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夜和您说过的,我不要您送的东西,督公若是嫌府里的茶叶太多,送慈幼院好了。”
幼安饱满的小嘴儿,像颗晶莹剔透的红果子,娇艳艳的,张张合合,叭叭说个不停,周津延到没生气,悠闲把玩着茶盅底座。
幼安忽然停下来,瞪着他手里的茶盅,这喜鹊连枝的纹样不是她常用的那只吗?幼安扫视榻上的小几,再看周津延满是深意的笑。
幼安脸一红,白皙的面颊红扑扑的,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幼安刚想质问他,忽然想到这茶壶里的茶也不该是这个呀!
她低头看自己茶盅里的清茶,再用手指碰碰茶壶壁,是温热的!
幼安委屈地看着周津延:“我茶壶里的茶呢?”
周津延笑容一滞,倒不曾心虚,难得好声好气地说:“那茶有了味,我特地遣人洗刷过杯具,没有异味,放心喝吧!”
周津延看她,带着一种教导地语气提醒她说:“日后过夜的茶水不可再吃。”
周津延想起上回无意中吃过她这里的茶,不知里头加了什么,一股子焦甜腻歪的味道,难以下咽,他想许是她用清茶泡了什么,放置太久,变了味。
今儿过来一瞧,又是如此,让人认真仔细地洗过杯具,确定那股味道没有了,才泡了清茶,一边喝一边等她回来。
听着他的话,幼安脑袋有些懵,他的意思是,他给倒掉了!
“怎么会坏呢?我早上起床才煮的呢!”幼安急了,她的茶明明好好的,出门时她才喝了的,怎么一回来就全没了,心疼极了,“里头放了四只柑橘!”还有一把红枣,葡萄干,陈皮,大块的红糖冰糖……
重点是那橘子又大又甜,她都没有舍得吃,幼安扁扁嘴巴,眼神幽怨地瞅着他:“我不管,您要赔我。”
幼安不开心,这几日好像处处都不顺利,前儿晚上丢了一只风车,今儿又没了一壶好茶。
虽然不可以要他的东西,但是要赔偿她可好意思了。
纵使周津延平素多般筹谋,算无遗策,都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口味奇怪到诡异。
周津延眼里闪过错愕,缄默片刻,从幼安的表情中确认那茶真的不是变味了,而是她专门煮来喝的。
大抵还是有些尴尬的,周津延略微正色。
幼安偷偷地觑着他的脸色看他反应,却难得瞧他这幅神态,觉得惊奇,莫名的心里不难过了,不过让她逮住了他的小把柄,想想以往他过分的举动,她忍不住想要使坏。
幼安拿出她那套好久未用的技巧,小脸越发愁苦,垂眸的瞬间掩饰住眼中的狡黠,睫毛扇动,眼睑闪着盈盈水光,好不可怜。
但周津延是何许人,正烦躁时,瞟见她的眼神,心中失笑,若不细看,真要被她唬住了,该补偿的自然会补她,只是……
周津延抬臂拂袖,眼尾上挑:“娘娘放心,柑橘照赔,不过臣今日来此是有一事询问娘娘。”
幼安楞了一下,心里犯嘀咕,怎的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呢?
周津延从袖兜中拿出一封信,夹在两只中间:“不知娘娘可眼熟?”
幼安歪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津延却是不慌不忙地把信封放在小几上,移到她眼下,屈指在厚厚的信封上敲了敲。
幼安低头看过去,瞳孔瞬间放大,雾蒙蒙的眼睛满是惊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封本该已经送到她哥哥手中的信,有些恍惚,这是假的吧!
可越仔细瞧,幼安脸色的脸色就越差,面颊的粉红慢慢的褪去变得煞白,这的确就是她的信,信封左角一不小心沾了墨滴,她记得牢牢的。
但是这封信为何在他手上,幼安脑子里一团乱麻,摸不准他的心思,假装不解地看着他。
周津延似是好心地帮她解了疑惑:“这几日宫中往来人员复杂,宫门设防,来往人员皆会受到盘查,下面人给臣送来了这个,查到一丝线索,似乎与娘娘有关。”
瞥了她漂亮的眼睛,一眼望到底的心思,此刻虽然带着慌张无措,但依旧清澈透亮,是让人心甘情愿呵护的纯净,那些龌龊腌臜事情,就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周津延嘴角噙着一丝笑,举着茶盅,慢悠悠地吹了吹:“还请娘娘务必认真仔细的看看,信中的善善不知是何人?娘娘可认识?”
幼安的信封上没有署名,信中落笔只写了善善二字。
自己的乳名从周津延嘴里说出来,幼安更加惊慌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脑中过了一遍信的内容,她好像没有提到哥哥的名讳,信中也只是写了自己在宫中的琐事,并让他照顾好自己和给姐姐去信让她不必担忧。
幼安咽了咽喉咙,摇头,煞有其事地说:“我不认识!”
周津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哦?是吗?”
幼安尽管心脏都快蹦出来,她还是假装正经地点点头,不敢和他对视,把目光落到信上,似乎在再次确认。
这样心虚的模样,周津延嘴角微抽,不过即便这样,也是讨人喜欢的。
“既然娘娘不知道,那便罢了,”周津延忽然说道,伸手毫不留情地把信拿回来。
“诶!”幼安下意识地要夺回来。
周津延手臂微闪:“嗯?”
幼安一惊,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
周津延忍住笑意,起身背对幼安,像是感叹,“不过宫妃私联外男,这一罪名若是深究……”
周津延停顿的这片刻,幼安呼吸都浅了,她知道西厂的本事,她也就算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若是再连累青云公公和哥哥,那可怎么办啊!
幼安闭着眼睛喊道:“信,信是我的,善善就是我,这不是给外男的,是给我哥哥的信!”
周津延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一片了然和淡定。
幼安这下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信是她的,来这一趟,演着一出,就是在等着她承认,一时悲从心来,心中迷茫又无措。
幼安咬着唇,仰着头,眼巴巴地瞅着他,精致妩媚的眉间满是脆弱,可怜兮兮,求情的话就堵在喉咙口,但前日才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示好,就刚刚还才说不要他的东西。
这会儿就要求他了,幼安又臊又难堪。
幼安眼眶红彤彤的,鼻尖也憋得绯红,眼里带着乞求,因紧张放在膝头的小手,颤颤地抬起来,拉住他的手掌,轻轻地晃了晃:“督公~”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真的好卡啊!再次抱歉!
为了补偿大家,今天双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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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周津延低头看握住自己拇指的汗津津, 冷冰冰却又格外柔软的小手,心率猛地错拍,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坚硬无摧的心脏随着她的动作, 颤了又颤,软了又软,心房的城墙徐徐打开, 任由她在其中挥舞旗帜。
“督公~”幼安长而媚的狐狸眼蓄着泪珠,眼下的泪痣妖异娇艳,被她咬得嫣红的唇瓣微微启开, 活生生的就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精。
但这只小狐狸精初出茅庐,修炼不到位, 只会笨拙地摇一摇他的手掌, 周津延深不见底的凤目凝视着她满是讨好的眸子, 最难得的是她有个与这幅容颜相悖的性子,是个再纯净娇憨的小傻子。
周津延长久的沉默, 让幼安越发得忐忑惶恐,她睫毛轻颤, 小手冷汗冒得更厉害。
周津延唇角勾起,神情专注,灼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娘娘的意思是?”
在他的目光下, 幼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开了脑袋,那些暗搓搓的阴暗不好的小心思□□.裸地暴露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藏都藏不住。
她张张小嘴儿,大抵是廉耻心作祟,让他给自己走后门的话,都到嘴边了, 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扯了个讪讪地笑,心生胆怯,想要打退堂鼓,握着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松了松,将要挪开。
周津延察觉到她的动作,眉宇微蹙,反手握住她的手,不许她退缩,冷冷地瞥了一眼她的手。
幼安看着被他大掌包裹得严实的手,美目瞪圆,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周津延转而捏着那份厚厚的信,转动手腕,格外的磨人:“娘娘想要回去?”
幼安眼巴巴渴望地看着他举在空中的信,小声开口:“可以吗?”
“臣为什么要帮娘娘?”周津延眉梢一挑。
幼安不禁心虚,难为情地说:“可是,可是您不是,喜欢我吗?”说完她的脸腾的一下,红透。
她羞耻到不敢看他,没忍住,闭上了眼睛,心中哭唧唧的想,呜~她脸皮好厚啊!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好坏!
周津延心中忍俊不禁,呼出一口气,这世上最可爱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了吧?
尽管心里已经忍不住地心软,但他还是想瞧瞧,她能做到哪一步。
“但是娘娘义正言辞地拒了臣啊!莫不是臣听错了?”周津延似是疑惑地说道,“臣也不是个不识趣的,娘娘既然无意臣,臣好歹也是个体面人,自然不屑于死缠烂打。”
幼安咬着唇,睁开眼睛震惊地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天,他就改了口风,明明之前他不是这样说的!
周津延坦荡荡地看着她,他从不掩饰他的目的,也丝毫不心虚自己的反复无常,因地制宜,及时改变策略,有什么问题吗?
他就是故意的,不过谁让自己正巧落到了他手里,被他逮住了把柄呢!幼安小脸愁云惨淡。
瞧她这样,周津延嘴角飞快地闪过笑意:“不过,我与娘娘好歹相识一场,也是有些情分在的。”
幼安带着期望看他。
“世人不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娘娘猜猜臣那个‘阎罗王’的称号是从何处来的?”周津延语气轻飘飘的,话语中的那人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让臣想想,他们是怎么说臣的,唯利是图?利益熏心?”
“那,那不是流言吗?督公放,放心,我不会相信的。”幼安心脏突突跳着,听得心惊担颤的,结结巴巴地说。
周津延笑着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无风不起浪,娘娘又怎知不是真的?”
幼安傻眼了。
周津延慢悠悠地松开她的手,坐回长榻,靠着凭几,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但也有一点儿说的不对,臣的门槛高,常人便是拿着钱财也求路无门。”
他明里暗里的话,幼安自然听懂了,果然这才是他,幼安觑觑他的脸色,垂着小脑袋,心里天人交战,紧张地揪着自己的手。
他刚刚放过的那只手,被他捂得暖烘烘的,她唇瓣微微抿紧。
周津延盯着她看了半天,轻哂一声,到底还是不忍,刚准备放过她,抬手要把信丢给她。
幼安却是忽然抬头看向他,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周津延一愣,心口一窒,手臂僵在空中,略带诧异地看着她。
幼安提着裙摆起身,踩着脚凳,小心翼翼地侧坐到他身旁。
周津延收了手,垂眸看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手掌中,食指屈起,在他掌心刮了两下。
许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幼安动作十分生涩,估计本想是用指腹轻摩,但她没控制好,学周津延学得不到位,却是用指甲在他掌心扣了扣,她是留了指甲的,虽然修剪得平滑圆润但比起柔软的指腹,便显得刺人了。
但即便是如此拉胯的效果,但对周津延而言,依旧是有效的。
几乎是同一瞬间,周津延猛地收紧的手掌,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指头:“娘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幼安已经豁出去了,她绯红着脸,点点头,变扭地小声说:“知道的。”
本只想逗逗她,但得到了意外的收获,若依着周津延的性子,必会顺势应下来,只是看着她这样,周津延却好像没有那般高兴,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涩意。
周津延垂眸,自嘲地笑了一声。
幼安不明所以地瞅着他,有些无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周津延伸手捏捏她的面颊:“罢了。”
幼安愣愣地看着他,紧张地说:“怎么,怎么就罢了?”
“别呀!”幼安像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可她唯一的手段也是从他哪里学来的,不知道要如何讨好他。
看她束手无措的模样,周津延想,这世上大抵就是有这样的人,天生便教人怜惜。周津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沉声道:“娘娘不必勉强。”
幼安急忙忙地说:“没有勉强,是我自愿的。”
虽然他偶尔有些坏,但是很多时候对自己也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平心而论,自己好像也没有讨厌他,更何况:“而且有您撑腰……”
她虚虚地瞥了一眼信封。
“倒是小瞧你了,聪明了?”周津延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她倒是直白,直白让他恼怒,周津延压下心底的烦躁。
幼安脸庞一热,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周津延凤目沉寂,最后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日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做个好人,给过她一次反悔的机会,已是他心善了。
幼安对上他漆黑的凤目,啄一啄脑袋。
周津延笑了一声,摊开她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握了握,指腹慢慢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现在的心思不在他身上那又如何?
来日方长。
不过这会儿幼安的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巴巴望着他:“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