸落心间,汪从悦闭了眼。
  这次他沉寂了很长时间,才一字一顿地说了话,声音带着些颤抖:“我没生过你的气,是我不好。”
  “我在宫中侍奉过娘娘,常见圣上和娘娘……”汪从悦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和你近了,我便总生出点别的念头。”
  秋枕梦脸上泛起一片薄红。
  汪从悦睁开眼,与她目光轻轻相触,又很快移开。
  他的心剧烈跳着,秋枕梦甚至能听见那一声声跃动的闷响。
  “小哥哥。”她唤道。
  汪从悦却掩了面,艰难地呓出一声叹:“是我不好,妹子,你千万别厌我。”
  皇帝和贤妃娘娘啊……
  秋枕梦不晓得汪从悦瞧见的是什么。
  不过想想说书人那些公子小姐的话本,也不难猜到那是何等亲密的事情。
  或许就像村子里的姐姐出嫁时,长辈递给她的,绣得花里胡哨的鞋底一样。
  她对上头的刺绣感兴趣,悄悄上前去看。
  那姐姐慌忙将鞋底藏了起来,对她道:“快去,这上面全是夫妻才会做的事,小孩子家看什么?”
  她心心念念着上面可能新鲜精致的绣纹,姐姐便戳着她的脑门笑:“急什么,等你出嫁时,也会有。”
  她想和小哥哥更亲近一点,想着能得到出嫁时才会有的鞋底,和小哥哥做上面绣着的,“夫妻才会做的事”。
  于此而言,她似乎和汪从悦抱着差不多的想法。
  秋枕梦红着脸,拉住汪从悦的手,才要说话。
  轿子蓦地一停,从外面传来小厮的问话声:“老爷,前头便是张公公,您要下去见一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十二息音小可爱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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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基友们意见压字数,身心俱疲,佩服能章章2000+的作者,能快乐压缩剧情还写得好,重要的是快!我不行,两千多字一章我能写一整天……不压了,三千多字多快乐啊。
  要是能v,我还能一天写它两三章呢(做不到就把这句话删了)。
 
 
第14章 见师父
  “见。”
  下人揭起轿帘,请汪从悦下轿。
  秋枕梦好奇地往外看去。
  眼前是一条长街,熙熙攘攘,街边围着一大堆人,大声喊叫着什么。
  汪从悦没有起身。
  他转头看向秋枕梦,狭长的眸子里盛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问:“妹子,随我一道见见师父吗?”
  秋枕梦眼睛一亮。
  她自然是要见的,多见一个和汪从悦有关的人,便能多对他增添一分了解。
  他们分别了太长太久的时间,区区每年几封信件,并不足以概括他过往的生活。
  “当然要见了。”秋枕梦说。
  汪从悦本就泛红的眼尾,几乎染成绯色,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而转头,向外吩咐道:“搀姑娘下轿。”
  秋枕梦读不懂他神情中蕴含的意思,却能觉出他心情不错,没多说什么,提着裙子从轿子上下来。
  她向四周望去,终于从那堆围做一圈的人群外围,看到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这老人正倒背着手,自得其乐地瞧着。
  在外头不比没人的时候,秋枕梦没挽住汪从悦,只跟在他身后,瞧着汪从悦步子又快又细碎,以对待尊长的方式走向那位老人。
  “师父。”他唤道。
  老人转头一瞧,立即笑了,拍拍汪从悦肩膀,问道:“原来是你。难得有个空闲,怎不在家里歇着?”
  汪从悦没说话,望向秋枕梦,唇角弯出一道细微的弧度。
  秋枕梦已经略微观察了一下这位张公公。
  和她想象中的宦官们不同,张公公年岁虽然大了,精神不是很健旺,可面色红润,一看身体就不错,甚至还稍微有点发福。
  能长成这么一副模样,吃苦遭罪肯定少有。
  她端庄地走上去,行了个礼,也看向汪从悦。
  张公公恍然笑道:“你这小子,原来是陪着人出门了,怪道不在家里躲闲。这姑娘是谁?”
  他稍微垂了头,神情淡淡的,耳尖却红了一丁点:“师父晓得她,每年弟子寄信,就是寄给她的。”
  “原来是你家乡那个小妹子。”张公公点着头。
  汪从悦颊边梨涡深了,招手道:“妹子,这是我师父,你唤他张公公便好。”
  秋枕梦正琢磨这位老人的话,闻言连忙行礼:“张公公好。”
  汪从悦退了半步,牵住她的袖子。
  秋枕梦有些好笑地瞧着汪从悦。
  他一向挂着副淡漠的模样。
  尤其是对待别人时,仿佛什么都没有瞧在眼里,放进心里,仿佛缺了七情六欲,故而冷冷的,有时甚至不像个活在世上的人。
  没想到,汪从悦在他师父面前,竟像个孩子似的由着张公公问话。
  尤其是拉住她时,就如同逃学玩耍的小孩,被长辈抓个正着。
  她反觉他有点可爱了。
  张公公没注意这点小动作,脸上带了几分不愉快,说道:
  “昨儿我那逆子甚能找事,我偏又不得不管他,耽误你回家。这样吧,今儿师父请你和妹子吃个酒,权当赔个不是。”
  汪从悦又翘了翘唇角。
  “师父说什么话呢,便没这件事,那人照旧会寻弟子。”
  “无妨,”张公公瞅了眼秋枕梦,“就当给你这妹子接风。”
  汪从悦便应了。
  秋枕梦一直在瞧着这师徒两个说话,越瞧越觉有意思。
  汪从悦大概还是挺爱笑的。
  他对着她时,偶尔梨涡都旋出来了,一闪即逝,对着师父,也会稍微翘一翘唇角。
  每次瞧见他笑,秋枕梦总觉得他和从前相比,也没变上许多。
  可他最多时候,还是毫无表情的。不止如此,连声音都透不出分毫情绪,叫人难以捉摸,缺少正常人的活气。
  他成了这种样子,或许是身居高位,管着一大堆手下,总笑得露出一对梨涡,瞧着总归不那么威风的缘故吧。
  酒楼离这里比较近,步行便能到。
  张公公悠闲地走在前头,行步随意,完全没汪从悦这般规矩,看来她从前想得错了,皇帝对手下人还不算苛责得太过分。
  路过那堆人时,秋枕梦踮着脚往里头望了一眼,居然是两个老头在下棋。
  棋面并不精彩,看棋的却喊出斗鸡的气势来,也亏张公公瞧得那么用心。
  ·
  秋枕梦跟着进了酒楼,却见师徒两个同时站住了。
  她才要问,汪从悦便松开衣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妹子,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上楼等我。”
  他声音很温和,只是脸色沉了,目光里带着些许寒意。
  秋枕梦应了声,视线随着张公公目光一扫,便瞧见不远处行来一个人,有点像那天在楼上看到的。
  涉及到汪从悦的公事,她没再瞧,抬步上了楼梯。
  只听底下传来张公公和气的笑声,话倒没那么客气:“鲁公怎么又来了。”
  那位被称作鲁公的人说了一堆话,大概是被拒绝无数次后,还想走汪从悦这边的门路。
  张公公的笑里已经带了不耐烦:“那日我已经同你说过了,你本不该再来烦扰我徒弟。”
  鲁公打着哈哈敷衍。
  “师父何必生气,”楼下安静了很久的汪从悦终于出声,轻描淡写,“弟子使人知会刑部一声,若再有妨碍公事的,抓去定罪便罢了。”
  他声音其实挺轻的,也和缓,不疾不徐,秋枕梦想着。偏这句话像十二月的风,冷得杂了冰碴。
  比他出现在小巷那日的语调还吓人。
  她等了没多会儿,师徒两个便上了楼。
  秋枕梦迎上去:“小哥哥。”
  汪从悦微微眯着眼,“嗯”了声,仿佛没被事情耽搁过:“妹子,走吧。”
  酒过三巡。
  这酒是张公公和秋枕梦喝的。
  酒桌上张公公很健谈,有时候会提起汪从悦小时候的事情,秋枕梦听得很认真。
  汪从悦只管装作吃饭。
  他面前饭菜压根没下去多少,更多时间是端正地坐在那里,听师父说话,然后悄悄去看秋枕梦。
  张公公喝多了,放下酒盏,出去透口气。
  秋枕梦找了个借口,也跟着追了出去。
  “张公公,”她笑得温柔娴静,小声询问道,“您一定很了解小哥哥吧?”
  “怎么?”
  “公公,我想问一下……小哥哥是不是肠胃不大好?用饭时总进一点,多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张公公和颜悦色地笑了,心情不错的样子:“哦,小丫头问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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