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送你礼物吗?”她反问,“我送你一句生日祝福当做礼物可以吗?”
“不可以!”他咬着重音重复,“绝——对——不可以!”
她默然,习惯性地摸摸口袋。
没钱了,连出差都是用的提前批下来的公费,下礼拜还要送他生日礼物。
啊,好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五条先生,你出生的日期真是太不巧了。”她语气沉郁,充斥着淡淡的不满,“如果是上个月,该多好。”
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支出呢。
“出生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他无辜摊手,拽着袖子将她拉近,陡然间想起什么,“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九月深秋的直觉无比精准,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捂住耳朵,可惜她一只手揣在袖子里被他拽着,顶多只能捂住一只耳朵。
五条悟眨眨眼,摇晃着她的袖子,像撒娇,又像是耍赖:“过去十年都没有收到你的生日礼物,今年可以全部补上吧?”
“你在做梦。”一份礼物都够她苦恼了,十年份的?怕不是要她去卖肾换钱。
“而且,”她控诉,“过去十年我也没有收到过你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们互相抵消了。”
谁都不要送,多么公平。
五条悟不为所动,食指触摸嘴唇,满脸恶作剧得逞的恶劣:“你对我的误会可真深,你的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十年份,一份不少,想不到吧?”
九月深秋:“???”
他保持神秘的笑容:“嘛,等回到旅馆之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千万不要感动到哭泣。”
他昨晚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去为她挑礼物,处理藤本堂那事儿不过是顺带。
……
……
如果九月深秋知道五条悟所说的“十年份”生日礼物,是指十年间各种新老款联机游戏,她绝对不会对此抱有一丝的期待。
半个小时前心怀微妙欣喜的她,在看见满柜子的游戏后,深觉自己是个世界无敌超级大笨蛋。
笨蛋!
就不该对五条悟那家伙怀有期许的!
笨蛋!笨蛋!
五条悟却仍旧为他这一壮举而感到骄傲,拉开透明小柜子的门,指着里面的游戏碟片:“我可是熬了一个通宵,专门去搜集的这些绝版游戏,惊喜吗?”
九月深秋满脸都写着“惊喜死了”。
五条悟:“……”
九月深秋闭了闭眼,从里面随手抽了张碟片,看也不看,冷静道:“来吧,打游戏。”
五条悟对她这副表情感到棘手,伸手抓住碟片一端不放:“等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她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呢?五条先生送的礼物,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的呢。”
“……”别说了,有点不稳。
五条悟是想哄她开心的,自从他想起来十年前他连续打爆她五十局的人头,后面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改变自己在她心中坚定不移的前辈形象。
至少也要先让她改口叫他的全名吧,全名不行的话,只叫姓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让她在同一种类型的游戏上重新找回场子。
让她打爆自己五十局人头,五十种游戏,打上五十局,打完,她总该出气了吧?
结果还没等游戏开始,她先发一道短促的、细微的冷笑声。
五条悟被连爆五十局游戏人头。
九月深秋完全不觉得是他在放水,越打越无趣,越打越机械,甚至于到了后面,连连打出好几个呵欠,眼皮沉得都快抬不起来。
五条悟盯着屏幕里再次被爆头的角色,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中。
啊,这情况,该怎么说,虽然他确实有在放水,最后的结果也和他预计的大差不差,但是为什么总有种挫败的脱轨感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头输了,游戏也快要结束了,为什么她看起来仍旧是那副兴致不高、并且对他一如既往疏离的模样呢?
要不然直接问问看吧,虽然她说真话的概率不大,但试探几次总能摸着点苗头……
他脑子里的精打细算还没有想完,忽而感到肩头一沉,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的水果香飘到鼻尖。
他眼皮一跳,第一时间用拇指按住跳动的眼皮,对于胸腔中两拍失率的心跳充耳不闻。
肩头的沉重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极轻地眨了下眼,缓慢地低下头,看见她困得倒在他肩头的毛绒绒的脑袋。
海水蓝的长发盖住她半边白皙的脸颊,刚洗完澡的头发柔软顺滑,末端残留些许湿润,微微卷曲地搭着单薄的后背。
他安静地看了会儿,屏幕里响起一声稍微高亢的自动击打声,似乎是吵着了她,她的眉心蹙起,有要醒来的迹象。
五条悟面不改色地用咒力击碎屏幕下端的开关,心中默念:“抱歉抱歉,明天我会赔偿双倍的。”
念完,继续低头去看她,见她眉心重新舒展开,这才微松一口气。
看了会儿,对她这种仅仅靠着他肩膀的姿势不太满足,很轻很慢地活动了一下上臂。
她的脑袋滑下去,他及时伸手,一手托着她侧颈,巧妙地卸去地心引力造成的稍重的力道,另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托起她的脸颊,迟疑两秒,最终决定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继续睡。
总比骨骼突出的肩膀睡起来舒服吧?
他不负责任地为自己的不道德行为想好借口,单手托腮,眼里含笑,就这样注视着她睡着的面容。
真可爱。
真可爱啊。
超级可爱。
可爱到心脏爆炸。
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会觉得腻。
五条悟用牙齿咬了下食指指节,克制地吞回溢至喉间的笑声。
他的掌心悬在她脸颊上方,隔空摩了一圈她脸部柔和的线条,拿出手机对着她的睡颜连续拍了十几张。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如果她醒来之后发现他偷拍,一定会绷着一张脸要求他删掉,他不删,她就会相当苦恼地皱眉,无论如何拿他没办法,就会无奈放弃,然后选择继续纵容他。
是的,纵容。
如今的深秋时时刻刻在纵容他,纵容他靠近,纵容他试探,纵容他偶尔的越线,像个失去脾气的陶瓷娃娃,看起来包容体贴,实际上眼睛深处空空如也。
真难办啊,完全搞不懂该从哪里开始改变。
五条悟长叹一口气,手指却早已纠缠起她散落的长发。
然后他想起什么,眼皮一撩,在不惊醒九月深秋的情况下,兴致勃勃地捧起她的长发,调出手机相机,对着手心那捧柔软的长发拍了个特写,千挑万选最后挑出七海建人的联系方式,果断点击发送。
两分钟后。
[七海建人:这是什么?]
[五条悟:头发啊,很漂亮的颜色吧。]
[七海建人:看起来像是女生的头发。]
[五条悟:哎呀~被你看出来啦~]
[七海建人:你是故意的?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同样是加班的社畜,而我,五条悟,全天都有可爱的女孩子陪同哦~]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我没有在加班。]
[五条悟:这是重点吗?]
[七海建人:头发的颜色看起来很眼熟。]
五条悟打字的动作稍顿,眼熟?他想起深秋了?
下一秒。
[七海建人:原来你已经自恋到连交女朋友,也要选择和你眼睛颜色差不多的程度吗?]
[五条悟:……]
五条悟被七海建人那句无心之语点醒。
多年来,他居然从未发现,深秋的头发颜色和自己眼睛的颜色如此之像,多么不可思议的巧合啊,这难道就是上天注定的——
他嘴角一弯,长指飞速点击手机键盘。
[五条悟: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吧?]
[七海建人:……………………]
这家伙疯了。
第21章 公费恋爱11
九月深秋在生物钟的催促下睁开眼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缓了几分钟,勉强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是睡着了吧?游戏打着打着就睡着了,直接睡在五条悟的房间?
枕头上的脑袋向侧歪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青色的瓷杯,是她前一天晚上喝茶用的。
哦,她昨晚是睡在自己房间的。
九月深秋心安理得地打了个呵欠,揉揉眼角,习惯性地去摸后颈的头发。
她睡觉时喜欢散发,早上醒来后,头发总是会钻进衣领里,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头发从衣领里拨出来。
手摸空了,领口里没有多余的头发。
她愣了下,碰到一根束起的松散低马尾。
五条悟扎的?
说起来,昨晚也是他把她送回来的,是抱回来,还是直接拖回来啊……?
她拽着马尾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还是不要好奇了吧,如果去问的话,还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语出惊人呢。
九月深秋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缓了会儿才慢吞吞起床洗漱。
……
……
九月深秋买完早餐回来,五条悟还在房间里补眠。
大概是补眠。
迟疑片刻,她只给他发了条简短的邮件,没有打电话吵醒他。
咖啡店店长打电话说藤本先生早上给她回电话了,说过两天就把货送回去,又问她在神山玩得怎么样,有没有和男朋友一起制造一些有趣的回忆。
九月深秋思索了一下,诚实答:“有趣的地方……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吧。”
店长:“……”你们年轻人的癖好真奇怪。
结束通话前,店长提起那三天的带薪假,让她在外面多玩几天,经费继续从公费里扣,就当是这几天的辛苦费。
五条悟睡到八点多才出来,他换了身高专的教师制服,胸口别着一颗漩涡纽扣,眼前绑着两圈白色绷带,发型也变成了古怪的朝天发。
九月深秋抬头见到他这副造型,缓了两秒钟,才温吞地开口:“五条先生,今天是礼拜一。”
“哦。”他从早餐袋子里扒拉出一盒温豆浆,叼着吸管瞥她,“礼拜一怎么了?”
“今天工作日,你不要回东京上课?”
他大概才想起来这事儿,薄薄的嘴唇张开,吸管掉回去:“我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这个礼拜进行户外教学,在神山当地实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腕表看了眼时间,态度相当的随意,“这个时间,一年级的学生们应该正在过来的电车上,快到了吧。”
九月深秋:“……?”
他瞅着她一脸茫然,笑起来,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豆浆,自顾自坐下准备解决早餐:“特级咒物现世,这边的诅咒应该少不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忧太过来练练手……要不要一起去接他们?”
九月深秋并不打算再和其他高专的人牵扯过多,到时候麻烦肯定少不了。
“我和爱瑠约好了,过会儿要去附近的甜酒店见个面。”
“我也想去。”五条悟立刻举手发言。
九月深秋收拾干净自己的早餐,看也没看他:“不要旷工啊五条老师,你的学生们正在等你对他们进行爱的鞭策。”
五条悟垂手,指尖挠了挠下颌,嘀咕着抱怨:“啊,那只好先把正经事办完再去找你了。”
她没听见。
……
……
九月深秋到甜酒店时,千反田爱瑠和她的同学已经在里面等了几分钟。
据说这次是因为她的同学,福部里志,近来十分疲惫,做任何事总是打不起精神,还老是打喷嚏流鼻涕。
在听千反田提到松下生病的那件事后,福部同学相当热情地请求她务必邀请到那位美女姐姐为自己看病。
千反田爱瑠十分担忧福部同学的身体健康,因此便有了今日这一见。
九月深秋坐在四人桌最外面的位置,隔壁是千反田爱瑠,千反田对面坐着另一个陌生的安静男生,棕黑色的短发,祖母绿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甜饮。
比起福部里志,这位折木奉太郎看起来更像是被诅咒所困扰。
“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去医院那里开点药吃几天就可以了。”九月深秋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
千反田爱瑠松了口气。
福部里志很是失望。
折木奉太郎:“早说了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一定要拉着我过来。”
声音慵散,提不起精神的怠惰。
九月深秋微微一怔,下意识偏头去看折木奉太郎,他抬了下头,又刻意地避开,继续喝甜酒。
千反田爱瑠注意到她的反常,紧张地询问:“十二月姐姐,是折木同学生病了吗?”
九月深秋回过神,低头喝了口水,掩去不自然的表情变化:“没事,折木君没问题,你们都没有问题,我只是……稍微有一点惊讶。”
福部里志马上想到另一层:“哈哈哈哈,难道是对他的节能感到好奇吗?”
“节能?”
“能不做的事就不做,非做不可的事就从简。”福部里志像模像样地模仿,“奉太郎所奉行的原则哦。”
折木奉太郎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很想拿什么东西堵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