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墓园离宋家有不远的距离,车上傅北瑧接到宋爷爷的电话,老爷子先是安抚了她几句,将她和宋母之间的矛盾轻飘飘带过,又叫她下次有空再去做客。
傅北瑧放下手机,看宋老爷子这个态度,她走后宋彦承倒没有一味偏帮着他妈说她坏话。
她并不意外宋爷爷的反应。
傅北瑧心里清楚,她一个外人,宋爷爷不偏帮就不错了,哪能指望人站在她这边替她出气。
要真因为老爷子几句“拿她当亲孙女”就膨胀起来,她可就太没个数了。
她挂了电话,将宋彦承陆续发来的信息一键删除,又让司机中途停车买了束花。
午后墓园冷清,非年非节,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这里。
傅定邦的墓碑静静立在那儿,照片上的中年男人面容慈和,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相片中活过来,跟从前一样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一束百合静静躺在墓碑前,柔嫩的花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家里人来带的一贯是她父亲生前喜欢的白鹤芋,至于这束百合,应该是墓园的人或是其他人来看傅父带的吧。
傅北瑧没多在意,她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到墓前,和百合放在一起,伸手摸了摸碑上的照片:“爸。”
说完这句称呼,她又没了声音。
其实傅北瑧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让司机把车开到这里。
距离父亲出事已经过了那么久,但她看着这座墓碑,却依然没多少真实感。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这个名称代表的,应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臭老头。”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半撒娇半抱怨地说了句,“有点想你啦。”
嗓音压得很轻,周围有风吹过,带起她的长发,像是温柔的回应。
傅北瑧在墓园呆了一下午,直到心情渐渐平复,她呼出胸前最后一口郁气,转身往回走去。
中途路过墓园值班人员的办公室,她想起那束碑前看到的百合,还是过去问了一声:“请问,你知道这花是谁放的吗?”
值班人员回忆了一会儿,拿出本登记簿,按着日期翻开:“是位很俊的先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天来的。”
傅北瑧顺着他打开的册子看去。
墓园管理宽松,访客栏上没有留下全名,只有一个落笔流畅的字符。
——“D”。
第十七章 别看你平常人模狗样的,私底……
傅北瑧虽然下车前让司机自己找个地方待会儿,但司机始终没走远,见她从墓园出来,忙替她拉开车门。
回市区的路上,顾予橙打电话过来。
“我朋友新开的酒吧今晚正式开业,要不要一块儿过来放松下心情?”
“我是没问题,”傅北瑧摇下车窗趴在窗边吹风,“倒是你,晚上出来玩,不怕你老公独守空房了?”
顾予橙豪迈地道:“不用管他,南城分公司临时有事,他一大早就走了,你姐妹我又恢复自由啦!”
光声音也能听得出,她这几天是在家里憋坏了,沈铎刚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出来放放风。
傅北瑧懒懒道:“行,地址发来。”
去宋家时的打扮带到酒吧这种场合就不合时宜了,傅北瑧赶时间,让司机路上在一家商厦门口停车,进去随手挑了支她常用牌子的口红,正红唇膏勾勒出她饱满的唇形,再将为了见宋爷爷做的淑女小盘发一卸,微卷的长发散漫披在肩头,还没正式进场,就有人两眼发亮地凑到了她身边献殷勤。
外边早已入夜,酒吧内部却依然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其间,节奏紧密的乐声在耳边不断响起,气氛被持续烘托到一个顶峰。
傅北瑧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到顾予橙预定的卡座,转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吧台的调酒师手指翻飞,没多久,两杯新调的酒被放到她们面前的方桌上,傅北瑧端起高脚杯饮了一口,拿眼神瞥了瞥一旁目光灼灼盯着舞台上热舞小哥的顾予橙。
“……”顾予橙讪讪收回眼神,“干嘛那么看我,吃是不能吃的,看两眼还不许啊。”
“谁说不许了,”傅北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往边上坐了坐,给她腾出个最佳观赏位置,“你随意。”
顾予橙一时来不及拦,只能瞪着眼看她手里空荡荡的高脚杯:“你喝那么快干嘛,不怕醉啊。”
她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不是……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这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傅北瑧让酒保给她把酒续上,朝她抛了个眼神过去:“哪里不对劲了?”
顾予橙在心中小声逼逼,哪里都不对。
她想起下午依约打过去却没被对方接起的电话,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顾予橙张了张嘴,话到了嗓子眼,最终还是被她又咽了回去。
算了,她的这个好友向来骄傲,看她现在这样,摆明了是不想对今天发生的事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刨根问底是最没必要的事,她需要做的,只要继续陪她呆着就够了。
顾予橙端起酒杯,假装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笑嘻嘻凑过去和她碰了碰:“没有,是我看错了,喝酒喝酒,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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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醉不归的是她,最先撑不住了的也是她,顾予橙喝到一半就不行了,扶着墙就去了洗手间。
傅北瑧一个人留在卡座上,她其实酒量没比顾予橙好多少,调酒师调的酒初入口时还不觉得,后劲却大得厉害,只是她醉了也不明显,表面上看过去清醒如常,只有眼尾染上了一抹醉后勾人的红晕。
有男人端着酒杯过来,嬉皮笑脸地道:“美女,赏个脸,一块儿喝一杯呗?”
傅北瑧听见声音,直直地抬头,张嘴低声说了句什么。
男人没听清,当即殷勤地凑过去:“我没听清,要不美女你大声点,再说一遍?”
傅北瑧歪了歪脑袋,果真依言重复了一遍:“我说,你长得太难看了。”
“对着你,我喝不下去。”
这一回嗓音洪亮,吐字清晰,就是再聋的人也听见了。
男人那张笑容油腻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面色阴沉地向她伸手:“你——”
他的手还没碰到傅北瑧的头发丝,就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中途截住,男人猛地一回头,刚想出口骂人,就见站在他背后的人沉着一张俊脸,眸光阴冷地睨他一眼,他手上一用力,将他甩了出去:“滚。”
男人缩了缩脖子,他臭毛病一堆,唯一的有点就是有眼力见儿,眼看面前这人他惹不起,立刻马不停蹄地滚了。
傅北瑧仰着头,巴巴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她喝醉时的样子是难得的乖巧,不说话静静坐在那里,像樽漂亮的瓷娃娃。
段时衍定定地看着她,他叹了口气,周身的冷气再也维持不下去:“怎么跑来这里喝酒?”
他俯身弯腰,沉着的脸柔和下来,用哄孩子的声调温声和她说话:“谁让你不高兴了,嗯?”
“呀,我小傅妹妹怎么也在这儿,”严定捷从劲歌热舞的人群中费力挤过来,他哟喝一声,“段哥,你……我去!”
严定捷诧异地瞪大了眼,下意识捏了把手上的皮肉,怀疑自己今晚根本是在做梦。
——他看见他小傅妹妹眨了眨眼睛,忽然向他段哥张开双臂,一个猛扑朝他抱了过去,像只树懒似的挂在他段哥身上。
“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瑧瑧等了好久,你怎么才来接我呀。”
她嗓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和若有若无的撒娇,像只悄悄推开门从家里跑出去的矜贵布偶猫,在外面受了委屈,终于见到能护着她的大家长,忍不住亮出爪子,粉嘟嘟的肉垫不轻不重地拍在他心上。
她的手起先倒还乖乖放在段时衍肩上,没多久就不安分起来,迷蒙着眼戳了戳他坚实的腹肌。
傅北瑧哼哼唧唧的,有些想不明白地在他耳边吐气:“奇怪,爸爸,你的啤酒肚哪去了。”
“什么、什么时候,嗝,什么时候变成六块肌了?”
“……”
段时衍面色变了变,他眉心一跳,深吸一口气,向下稳准握住了她那只乱来的小手,禁止她继续作乱。
一旁的严定捷眼睛瞪得像铜铃,折射出发现奸情般的机灵,他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嘴里喃喃自语:“叫爸爸,摸腹肌……好家伙,连角色扮演都玩上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别看姓段的你平常人模狗样的,私底下竟然喜欢和我小傅妹妹玩这种情趣?!!”
段时衍:“…………”
第十八章 这个哥哥,她曾摸过的……
傅北瑧对现场的气氛一无所觉, 她醉后脑子里晕乎乎的,只能凭借着本能把她那双笔直的长腿盘在段时衍腰上,脸颊埋进段时衍颈窝里蹭蹭, 小声在他耳边委委屈屈地道:“派大星, 你怎么还不抱住我呀,我要掉下去了。”
段时衍眉梢一扬。
很好, 才多大会功夫, 他在她眼里就直接降级成了一只傻乎乎的粉色海星。
他伸手托抱住她,傅北瑧身形窈窕,体重一向保持得很好, 抱起来一点都不沉。
傅北瑧放松下来, 舒舒服服靠在段时衍怀里, 连眼皮都不想费劲撑开。
其实比起那些酒后胡闹的醉鬼, 傅北瑧喝醉后并不烦人, 她不会大吵大闹, 最多……只是手变得不安分了那么一点点。
腹肌不给摸,她也不气馁, 而是很快振作起来调转目标, 将下一个目的地放在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耳垂上。
她的□□狗祟祟地向他伸了过去。
段时衍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他喉结滚了滚,抬手捏住她的后颈肉:“喝醉酒还不安分, 又想干什么?”
声线低沉喑哑,莫名有种危险的意味。
喝醉了的人是不知道怕的,傅北瑧理不直气也壮, 她笑嘻嘻地靠在段时衍肩上,撑着小厚脸皮朝他大声宣布:“摸你!”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严定捷佩服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 敢这么和他段哥说话,以后他不能叫她小傅妹妹了,这就是他傅姐啊!!
傅北瑧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听见抱着她的人似乎很轻地笑了声,垂落的长发被人揉了揉,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诱哄地问她:“摸我,摸我的代价很高的,你付的起吗?”
感觉有被挑衅到,傅北瑧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踢蹬着小腿就想去够她扔在卡座上的包:“那肯定,你不用担心,我很有钱的。”
“你说,要多少钱才能摸摸你,”她撑起身子,眯着眼睛盯住眼前这张俊脸,豪气地一挥手,“我,给你双倍!”
最后那句话掷地有声,正好落入从洗手间回来的顾予橙耳里。
顾予橙:“???”
什么情况,她才走了多久,她那么快就和酒吧里哪条小狼狗勾搭成奸,连包夜的费用都谈起来了?
严定捷在旁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不怕死地凑过去:“可以啊段总,还是你魅力大,要是哪天信合出了问题,就靠你这皮相,哥们跟着你,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段时衍侧头,凉飕飕觑了他一眼。
严定捷本能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而已,要不要那么凶。
要是放在古代,你一定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君,可不讲道理。
他这一扭头,顾予橙终于看清了正被傅北瑧上下其手的男人的正脸。
“!!!”
段、段总??
顾予橙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她绝望地看了眼她醉醺醺的好友。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明年今日,我一定多给你烧点纸钱。
顾予橙握了握拳头,硬着头皮上前,讪笑着跟段时衍打交道:“段总,好巧,你也在这儿啊哈哈。”
“那什么,你看北瑧都喝成这样了,要不你还是先把她给我吧。”
她话音刚落,段时衍尚未动作,傅北瑧反倒先他一步不高兴地皱起小脸,她双臂环着段时衍的脖子,把自己当成个大型挂件挂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来:“我不,嗝,不要。”
她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严肃分析:“你瘦巴巴的,一看就没他好抱,我才不换。”
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不愧是傅家的大小姐,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惨遭嫌弃的顾予橙:“……”
顾予橙仿佛看见傅北瑧吭哧吭哧挖了口大坑,又马不停蹄往坑里一跳,上演了一出三百六十度自由落体。
照她对傅北瑧的了解,她几乎可以看见小傅同学醒后会是怎样一副羞愤欲死的场面了。
“我和傅小姐目前住在同一公寓,”段时衍护着怀中姑娘的手臂未松,他稍微颔首,彬彬有礼地向顾予橙致意,“要是顾小姐信得过我的话,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顾予橙:“……”
她信不信得过有什么用,就冲傅北瑧现在抱着这人死不撒手的样,她还能硬把她扒拉下来吗?!
她眼不见为净地摆手:“那就麻烦段总了。”
段时衍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从卡座上拎起傅北瑧的小包,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抱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不对啊,”直到目送他们远去,顾予橙才恍惚想起来,“他们俩的关系难道好得瑧瑧把入户密码都告诉他了,这进展一日千里也不带那么快的吧??”
“连门都进不去,那他是要带她回的哪门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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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瑧一路窝在段时衍怀里,密码锁嘀声响过,她勉强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单颜色灰扑扑的,跟她平时睡的完全不一样。
她打了个滚,手却依然抓着段时衍没放,他试图将手抽出去,被她抓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