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玉依言出去。
门外,卫长遥刚刚同崔爻说完御书房的事情,便见张德玉出来了。
“还请崔大人随奴婢进去。”
闻言,卫长遥与崔爻微微一愣,随即崔爻回神通卫长遥道别:“殿下回去歇下吧,崔爻会处理好的。”
卫长遥闻言也不担心他,当即便点了点头,只身离去。
崔爻进到御书房中时永和帝正闭着眸子,未等他开口,永和帝便率先睁开眼睛问道:“如何?”
他说得模糊,崔爻闻言顿了一下才道:“是四公主同匈奴三王子结盟将三公主掳走的。”
“不过,四公主似乎是借刀杀人。匈奴三王子被利用了。”
“一路上遇到了两拨大雍人,一拨匈奴人。”
永和帝微微一愣,随即出声:“舞阳便这么不甘心吗?竟那样执着于此事?”
崔爻沉默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永和帝后道:“臣带着殿下到了大雍境内的时候,还是有一拨大雍人马穷追不舍。”
永和帝不断婆娑着掌间的佛珠,良久后才问:“那些人身手如何,你可有受伤?”
崔爻眸光微闪,随即点头。
又顿了几秒,道:“殿下也受伤了。”
“……”
“你说崇徽也受伤了?可致命?”听闻卫长遥受伤,永和帝微微一愣,随即惊讶出声。
崔爻抬眸看了一眼,继续不紧不慢道:“殿下受了刀伤,伤势颇重。”
永和帝叹了口气,容色衰败几分,重重靠在了椅背上。
崔爻见状,微微直身,道:“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外面已经夜幕低垂。
崔爻顺着月光的亮色自皇宫的西南角看了一眼,中间隔了老远,就连宫殿也不知隔了几座,可他却觉得心间微暖。
一路沉默着回了崔府,松柏与秦天正坐在院中看着月亮在说着什么。
【你说大人他能回来吗?我觉得能。】
【我也觉得……】
【小松柏,你总算和你二哥我看法一致了……】
崔爻没理会这傻乎乎的二人,迳直回了房,拿起一纸笔还有一个纸条信手写了起来。
等到写完后才出声叫来院中饲着的信鸽,将纸条卷成细丝放置好之后才走出房门。
而院中的两人早已经看着他呆住,目不转睛地站在原地。
“……大人!?”
“崔大!!!”
崔爻沉沉看了一眼松柏,淡漠道:“还不去备水?”
松柏闻言瞬间回神,当下便笑了起来,拉着秦天小跑着离开。
秦天一副不想去的样子,不悦道:“哎?我又不是小厮,你做什么拉我去?”
松柏:“……走走走,同我一起去。”
……
见状,崔爻挑了挑眉复又回到房中。
想到卫长遥出来后同他说的,他眸色沉了几分。
永和帝不会对卫语棠出手,可不代表呼延瑕不会。但如此一来,月氏必定会乱套。
他方才给月氏二王子去了一封书信,直言侯迎夏会受卫语棠的牵连,想来,他们应当是回不了月氏了,即便运气够好回到月氏,又能有几分好?
既然陛下有所顾虑不愿一碗水端平,那便由他来帮殿下好了。
半月后,卫长遥正在用膳时,素金急匆匆赶来。
“殿下,舞阳公主出了事。”
卫长遥手下停了动作,抬眸问道:“何事?”
永和帝不会对她如何,侯迎夏亦是对她爱得深沉,卫语棠又会出什么事?
素金看了看周围,随即俯身到卫长遥耳边:“四公主同月氏小王子失踪了!”
卫长遥呼吸一滞,随即想起自己前世,眸色变了变。
当即便问起素金:“月氏现在是谁当权?”
素金想了一秒,道:“听闻现在是二王子当权,月氏王突然过世,朝中大乱,可王储一直未回,现在是二王子在把持着朝政。”
卫长遥闻言微微垂了垂眸子,随即想到了崔爻。
二王子同他有联络,他又知晓卫语棠与呼延瑕的仇怨……
再加上那日御书房门口他微沉的眸子,还有那句承诺似的交给他的话。
一切已经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正文完结啦!
-正文完-
第117章 、
永和三年, 九月初八。
霜降已过,皇宫内西南一角的小道上满是橘黄色的树叶,周围一片枯黄,显得死气沉沉。唯有小径两旁怒开的金菊还有茎叶上沾着的玲珑剔透的白霜为这秋色增添了几分灵动。
傍晚, 折枝与素金此时行走在小道上, 神态焦灼。
“素金, 你走慢些,莫要摔着殿下的却扇……”折枝小跑地跟在素金身后,微微蹙着浅淡的眉, 急急出声。
"折枝姐姐放心, 我心中有数,"前方素金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方盒, 行走间动作敏捷却又不失小心翼翼。
似乎是怕折枝不放心, 顿了顿她复又补充道:“马上便□到了时辰了,得将却扇那给殿下才行,可不能误了吉时!”
两人短暂地说过这两句话, 复又闷头赶路。终于在最后一丝霞光落下之时走到皇后的大庆殿。
将将踏入宫门口,便□看见宫内的太监宫女们纷纷低着头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各人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 手中托盘中放着各式朱钗凤冠还有公主服制的嫁衣。
素金扫过一眼随即抿着唇进到了殿内。
她额上早已经覆了一层细密汗珠, 低垂着眉眼走到容色紧张的皇后面前, 双手:“禀娘娘, 奴婢已将却扇拿了过来。”
皇后见状松了一口气,随即嘴角弧度微微缓和了些,转头对着一旁坐着的卫长遥安慰道:“好了,崇徽便□放下心吧。”
卫长遥闻言微微垂下了眸子, 缓缓颤着长睫,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握住, 露出一抹笑,随即又不自在地敛下来。
紧接着便□有几个老嬷嬷将她围了起来替她梳妆。
卫长遥垂着长睫任她们打理,偶尔撩起眼皮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愣。
镜子中的女子一身祭红色婚服,颜色浓得像是盛开的芍药一般,艳光四射。
白皙若玉的面容上轻轻敷了一层脂粉,眉眼被细细描画,恍若画中人一般无暇。
最令人心动的是眼角那一丝如何也压不下去的薄红,雀跃又灵动,倏地望见自己这幅模样,她怔楞地眨了眨眼,随后才又压不住地牵起了嘴角。
她面上笑意明显,丝毫没有忐忑之色,皇后见了也是跟着打趣,说她嫁得一个称心如意之人,她听后只是缓缓弯唇无声笑了起来。
崔爻曾退过她的婚,永和帝又已经下过了两道截然不同的旨意,一道幼时赐婚,一道年初退婚,可造化弄人,这次崔爻又去求赐婚。
他没告诉她究竟付出了多少才求得那一道圣旨,只是不必他讲,她亦知晓那是不容易的。
不过,她却不觉得是为难他。
毕竟,当初的婚是他退的,要如何也是他活该。
思及,她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皇后看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来一个乌木盒子接到卫长遥手中,拉着她的手嘱咐道:“这是嫁妆画,崇徽你……”
正当皇后想要说些什么时,有侍女进来打断了她的话:“禀皇后娘娘,冷宫那位吵着见三殿下。”
闻言,皇后蹙起了眉头,转头对着卫长遥道:“崇徽莫要理会她,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任她如何也不必管她。”
卫长遥闻言点了点头。
她回宫那日永和帝写下一道圣旨,不是别的,正是将崔贵妃贬入冷宫的旨意。
像是父女俩之间的一道交易似的,他拦着她去寻卫语棠报仇,转而将她的母亲给推了出来。虽说进冷宫对崔贵妃来讲算不得什么,生活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可这对她来讲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事。
她那人清高又孤傲,又如何能忍得了那般?
今日吵着见自己也不过是做困兽之斗,想要自己心中不顺罢了。
想着崔贵妃难免有些失了心情,卫长遥及时收回思绪。
手中的乌木盒子还未打开,她也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听见有人唱起了吉时已到。
她呼吸一滞,心中了紧紧,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盒子便□被素金一把抽走,随即手中被塞下一张却扇。
卫长遥悄悄呼出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拿起却扇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宫殿。
迎亲之人在太和门,到了那处之后她便□被送上花轿。
刚刚忐忑地坐下之后,她还未回神之时便□又听见素金压低的声音:“殿下?殿下?”
卫长遥自扇下微微抬头,没见到素金人,却看见她将手伸进了轿,而手中卷着一卷什么书。
抿了抿唇,她伸手接过,随后才听见素金的声音:“殿下,这是嫁妆书,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拿给您让您看的。”
听见素金的话她目光一顿,旋即想起之前皇后未说完的话。
指尖像是燎起了一把火,她慌乱地扯开手,闭着眼睛强自压着心中一声又一声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待到微微平静下来时,她才颤着睫羽睁开眸子。
却看见原本卷成卷的布帛散落开来铺展在了脚底,连那上面的图画都露了出来,没有半分遮掩。
“……”
卫长遥深吸了口气,随即闭着眸子将图又捡起来,卷好藏在袖中。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解脱似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做贼一般的心虚,耳尖、脖颈、甚至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她眨眨眼,有些羞愧地想着,自己同崔爻应当不会这般……毕竟,他是个清冷淡漠的俊逸之人。
思及,她更加羞愧。
崔爻是端方君子,可自己竟将他与那种事扯在一起。
即便□是没想什么其他过分的东西也足以让她羞愧难当。
轻咳一声,她才强按下那些小心思,指节泛白地握着伞柄微微坐直,红着脸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想那些事情,心中竟然也渐渐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听见了轿外的声响。
似乎是已经到了宫外的大街上,周围一片嘈杂,伴随着喜庆的乐器吹奏声还有脚步声,思及,她竟也渐渐的开始期待,期待待会儿崔爻的样子,想要知晓他是否同自己一样喜悦。
这种想法自心中一掠而过,而在下一秒,卫长遥便□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
有些紧张地干咽两下,双眸微微垂着,睫羽不安地颤动,只听见一声细微声响后轿帘被掀开,她被搀着出了轿子。
周围人生鼎沸,她愈发紧张,屏气凝神地跟着前面的人,只是耳边不停响起周围人对这件事的谈论声。
【先赐婚后退婚,再又赐婚……】
闻声,她颤了颤眼睫,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一抬便□看见了正走向自己走来的崔爻。
他同样的一身祭红色衣裳,白皙面容在昏黄火光中若玉细腻,眉宇间的秾艳之色明显之极,平日里一直抿紧的唇此时微微翘起,眼角轻扬,那一双墨色瞳孔里直直映着自己的面容。
夜幕已经渐渐低垂,平日里已经变得昏暗的空间里此刻却光亮无比,周遭挂满了红灯笼与红丝绸,飘飘洒洒的一片片红,目光触及时,她却不安地垂了眼睫。
卫长遥没敢看他,只是愣愣地跟着身旁指引之人往前走去,笨拙而缓慢地同他行过那些繁琐而庄重的礼节。
拜堂时她的心高高提着,脊背绷得紧直,直到被带着往新房内走去时才渐渐放松下来。
路过昏暗且喜庆的走廊,她的手被悄悄牵住细细摩挲。
察觉到这份安慰,她嘴角不由得轻轻抬起,含笑的眼神缓缓看了过去,只见他还是沉默着看自己,眼中眸色深深。
目光中似乎带着热意,灼得她不敢多看,急急躲开了去,手心中出了一层细汗,只觉得衣袖中的那避火图也好似快掉下来了。
思及,她躲避的态度更加明显。
崔爻的眸色更深了些,一双极黑的瞳仁默默注视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手中执着却扇,正好挡得便□是对着他的这边面容,一步一步,迈得谨慎而又小心翼翼。
见状,他转过了头,亦随着她的步子往前走去。只是心中还是闪过了她今日盛装走向自己的样子。
她今日的装扮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美,她身上穿着庄重的嫁衣,肃穆又瑰丽,鸦黑的发丝尽数梳了上去,云堆翠髻,行走间缓缓颤动,环佩声悠然而起。
月色火光中,她今日就那么清凌凌地向自己走来,与自己携手一生。
如此想着,他身体中的血液缓缓流动起来,如盛夏时分高山云巅处起伏的云海一般翻腾不休,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占有欲愈发压抑不住。
而一旁的卫长遥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木木地被众人簇拥着回到新房。
两人相携并排坐在床边,刚坐下去时,卫长遥眉头轻蹙,感觉到底下有个什么东西硌到自己。
还未来得及调整一下坐姿,便□被当头而下的东西砸了个正着。
核桃大的东西砸在头上,她不由得轻呀了一声,随即便□整个人被罩住,身子被牢牢揽入怀中,连耳朵都被捂紧,护得滴水不漏。
在场之人见到这般景况纷纷笑开。
“哟,崔大人这么护着公主啊?”
“新娘子的声儿可真好听……”
“这可是当成了心肝啊?”
……
卫长遥耳廓渐渐热了起来,被羞得红了脸,再顾不上拿东西,手中的却扇也不知掉到了和处,只闭着眼抓紧崔爻胸前的衣裳。
脑袋中晕晕的像是要炸掉一般,脸上蒸腾起了朵朵红云。
此刻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身旁之人紧凑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