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住不适,将手搭上去。
萧晏的手像女人一样的柔嫩,三根手指若有若无在她的手心挠痒。
“小野猫等急了罢,今晚孤可不会再放过你。”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的猥琐狎弄。
她盖着喜帕,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盯着脚下地面。
顾时宁有些厌烦,心里不无恶意地想,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过今晚。
她袖里藏了毒,无名毒,懒得起名,因为没人能查出死人身上有毒,症状和一般的猝死没有两样。
顾时宁以前不理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妇人,费尽心思想要杀掉自己的丈夫。
现在却理解了,从接过婚书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个念头。
直到那天在长乐坊,她无助地躺在床塌上,这个念头变得无比的坚定。
她不记得原书里萧晏是怎么死的,也许是顾长於杀的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也不知道顾长於会不会承她的情,永庆帝越发年老,也越发糊涂,没了萧晏的牵制,顾长於应该很快能权倾朝野吧。
当时看书时一笔带过不觉奇怪,现在却是想不明白,永庆帝为什么会那么中意顾长於,甚至比对他的那些皇子还亲呢。
难不成顾长於表面上清冷孤傲,背地里对着永庆帝阿谀奉承装孙子?
顾时宁打了一个寒颤,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她的思绪飘忽不定,胡乱的四处游荡,一会想到这儿,一会想到那儿。
直到一道疾速的风微微擦过,顾时宁眼前的喜帕有些晃荡,镂金的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不曾停歇的典乐声在中间突兀的截住。
透着喜帕照进来的红色光线,她感到有水珠溅到了盖头上面,绸缎的颜色变得深浅不一,斑驳陆离。
顾时宁低着头看见红色的绣鞋上也溅上了水渍,颜色深了一块。
“啊啊啊——”
耳边传来混乱的尖叫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凄戾、惊慌、碰撞,错综复杂。
顾时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握住她的那只手突然撤下,她疑惑地掀开喜帕,正对上萧晏狰狞到陌生的脸。
萧晏的脖子上生出了一个喷泉,不断往外喷射红色的泉涌,溅在她的眼睫。
他的瞳孔放大,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所震惊,呆呆地动了动脑袋,低头去看,抬手想去堵住不断喷出的液体。
萧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
顾时宁的唇瓣也沾上了水渍,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紧抿着唇,生怕吃进去他的血。
原来萧晏是这样死的吗?
不过很快她连多一分的注意力都不再分到他的脸上,越过萧晏的肩膀,大堂里早已乱作一团。
丫鬟侍从四处逃窜,数不清的黑衣人蒙面执剑。
顾时宁的视线越过这群人,看见将军府的门前,黑色的汗血骏马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嘶鸣。
马背上的那人,身姿挺拔修长,俊朗不凡,玄色锦衣下摆被风吹起。
他的手臂有力张开,一手握弓,一手拉弦,举止优雅从容,像极在围场射猎的矜贵公子。
顾长於的眼眸漆黑幽深,穿过繁杂的人群望向她,辨不清情绪。
箭在弦上,直直向她所在的方向射来。
顾时宁眨了眨双眸,眼睫沾上太子的血,悄然顺着眼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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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箭矢如疾风过境,擦过她的发梢,削下鬓边一缕断发,直直向她身后飞去。
顾时宁转过头,身后的黑衣人应声倒地,胸口深深插着一根羽箭。
顾长於翻身下马,手执赤霄与不断而来的敌人缠斗。
脑子里却想着方才顾时宁掀开喜帕的惊鸿一瞥。
她一身嫁衣如火,凤冠玉步摇,妆容明丽,比平时多了几分冶艳的妩媚妖姿,撩人心扉,让他一时忘了呼吸。
将军府的大堂宽敞明亮,从未像现在这样显得格外拥挤和混乱,旧的尸体倒下,新的黑衣人从房檐飞来补上。
皇城军手里拿着长缨枪从正门往里冲,大部分在进门时便被占据高地的黑衣人给射杀。
将军府俨然成了一座小小的围城。
顾时宁不知所措地站在混乱的人群里。
萧晏的尸体轰然倒在她的脚下,头颅压到她的绣鞋。
生前矜贵的太子殿下,死时无人问津,不知道多少人踩过他的尸体。
顾远山怀里揽着妻子,赤手空拳和黑衣人打斗,丝毫不显弱势。
顾钰衡亦挥舞他的银枪,杀红了眼。
一旁的青梅神色焦急,拉住她的手,“小姐,快跟奴婢走。”
顾时宁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添乱,不带犹疑的跟在青梅身后。
顾长於一剑刺进黑衣人的心脏,余光始终将顾时宁纳进视线,瞥见她随着丫鬟向后院去,眉心微微皱起。
顾时宁下意识被青梅拉着跑,走到侧门时,突然一位戴着精致银面具的男人横空出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面具遮去大半张脸,透过面具只能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
那人的眼眸在顾时宁脸上停留了片刻,好似有些惊讶。
他漫不经心把玩手里的短刃,声音散漫,却带着瘆人的寒意和威胁,“想带你家小姐上哪儿去?不想要你娘的命了吗?把她给我。”
青梅面色一僵,写满恐惧。
顾时宁还没来得及思考,后腰就被人用力一推,推向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男人的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上,像抗货物一般将她随意抗在肩膀上。
顾时宁感到那人施展轻功,将她带上高空,喜帕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盖回脸上。
喜帕落下之前,她只来得及看见顾长於倏地放大的瞳孔和紧锁的眉心,没想到那样一个冷静沉稳的人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
“阿姐——”
“宁儿——”
顾家的两个男人齐齐喊出声,焦急激烈。
挟持她的黑衣男子一记手刀打在她颈间,顾时宁痛得一下昏了过去。
·
车轮轱辘轱辘的在转,不疾不徐,行在满是石子的路上,不断的上下颠簸。
顾时宁感到身体上下晃动,悠悠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喜帕贴在脸上,冰凉细滑。
她浑身像是木头一样僵硬,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刺鼻的异味,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发酵腐烂,令人作呕。
顾时宁躺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头,上方亦抵着一块木板,鼻尖时不时擦过木板。
她想要张嘴呼救,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应是被下了哑药。
也不知道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
顾时宁想要伸手替自己把脉,才发现身上也被扎扎实实捆上了绳子。
她的思绪万千,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亟待解答的问题。
马车不知颠簸了多久,渐渐放慢行进的速度。
“停——”叫停声隔着四周的木板传来,“出城人员、马车、货物一律需要检查。”
马车夫卑微讨好道:“这位军爷,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毕竟逝者为大。再说这城封了五天,尸体都沤臭了,要是开棺检查,小的怕恶心着军爷。”
顾时宁默默屏住呼吸,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感情她顶上压着的是具尸体,难怪味道那么冲。
持长缨的守城侍卫露出迟疑之色。
“开棺。”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说。
侍卫望向来人,赶忙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个军礼,“顾大人。”
顾长於身着绛紫官服,应是一下朝就径直而来,他的面色阴沉,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子藏着肃杀之气。
侍卫感到一股逼人的威压,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接车夫悄悄递来的行贿银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顾时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发不了声,也动不了,传达不了任何的信息。
厚重的棺材盖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顾时宁眨了眨眼睛,微微紧手,好像在期待什么。
顾长於盯着面目全非的尸体来回审视,眉心蹙起,眼眸锐利。
“长於哥哥。”一道温雅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苏昭昭的声音。
顾长於向一旁侍卫眼神示意,让侍卫接手继续检查棺木。
“你怎么来了?”
苏昭昭抬起头仰望着男人如刀削精致立体的侧脸,柔和地说:“长於哥哥你为了先太子的事情已经五日没有合眼,这守城的工作就交给手下去做吧。”
顾长於的目光仍旧落在那口棺材上,侍卫正趴在棺材口用长缨枪柄探进去戳弄,抬起尸体查看。
苏昭昭见他没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继续道:“如今逆贼顾远山已经问斩,顾夫人畏罪自尽,顾家姐弟定然插翅难飞。幸好你与顾家已无关系,否则也会被牵扯进这谋害先太子的大罪里。”
苏昭昭知道顾长於过去恨透了将军府,故意提起此事讨他欢心。
顾长於闻言,果然眼眸幽幽转向她,漆黑的瞳孔深不可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昭昭被他看的害羞,垂下眼睑,离他更近一步,红着脸小声低语,“阿昭做了少爷最爱的莲花酥,我们回去吧。”
半晌,顾长於淡淡‘嗯’了一声,两人肩并肩的离开。
棺盖敞开着,他们的声音格外清晰。
侍卫见长官走远,暗自松了口气,捂着鼻子草草结束检查,挥一挥手,“过——”
厚重的棺盖被重新盖上。
顾时宁的双眸呆呆凝视眼前更深的黑暗,好像还在确认刚刚听到的话。
她的背后发麻,全身上下像浸透在冰水里一样彻骨。
苏昭昭她说了什么?
什么逆贼,什么伏法,什么自尽,什么在逃?
顾时宁躺在一片黑暗里,宛如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绝望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眼泪像是泉涌一样止不住,打湿了她脸上的喜帕。
她想要挣脱束缚的绳子和这一方天地,想要大喊,想要质问,可她不能动作,发不出声。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出了道道血痕,鲜血淋漓。
脑子里闪过顾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日后你嫁入东宫,切记夙夜谨慎,勿违君命。”
夙夜谨慎,勿违君命。
顾远山一辈子忠心耿耿,不曾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怎么可能会去做谋害皇储的谋逆大罪。
陷害将军府的究竟是谁,是永庆帝,还是黑衣人背后的势力,亦或者是——
顾长於。
顾长於被逐出族谱,究竟是他身不由己,还是他有意为之。
苏昭昭温声细语喊他少爷,称自己阿昭,那样亲昵熟稔,看来果真如顾时宁之前所猜测,苏昭昭的确已经换了人。
顾长於是在为阿招报仇来了吗。
顾时宁狠狠咬着牙关,似要把后槽牙咬碎,眼眸里噙着可怖的恨意。
不管是谁,她都要让那人血债血还。
不知道马车悠然行径了多久,顾时宁流尽了泪水,湿透的喜帕重新变干。
棺椁被打开,木板掀起,光线倾泄进入,虽然盖着喜帕,顾时宁还是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燕不易被尸体的味道熏的够呛,在鼻子前挥了挥污浊的空气。
里头躺着的女人一动不动,原本精致繁琐的嫁衣早已褶皱不堪,颇为狼狈,倒真像是个新娘女尸。
顾时宁被人又抗在肩上,那人隔着喜帕在她耳边调笑说:“一路辛苦,小丫鬟。”
顾时宁一愣,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睁着眼睛只能看见男人黑色的靴子,一路走过草地,石板地,木质台阶。
吱呀——
门被打开。
凌屿沉着脸从房里走出,扫了一眼燕不易背上弓成虾米的女人,阴测测道:“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你让孤等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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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章节奏写的好像有点快,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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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燕不易不满地撇了撇嘴,“这可是臣好不容易抢来的。”
他被顾长於紧咬不放,不知道花了多少代价,死了多少手下,才逃出了密不透风的歧国都城。
“主子,您不看一眼?”燕不易掂了掂肩膀上的货物。
硬邦邦的肩胛骨抵在顾时宁的小肚子上,隐隐作痛。
她没有挣扎,静静的任由那人摆布,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
那两人的自称,说明了他们的君臣关系,且对她毫不避讳。
顾时宁的瞳孔放大,绑架她的人原来不是歧国人,而是邑国人。
方才那道阴冷异常的声音,想必便是邑国的君主。
凌屿皱着眉,女人的头上盖着红色的喜帕,看不见脸,一身皱巴巴的华丽嫁衣被麻绳捆得狼狈,光是身上腐烂酸臭的味道就足以让他厌恶。
他不由想念起姐姐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一波又一波的细作潜入侍郎府,翻遍了整个侍郎府,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人。
求而不得的心绪压抑许久,让他近乎狂躁。
“带着她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