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夫妇俩有个尿性,孩子好不好全靠自己一张嘴吹,对于孩子每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或者考试时候作弊被先生罚站之类的,他们俩从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只对外一致鼓吹自己的儿子聪明绝顶,是文曲星下凡。
艳姨妈夫妇俩这些话,沈老爷和沈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听,信不信在他们。
只是眼下毕竟出了人命案子,这夫妇俩还能若无其事,依旧继续鼓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血自私,沈家夫妇心头也是不爽的。
奈何,毕竟是亲戚。
血缘是一辈子捆绑在一起的利益集团。
“鱼儿啊,以后万不可再惹是生非了。”沈司空这话已经是表明这次他会帮着善后,这都是给沈夫人面子。
艳姨妈赶紧让鱼儿上前向姨父道谢。
鱼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司空跟前跪下,说了句:“多谢姨父——”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
但见这孩子面容扭曲,四肢变形,继而七孔流血,极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鱼儿——”艳姨妈和她丈夫都骇然地扑了过去。
沈老爷和沈夫人也完全吓傻了。
第60章 猜到
整个沈府都陷入混乱。
花厅里因为突然死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哭作一团。
艳姨妈和她的丈夫是因为孩子死了悲伤欲绝的哭泣,其他人则是被吓哭。
那孩子的死相实在是太惨烈了,关键,那孩子突然就惨烈地死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碰到他一根手指头,他自己突然就死掉了,且死得那么凄惨,这太吓人了。
沈司空毕竟是当家人,最先冷静下来,让人去请大夫,看看还能不能救回孩子。
沈荣领命急急向外院奔去。
外院,小厮们接到差事乱跑一气,嘴里喊着“快去请大夫”。
沈昌平正领着琴儿在外院,让人给云先生准备厢房。
“我父亲正在接待客人,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能我先让人给云先生准备厢房了。”沈昌平跟云先生解释。
云先生不置可否,沈老爷和沈小姐命人准备的厢房会有什么不同吗?
厢房还没准备出来,就听到小厮们的喊声:“快去请大夫!”
琴儿问一个小厮:“到底怎么回事?谁生病了,火急火燎的?”
一个小厮说:“就是夫人那个外甥子。”
琴儿心头一咯噔:难道是指艳姨妈的儿子?
琴儿不由看向沈昌平,沈昌平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对云先生说道:“云先生,你不就是大夫吗?”
云先生讶异地张大口,知道他真名,还知道他真实身份是大夫,眼前的沈家大小姐到底何方神圣,会掐指而算不成?
“大小姐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说书的。”云先生可不会露馅。
沈昌平也笑笑说道:“人命关天,医者父母心,云先生还是去帮助看看吧,万一以后不能说书了,云先生还是要靠治病救人谋生的啊。”
沈昌平不等云先生答应,就对小厮大声说道:“大夫,我已经请回来了。”
小厮喜出望外,不由分说就来将云先生拉走了。
云先生没办法只好被小厮交给沈荣,又跟着沈荣去花厅。
见到地上已经死透了的鱼儿,云先生内心大吃一惊。
这么个死法,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如果不是长公主已死
难道长公主没有死?
云先生一惊,不由抬头环顾花厅四周。
“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艳姨妈呜呜哭着。
“大夫,这孩子可还有救?”沈老爷冷静又关切的声音。
云先生说道:“已经死透了。”说着从地上站起身。
艳姨妈夫妇俩闻言鬼哭狼嚎起来,沈夫人也跟着哭,沈老爷皱眉,将云先生请到一边,问道:“大夫,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啊?怎么突然就死了,还……”
云先生神秘兮兮说道:“不瞒老爷,这孩子不是得病,而是被冤魂索命。”
沈老爷吃了一惊。
云先生又道:“这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人……不对,应该说,这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冤魂的事情,要不,就是这孩子的父母,或者祖上得罪了什么冤魂,人家索命来了。”
一个大夫不好好治病,却说出这种怪力乱神的话,如果是以前,沈老爷肯定是要斥责的,但艳姨妈夫妇俩是领着这孩子来求沈家摆平命案的,这孩子在学堂打死了另外一个孩子……
沈老爷此刻顿觉晦气。
没想到这冤魂索命都索到沈家来了,当即让人将艳姨妈一家连同活人死人一起打发出去。
艳姨妈一家被沈老爷赶走,沈夫人还于心不忍,颇怪责沈老爷,沈老爷不悦,问她:“他们弄一桩命案到沈家来,如今还让沈家成了凶宅,我没让他们赔偿就不错了,你以后少跟你这堂妹来往。”
沈老爷说完又想到艳姨妈这些年缠着沈夫人来沈家蹭走的那些便宜,心头怒气未曾消去,又补充道:“你以后不要再跟你这堂妹来往了,如果你还要做我沈先良的夫人的话!”
狠话撂下了,沈夫人受到了震慑。
沈老爷还从未如此生气过。
……
云先生终于在外院厢房里安顿下来。
沈昌平亲自给他送了夜宵。
四下无人,云先生抓紧时间问道:“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昌平一脸平静,“云先生已经替那孩子看治过,还不能猜到我是什么人吗?”
云先生盯着眼前的女孩子,这是一张漂亮但又陌生的脸,云先生确定今日之前,他并不认识她。
“云先生是已经猜测到我是什么人了,所以才会在我父亲面前替我遮掩,故意说什么冤魂索命的话来,现在怎么又来问我是什么人呢?先生叫云雷,而我闺名昌平。”
沈昌平说着,没有理会一脸震惊的云先生,指了指夜宵,道了句“先生轻慢用”便出了外院。
琴儿提着灯笼迎上去。
沈昌平跟着她往内院走去。
琴儿一路上内心都在打鼓。
在王家的时候,王家大少夫人突然死于非命,死相惨烈。
回到沈家来,小姐说让她求她杀了那个毛手毛脚又背负人命的坏小子,她也当作玩笑,随口一求,那小子竟就真的死了。
要说巧合,也太巧合了,两个人的死法一模一样,都是七孔流血,四肢变形,都是突然间自己死掉。
如果艳姨妈的儿子的死和大小姐脱不了干系,那么王家大少夫人……
琴儿提着灯笼的手一直在抖,走在沈昌平身边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踩了棉花般。
“琴儿,你现在很害怕?”沈昌平的声音突然响起。
琴儿吓了一跳,立即摇头:“没有,奴婢没有。”说着,两脚一软,噗通跪倒在沈昌平脚边:“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想死。”
沈昌平伸手扶她,笑着说道:“会不会死,不是让我饶了你,而是看你自己的表现哪。”
琴儿立即点头:“奴婢明白,大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给任何人,奴婢对大小姐一定忠心耿耿,请大小姐一定不要杀了奴婢。”
“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对我忠心的人呢?只要你自己能做到永远对我忠心就行。”沈昌平莞尔一笑。
琴儿已经一头一脸的汗。
她就算不能对她忠诚,也必须对自己的命忠诚啊。
第61章 丧礼
琴儿自己内心也有一杆秤,除了如今知道大小姐会这么一门诡异的杀人技术之外,大小姐对她其实很好。
过去并不好,但是自从大小姐逃婚回来后就对她很好。
之前,琴儿只以为大小姐转性了,一个人突然转性,琴儿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今琴儿算是明白了,不是大小姐变了一个性格,而是大小姐变了一个人哪。
现在这个大小姐,不乱打骂人,也很讲道理,平常对她也是和蔼可亲,她不懂的事她也都教她,而没有罚她,这样的大小姐还是让琴儿非常非常喜欢的。
至于大小姐这吓人的杀人秘技其实也还好,大小姐杀的都是讨厌的人,这艳姨妈的儿子背负人命本就死有余辜,而王家大少夫人是个勾引小叔子的荡.妇,那王孝健毕竟是大小姐的夫婿啊,夺夫之恨本就可恨了,那大少夫人还在大小姐成婚那日陷害大小姐,害她差点死掉,这样的人更是死有余辜。
大小姐杀她不过是为自己报仇,无可指摘。
琴儿越想心里紧绷的弦就越放松了。
大小姐会杀人,可是却讲理,知道自己对大小姐忠心,不背叛大小姐,跟着大小姐只会有好处。
琴儿这样想着,再看一眼沈昌平,心头便想道:或许真正的大小姐已经死了,现在这位大小姐不知道真实身份是谁,总之她以后都是她的主子,比真正的大小姐更值得她去进忠就对了。
见沈昌平给了自己一个和善的笑容,琴儿立马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再也没有了隔膜。
……
齐王宫里,丹枫疾步进了殿内。
大殿周围除了一道道浓墨般的影子是那些暗卫以外,就只有冯吉守在门外。
“大王,昌京那边有消息了。”丹枫一见齐王,便说道。
齐王坐在书案后,宽大的袍子在周围地上扇子一样散开,头发也披散着,衬得他容颜越发秀美。
他放下手中奏章,看向丹枫,朱唇轻启发出一个字:“说。”
“我们安插在昌京的人已经打探到常相爷死时的样子,臣也夜探常府,推开常相爷的棺木查看过,”丹枫顿了顿,“常相爷的尸首已经存放太久已经腐烂,但还是能看出死时的惨状,四肢变形,身体被挤压……与昌京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样。”
齐王蓦地站起身来:“那你说,这常相爷的死法与李月舒的死法比起来……”
“一模一样。”
齐王一时理不清自己此刻的思绪,内心乱纷纷一片乱麻。
“阿枫,你说会不会……”
丹枫立即说道:“密探回报说,国师仍在囚禁中,并没有逃离孤竹国。”
“国师只有长公主一个徒弟,国师仍在囚禁中,这世上能够得到国师秘技如此杀人的就只有长公主了。”
齐王一时激动,只觉心口激动得狠了,便传来一片悸痛。
他抚着心口,丹枫急忙上去扶他,安抚道:“大王,你又想到长公主了。”
齐王握住丹枫的手,问他:“阿枫,你说,会不会长公主她根本就没有死。”
丹枫很想安慰齐王,可是也不能欺骗大王啊,如实以对是臣子的本分:“大王,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长公主都已经该轮回转世了吧?
一个无神论者,此时此刻又信了鬼神,并且如此深重地希望世界上有鬼。
“阿枫,你说一个人如果去投胎,前世的技艺也会带着吗?一出生就能掌握前世的技艺……”
丹枫咳咳:“好像,有那个孟婆,在那什么桥边煮汤,喝了就不记得了。”
“孤说的是技艺,不是记忆。”
丹枫还是听不懂。
齐王只好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再做了个划水的动作,说道:“一个人要是已经学会了游泳,就算很久没有游了,掉入水中也立马就会游泳啊。”
“原来大王说的是身体的记忆,而不是脑子的记忆,”丹枫认真思索起来,“脑子的记忆喝了孟婆汤会抹掉,身体的记忆是否也会被抹掉,这,臣没有试过……”
丹枫说着脑袋就被齐王拍了一下:“难道你真喝过孟婆汤?”
丹枫不好意思嘿嘿笑起来。
齐王笑不起来,长公主已经死了十二年了,而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既不能替她报仇也不能替自己报仇,不知这卧薪尝胆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大王,常相爷这两日就要出殡了。”丹枫岔开了话题。
“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
王送臣,不合礼仪,但他要做给昌京那位看,他对他的重臣是多么礼遇。
……
常家,临时搭建的灵棚外侧,丧幡在风里飘荡。
共有三根丧幡,大的有三丈六,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在灵棚的中间。这就是下马幡,来吊唁的人看见它就要下马。
右边就是整仪幡,高有二丈,一帆长五尺宽三尺,左右白条四尺宽二尺一寸。见幡整仪就是把身上带的饰品拿下来。
还有一个就是落泪幡,不过它很小,高一丈七,帆长七尺宽三尺。左右白条一尺三寸。看见它就要哭出声来。女客来了要陪哭,哭得狠了能哭出病来。
章颖在整仪幡前去了首饰,洗脸的盆边有人在那迎候,给章颖把头梳好,并让她带孝。
她跟着哭了几声就被丫鬟搀进去了。
常夫人没有女儿,只有常林一个儿子,生前对章颖又极疼爱,所以章颖和常夫人名义上是姨妈与外甥女,实际上亲如母女,又像是姐妹。
章颖来哭丧也是于情于理。
但出门前,她母亲交代过,不可哭得狠了病倒,哭几声意思意思即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哭再多也没用。
章颖被扶到花厅里,常林便也跟进来了。
常林一整天对来吊唁的宾客行礼,累得虚脱,刚好借机自己也休息一下。
一见到常林,章颖便嗔怪道:“表哥,你怎么回事啊?连个说书先生你都搞不定。”
听了章颖说得说书人在茶馆编书影射他父亲之事,常林一时气急,跑去温郡守那里告发,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让温郡守拿人,这让常林很不爽。
“等我父母出了殡,丧事料理清楚了,我再去找温郡守算账。”常林一脸怒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