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犹豫几秒,乖乖让出了位置。
惠公主大步踏进房间,人未进声先到:“墨哥哥,墨哥哥,你怎么样了?”
床上躺着一人,听到声音后,慢慢朝门外转过头,在察觉到公主已冲进房门之后,他缓缓自床上坐了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地。
惠公主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墨哥哥,你伤势太重,还是安心休养吧。”
曾墨脸上有两道深深的剑伤,一道贯过鼻翼上侧,斜穿整张脸,另一道在下巴处,刀口极深,休养一个月之后,还是泛着深深的暗红色。
惠公主一看到他这张完全毁容的脸,禁不住泪就下来了,哽咽道:“墨哥哥,你一定很疼吧?那些人真是该千刀万剐,不仅杀害了先帝,还致你重伤。我一定要让父皇揪出幕后真凶,诛他们九族。”
惠公主咬牙切齿,恨不能立马替曾墨报了此仇。
她只当是别人将曾墨伤及此种程度,却不知一切皆与父亲有关。
那日,死士在完成任务之后,纷纷倒地毙命,曾墨在最后一刻,脱去死士服覆到死去的皇上身上,然后重伤自己,倒在了惠公主眼前。
王爷,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赶到之时,看到女儿守在曾墨身旁声嘶力竭地呼喊,明知什么情况也只能装聋作哑,按照女儿的要求救了曾墨。
曾墨醒后,身上多处剑伤,虽不致命,但身体也受了重创,尤其脸上两处刀伤,完全将他的容貌毁掉了。
登基三日之后,皇上单独面见了曾墨。
伤尚未好的曾墨,勉力跪在皇上面前,不发一言。
皇上斟酌再三,对着他的发顶说了句:“你辛苦了。”
曾墨回答:“属下不辛苦,但属下脸部毁容,这义子之名是不宜宣告天下了。曾墨该当如何,听凭皇上发落。”
“你训练的一万精兵,去了哪里?”皇上忽然发问。
曾墨没有吱声。
皇上眼睛微微眯起,“起事当日,一万精兵帮我挡住反叛之人,助我顺顺利利登基称帝。但昨日有人来报,一万精兵突然不知所踪,全找不见踪影。”
所谓的一万精兵,乃是曾墨费尽千辛万苦训导出来的。为保密起见,这一万精兵单独扎营,不为外人所知。
这兵精到什么程度呢?至少可以做到以一当十。
为指挥这一万精兵,当时的王爷特意定制了专门的兵符,见符调兵。
此次起事,的确做到以符调兵。
但事成之后,这一万精兵却在一夜之间神奇消失。
拿兵符发出调遣之令,全然不管作用。
皇上内心隐隐觉得不安。
这一万精兵至少可抵十万士兵,若为己用,可担大任。但若是与自己为敌,可就不妙了。
前思后想,唯一的症结可能就在曾墨这里。
他曾与一万精兵朝夕相伴,最有可能知道底细。
沉默良久,曾墨缓缓抬起了头,“皇上,属下暂时也不知道这一万精兵去了哪里。但训导之时,为防起事失败伤及无辜,属下跟他们之间有过约定。”
皇上:“什么约定?”
曾墨沉声答道:“兵符,只可用一次!”
“……”皇上诧然,“你是说,我手中的兵符已无任何效力?既然如此,以后这一万精兵,就各地散去,不再有用?”
曾墨眼眸微抬,“万人齐散,但,见人则聚!”
“见谁?”
“属下本人!”
“……”
皇上震惊莫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曾墨慢慢解释,“这也是以防万一的决策。现在万人散去各地。如果有需要,只要属下出现,发出召集令,他们会听召返回,以最快的速度。”
皇上愕然之后,在曾墨跟前转了个圈,手抚下巴,呵呵冷笑,笑过之后,人转回来,俯视曾墨,“曾墨啊曾墨,未曾料想你给自己留下了后路。”
这条后路留得足够大,大到皇上不可掉以轻心。
“请皇上恕罪!”曾墨敛起面容,重重叩头,“臣下此决策,万不是为留后路,只是以防事败损耗上万人命,精兵养成不易,若是及时散去,来日犹可用。若是全部斩杀,实在可惜。万请皇上恕罪。”
“既如此,你为何不禀报于朕?”
“事情紧急,属下思虑不周。”曾墨再次叩头,咚咚咚三声,磕得实在而狠。
皇上闭了闭眼睛,“也罢,朕本来就不舍弃你。是惠儿非要掺和,朕不得已而为之。眼下你脸部毁容,惠儿再是喜欢你,也无与你成亲的可能。这样,也算两全其美了。”
“谢皇上宽宏!”曾墨再次叩头。
曾墨的算计,皇上懂,且可以理解。
虽内心略有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
兵符只一次效力这种事情,皇上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初皇上轻易放弃曾墨,最大考量也是兵符在手,精兵在握,无所顾忌。
早知曾墨有如此算计,皇上怎能轻易弃他?
神算大师说过,惠公主是他的吉星,惠儿在,未来在,所以他才纵她宠她。
皇上盯着曾墨已磕得红肿一片的额头,慢慢说道:“你好好养伤,养好后担任御前侍卫一职,一万精兵还归你掌管着,有机会的话,将一万精兵扩充一下,关键时刻发挥威力。”他语重心长,“朕待你如亲子,以后,你便是朕唯一的亲信。”
曾墨自然是千恩万谢。
皇上与曾墨之间,表面完全信任,实则也在暗暗观察考量。
曾墨为表忠心,伤养好后,并未离开皇宫,而是尽心尽责地担起护卫皇上安全一职。
在一次狩猎之时,曾墨毫不犹豫为皇上挡住不知打哪儿射出来的暗箭,箭上猝了毒,曾墨为此重伤月余,身体经受万般折磨。
但也因此,他终于找回了皇上对他的信任。
他康复之后的某日,皇上单独将其叫去寝宫,把酒言欢,冰释前嫌。
隔日,皇上下令,“曾墨,你母亲妻子尚在千里之外,朕准你几日假,回去接她们来,这样,你既可以尽忠,也可以尽孝,两全其美!”
春暖花开之时,曾墨踏上了返程!
第53章
新帝登基后,林冰琴郁郁寡欢了十几日,人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每天都会去看婆婆,陪老人家聊天,关心她的病情。
除此之外,她干什么都没有精神。
晚上还是会做噩梦,还是会怕,但没有可以依附的身体,她把曾墨曾用过的枕头当成了寄托物,每晚抱着入睡。
开始睡不着,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竟也习惯了。
每晚要睡觉时,拉过枕头抱进怀里,脸颊挨着枕头仿佛找到了安全感和归依感。
十余日之后,随着天气日渐变冷,她慢慢变得勤快了。
她不再去想曾墨的种种,将注意力转到了照顾婆婆这件事情上。
为了让婆婆有个好的心境养病,林冰琴自作主张,将临近静轩的院子给拆了,找了十几名劳工,挖出了一片池塘,池塘旁挖了深井,将水引入。
静轩本身就有一个挺好的院子,为了开阔视野,林冰琴还是将院墙给拆了,把院子的范围生生往外扩大了。
老夫人只消坐在炕上,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池塘和干净的院子,视野开阔,心境随之也跟着变好。
天气冷,院子里相对有些冷清。
林冰琴向老夫人解释:“娘,等开了春,我把院子里种满花儿,到时候,院子里的风景就漂亮多了。”
“你呀,这是花费了多少心思?银子也花了不少吧?”老夫人望着窗外,“这下,我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以前,推开窗户,也只是看到一处院子,四四方方的,最远看到的永远是一堵墙,老人家心里发闷,可又说不出来。
林冰琴往老夫人身前凑了凑,主动帮她按摩双腿,“娘,你身体有什么感觉没?”
老夫人犹豫一会儿,说道:“没有。”
“是不是,身体偶尔有些发僵?”林冰琴一边觑眼老太太的神色一边问。
老太太果然惊讶,“你是怎么猜到的?”
林冰琴心里泛苦,她哪里用得着猜,前世父亲去世之前就是这样的症状。她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人待在炕上久了,身体肯定发僵啊。这都怪我,我应该偶尔带您出去转转,只可惜天气太冷了,您这身子骨恐怕受不住。这样吧,等来年开春,我一定天天带您出去转转。”
老夫人对来年开春不感兴趣,倒是想儿子了,“曾墨就没给家里来封书信?”
“娘,书信没有,口信倒是有的。他助新帝登基,事务烦杂,加之路途遥远,没办法回家,但是捎了不少银子回来。”林冰琴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往老人家跟前一亮,“这些,全是他捎回来的。”
老夫人接过银票大致数了数,“这,这都有一万两了吧?”
“娘,您太有数了,这些啊,是一万二千两银票。”
在几百两银子就能买一处宅子的时空里,这一万二千两银票堪称一笔巨款。
老夫人马上就相信了,“唉,他在外头需要打点的地方肯定很多,干嘛都把银子捎回来。他只要报个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现在对银子不感兴趣,只关心儿子的身体健康。
林冰琴见老夫人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心里安慰不少。
这些银票的确是曾墨的,但不是他最近捎回来的,而是他临走之前留下来的。
准确点说,算是他全部的遗产馈赠吧。
老人身体每况愈下,林冰琴心里不踏实,遂要求贴身陪侍,她想待在静轩里,跟老人家同吃同睡,以便照应。
被老夫人严辞拒绝了。
“你是双身子,眼瞅着身子越来越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来照应我。我反正是要走的人,可你肚子里是要出生的人,就是选,谁也知道要选这个小的。所以啊,我不用你照顾,有这么些下人全天候地陪着我,就已经足够了。”
对呀,林冰琴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是个“怀着身孕”的女人。
没办法,她只好一天两趟地往静轩跑,天天如此,从不落下。
不知道是跑累了还是院子和池塘的事情太过费心了,林冰琴胃口越来越差,常常是食物端上了桌,只随意扒拉一口便撂了筷子。
急得彩叶跟什么似的,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吃的。
可林冰琴还是提不起胃口。
这天中午,林冰琴从静轩回来,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刚睡醒,彩叶便来告知,“夫人,郎中在门口候着了。“
林冰琴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老夫人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特意让人请了郎中过来给您瞧瞧。”
林冰琴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看不看的反正就那么回事。
她恹恹地倚靠在床头,提着药箱的郎中恭身走了进来。
“夫人最近食欲不佳?”
林冰琴嗯了声。
“睡眠可好?”
“一般吧。”林冰琴叹了口气,“偶尔会做恶梦,”她抬起头,“不过是以前被吓着了,应该不是身体的事情。”
“那为夫人诊个脉吧。”
林冰琴细腕伸出,郎中用布巾搭上,指尖触上,聆神细诊。
林冰琴忽然就浑身一激灵。
精神散漫,竟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很突然地缩回手腕,急声道:“不用诊脉了。”
这个郎中她不认识,一搭脉便知她并未怀孕,这要是传到老夫人耳里,事情可就麻烦了。
她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最近不光是食欲差,精神也愈发地差了。
差点就酿成了大祸。
这脉郎中其实已诊得差不多了。他不太理解地愣在那里,“夫人,这是?”
彩叶忙凑上前,“夫人有孕,身子多有不适。”她讨好地看向林冰琴,“夫人,看在老夫人特别关心你的份上,还是好好让郎中诊诊脉吧。”
得诊出哪里不适,对症下药,才可以保持健健康康的身体。
林冰琴也有此意,她想了想,示意彩叶,“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跟郎中说。”
彩叶乖乖退了出去。
林冰琴重新伸出手腕,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麻烦郎中了。”
郎中换了条布巾,继续帮她诊脉。
林冰琴默默望着他,“可有诊出什么?”
郎中收回手,认真说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喜了。”
林冰琴轻笑一声,“没想到郎中先生如此配合。”
她还没说什么,只是把彩叶推了出去,郎中便猜出她是因假孕之事有求于他,继而给出她想要的诊断结果。
郎中皱眉,“夫人此话怎讲?”
“既如此,我很感激先生,您在我面前如是说,就在老夫人面前如何回禀,”林冰琴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笑纳。”
郎中连连摆手,“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已给了诊金,不可再多收夫人一份。”
林冰琴手在空中擎着,“郎中帮我解围,理应拿着。”
郎中抬起袖子在额头上轻轻拭了拭,“夫人此话怎讲?”
林冰琴有些无语,暂时收回银子,说道:“看来话要说明白说透了。”她问,“郎中先生,我是怀孕了吗?”
郎中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真的?”
“千真万确。”
林冰琴失笑,“先生,在我面前用不着撒谎的。我知道,我没有怀孕。你只消在老夫人跟前说我怀了孕,三月左右,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