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只听见耳边有个人在撕心裂肺的在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还我眼睛!!”
她失了神站在雨中,倾盆大雨打落在她瘦弱的肩头。
没几分钟,所有的衣衫尽湿,长发贴着她伶仃瘦弱的身躯。
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将她淹没在窒息困顿的黑暗中,她随着一波一波的浪潮被不断的冲刷,对岸就在她面前,她却没有力气伸出手去去触碰那柔软的沙石。
眼前的雨帘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衫,丰南微微抬眼,衬衫敞口上面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眉那眼都微微上扬,嘴里半叼着根烟,那烟火星才灭,像是刚刚从屋里冲出来。
他低着头,把她拉进怀里,语气仍然轻佻,但微微有些怒意,“怎么的,嫌家里浴室不够大,非得出来淋雨?”
丰南这才回过神来,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漂浮物,她紧紧地抱住段程也,刚从刚刚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也不顾的是不是在下大雨,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
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他“也哥。”
段程也被她这几声“也哥”叫的没了脾气,他看着比她矮一头的丰南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就好像一只小猫蹭上来,拼命地想要从他的怀里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蜷缩在一起。
段程也一手撑着伞,顾不上拿了嘴边叼着的那早就灭了的烟,一手把眼前的姑娘拥进心里,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乖,下大雨了,我们回家。”
第14章 . 百分之30 像是认识了很久,却又像……
段程也下了楼本来打算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看到在雨里发呆的丰南时,还是让江伏把见面往明天推,陪她回了江环。
他从侧门进来,没有看到那个被丰南打翻在地上的神秘包裹,只当是她使小孩子脾气,下着大雨也不去他的办公室拿伞,于是把她回家,让李阿姨早早地在浴室里放好了水。
他将人放下之后,用手背感受了一下水温,浴缸有恒温功能,这会水温合适。他嘱咐她赶紧洗澡,又转身想去柜子里给她找一套换洗的衣物。
丰南像是看出他的意图,拉着他垂着脑袋说,“不要白裙子。”
“好。”
段程也插了口袋,出来站在丰南的衣柜旁边,开始犹豫。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估计她也不出门了,拿套睡衣吧?
那,要不要拿内衣裤呢?
他的私心其实是不想的,她身上那种未着一物的空置感会让他发狂。
但一想到她冒着大雨在他怀里哭的那个样子,他觉得他的心里,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感受。
一些让他克制自己的欲望,从而想要窥探她心事的感受。
他顺手拿了一套黑色的内衣裤和一套棉麻灰色的家居服,走进了卫生间里。
段程也在江环的这套房子卫生间很大,里面的格局分明、干湿分离。他把衣服放在浴室门口,隐约可见里面的氤氲水汽。
里面传来的淅淅沥沥像掉落在他心头的羽绒,他扯了领带,身上传来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甚至有一些想直接掀了衣服进去。
有些柔软,光听声音就让人浮想联翩。
段程也开了电视,试图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台,电视里面放的是什么根本没有进到他的心里。
丰南拿着块大毛巾搓着头发出来了。
她的头发很长,湿了之后变成微微的自然卷,像是飘荡在海中的刚被捕捞上来的海藻。
刘海湿漉了自然地落在两边,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心微微皱在一起使得她平直的眉毛微微向下,杏眼含水。
段程也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熟悉又陌生。
像是认识了很久,却又像是从来没见过。
段程也不自觉地摁着那遥控器的音量键,直到声音很大的时候,丰南才抬眼问他,“也哥?”
段程也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柔声道,“过来。”
丰南走过来坐在沙发的边角上。
段程也不满他跟她之间有距离,他微微靠近,用双手轻轻掐住她的腰窝,将她抱到自己身上,拿起一旁的吹风机。
在吹长头发这件事情上,段程也不得不承认他不在行。
他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试图将长发掀起,好方便热风可以吹到发丝的每个角落。
可是他翻来覆去,要么就是头发被他绕来绕去绕打结了,要么就是自己的手被缠绕进去了。
直到丰南发出吃疼的“嘶”声,他才不得已的把吹风机还给了她。
他只得仰着头一只手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吹头发。
那长发怎就在她手里特别乖,在自己手里就跟泥鳅似的。
丰南吹完头发就带上了无线耳机缩在被窝里。
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段程也觉得她今天好像有点生气。
他也跟着上了床,在身后抱着她。
他有些紧绷,但也有些克制。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难得会如此克制。
她受他蛊惑,他听她耳语。
两个人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只是抱着。
段程也在等着她把脸转过来抱着他。
可是等了好一会,丰南就是安静地闭着眼睛。
他脸色一沉,眉目微拧,伸了手拦腰把她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梢里。
怀里的人只是这样闭着眼,仿佛已经入睡。
段程也只听得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他的某处隔着衣物还是有所反应。
他寻迹搂上她的腰肢,却想到她在雨里掉下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都落在自己的心里。
段程也微微躬了身子,仍热保持抱着她的姿势,但是却不敢贴的太近。
他怕自己忍不住。
丰南塞着耳机在听音乐
段程也从她左耳上拿下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左耳上。
耳机里是低低的女声的吉他弹唱。
他伸出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听着耳边舒缓的音乐,看着她背后的脖颈。
他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哄起。
所幸身侧的人往自己怀里挪了挪,又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
段程也松了口气,她还是跟平常一样依赖她。
这样的依赖和听话,让他心安。
丰南听着舒缓的音乐,思绪开始变的迷迷糊糊。
每次想到过去,她都不由下意识地去找段程也。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
这样依附于一个人,把他当做是自己精神上的解药,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
睡梦中,她又处于那个时明时暗的场景中。
周围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嘶吼。
光怪陆离的叠影让她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一双巨大的手把她钳制在地上,她的嗓子被人堵住,她不敢直视那个按倒她的人。
她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段程也的手,可是身边一空的失落感让她彻底从睡梦中惊醒。
身边的人已经走了,床边的茶几柜上是他遒劲潇洒的字迹。
“今天不回江环。”
第15章 . 百分之40 沈叔叔的女儿要回来?……
一夜辗转,不得安眠,丰南穿上拖鞋,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之后,约了戚自凡。
丰南十八岁的时候拜了戚自凡为师,那个时候,戚自凡才二十三岁,却早已声名远扬,业内最年轻的国奖获得者,年纪轻轻就开了好几场自己的画展。
海外长大,母亲是意大利人,父亲是中国人,书香世家,有天赋又很努力。
丰南到画室的时候,戚自凡刚好在上课,助理示意她在办公室等一下。
丰南估计还要等好一会,于是随手拿起画室里放置的画笔,开始临摹。
她的笔触干净流畅,平头或圆头的画笔沾染了大面积的颜料,落在白色的画笔上,线条就好像拥有了灵魂,开始构筑他们自己的故事。
轻重有质、急缓有别、错落不一的线条把整幅画的色彩区域分割开来,浓重的红色天空,蓝紫色的河水,棕色□□的大地以及桥上那个扭曲惊恐的人物……
所有的色泽从笔触蔓延开来,又在整幅画中交织在一起。
“是蒙克的《呐喊》”
丰南回头。
戚自凡站在他身后,高大的半个身影挡住了窗户中半边的光阴,他的视线透过金色方框的眼镜,落在她的画上。
丰南笑笑:“师傅,我班门弄斧了。”
戚自凡拍拍她的肩膀,“南南,别临摹呐喊了,这样的情绪,我希望你少一些。”
“知道了。”丰南没有把笔放下,“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喜欢这幅画,师傅,爱一物难戒,越爱却越难戒。”
戚自凡微微弯下腰,拿过丰南手中的笔,放在一旁,“怪我从前总是让你练习这些,早知道不如多让你练练插画。”
她轻松地落在沙发里,表情懒懒的。
戚自凡一眼就看出她眼下的淤青,看着她的眼睛问:“昨晚上又做噩梦了?”
“嗯。”丰南点头。
戚自凡知道她的一切,五年的师徒情分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戚自凡递给了她一个唱片,“我最近给你选的几个音乐,有一些是我找国外的朋友录的,对睡眠很有帮助。”
丰南没有接,脸上少有的显露了几分玩笑:“师傅,什么年代了,谁还用CD,您上大街上问问有多少个像我这样年纪的姑娘,还知道CD怎么放吗?”
戚自凡用一本杂志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这是在嫌弃我老了,我也就28,比你大五岁而已。”
说完递过来了一个小巧的原木色挂壁CD机,“早给你想到了,送你的,生日礼物。”
丰南愣了愣,接过挂壁CD机,满心欢喜。
她对这种小巧制作工艺精巧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
戚自凡看她欢喜,趁着机会问她:“沈叔叔说,他给你打的钱,你一分都没有动?”
丰南脸上高兴的几分笑容立刻减淡了不少。
戚自凡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又有点后悔聊这个话题。
“我不缺钱啊,我偶尔画室兼职的钱用来生活绰绰有余了。”
丰南把CD机放下,“况且,我找到工作了。”
戚自凡一抬眼,“在他的公司?”
“嗯。”丰南垂目,点点头。
丰南目光看向掌心,睫毛如鸦羽,在那一片睫毛挡住的光阴下,是有些泛黑的眼圈。
“南南,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不受过去干扰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彻底的分开。”
“嗯,我记得。”
戚自凡轻轻拍着她肩膀:“你应该知道,连接过去和现在的人,只有他段程也一个,但是你自己其实很明白,他的存在其实在一次次提醒你想起过去,你应该换个环境,远离伤害你的人,才能彻底不被梦魇困扰。”
“我明白。”
“那你尝试了吗?”
“尝试了。”
“结果呢?南南,我不希望你被时间困住。”
丰南抬起头,眼下的淤青挡不住:“师傅,我找了他十年,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才有安全感,离开他,我不知道我还行不行……以前,以前,以前他在的时候是可以的,可是,可是那天他不在,我把一切都搞糟了……”
她开始攥紧手心,不用自主地在手心里抠着自己。
他看着眼圈开始泛红的姑娘,真想一把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但是他只堪堪地用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搞糟了,你做的对。”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年,是真的有些难过。
戚自凡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
不只是丰南,其实他也想问问自己。
一个人住在你心里五年了,你要怎么抽身呢?
戚自凡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
他拍着她的肩头,问到:“南南,回趟家吧,沈叔叔回国了,把你奶奶也接回来了。”
丰南一顿,微微有些犹豫。
“你总不能连你奶奶都不见吧?”
许久,丰南点点头:“好。我回去。”
沈家大宅,佣人们忙里忙外地布置着场地,宅院门口的地板上铺了长长的地毯,庭院的大草坪上,香槟色的桌布包裹着沉香木的高脚桌,桌上摆着向日葵和红酒,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中西式点心。
草坪一旁是一个音乐喷泉,变化莫测的喷泉水花吸引了一大堆驻足观赏嬉笑打闹的小朋友。
沈家是富甲一方的珠宝大商,当家人沈世黎十五岁走南闯北做珠宝生意,前半辈子生意路上诸多坎坷,人到中年才厚积薄发。
前半辈子都在兢兢业业地开拓市场,耕耘商业。
如今他手上攥着半个北欧的名贵首饰名牌的代理,盘子里这么大块蛋糕谁都想来分一口。
沈家老太太七十大寿,来往的宾客都是圈子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明星富豪觥筹交错。
宋伶从桌子上拿了一盘精致的点心,端着个盘子走到宋一凝身边。
“姐,你说沈奶奶过七十大寿,为什么点心全是些小姑娘喜欢的样式,你看看桌上的花,都是向日葵,多俗气。”
宋一凝端着杯香槟,今天穿了一条长裙,娉婷婀娜立在草坪上,是不是地看着是不是有镜头在拍,保持着女明星该有的气度。
她抿了一口酒,“那哪是为沈奶奶布置的,据说今天,沈叔叔的女儿会回来。”
“什么?”宋伶手里的蛋糕不小心落在了草地上,宋一凝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