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已经乖乖躺下,扯过被褥给自己盖上,两手捏着被褥边沿,虚虚提起,盖住嘴巴鼻子,只留一双星眸直勾勾盯着他。
景珖失笑,指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她只看着他,眼神里露出了几分疑惑,像是不懂为什么说睡觉却不躺下来。
景珖直接伸手把她拽起来,掌着她的小脑袋往窗户的方向看。
“天还亮着,天黑了再睡觉。”
她愣愣的望向他,反应了半晌,猛地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景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人已经带到房里,景珖很快总结出来,只要他不在她面前消失,她便不会发疯。
景珖不动声色的配合她,留在房中,一半心思看着账册,一半心思落在她身上。
小疯子不发疯的时候,多半是安安静静的。
她盯着景珖看了许久,见他坐在那里翻看着什么,忽然四下扭头,像在寻找什么。
几乎是她刚有动静,景珖便注意到了。
那些账册和书信都在床边,只要她看到了,无论是谁派来的,她都是不能留的。
她竟真的抓起一本账册,坐在床上翻看起来。
景珖眼中透出寒意,心道装傻也不会装。
下一刻,翻看账册的少女似乎看烦了,屏风后传来撕拉一声响!
景珖背脊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这混账小疯子,她把账本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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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番外 明媚(六)
“在这呆着, 不许动!”
少女被吼得一抖,在茶座中缩成一团,显而易见的脸不服心也不服。
景珖捡起账本碎片, 表情都在抽搐。
还好, 还好他的账册从来都是一式两份, 一份随手记, 一份是即时誊抄,以便日后翻越。
被她撕毁的这本账册,他已及时誊抄过。
可是……
男人阴冷的眼神扫过茶座中的罪魁祸首。
放在往常,便是谁不仅允许碰了他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
她这样, 已经够死上十来回。
若她是谁派来装疯卖傻, 靠美色接近他的, 那应该是对这些东西十分敏感。
又或者,这是她的一个伎俩,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故意撕毁, 仍然是装疯的一部分?
景珖已经等了很久,迫不及待想铲除那些老东西。
姑且再试探试探。
被撕毁的账本丢到她的面前,外加一沓白纸与浆糊。
景珖负手而立, 居高临下的垂视着缩在座中的小疯子, 指着浆糊道:“全部粘好。”
若要全部重新粘好, 必定需要细细阅读上头的东西。
他不信她真的不在意。
只要她有向外传递账册消息的举动,他便可立刻办了她。
“快点!”景珖见她不动, 厉声催促, 结果吼得她又是一抖。
稀烂的账本摊在面前,她看也不看,倒是歪着头盯住了那碗浆糊。
看着看着,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仰起头冲景珖露出甜甜的笑,双手捧起那碗浆糊。
在景珖来不及阻拦的一瞬,少女伸出舌头,直接戳进浆糊碗里……
“你……”景珖双目圆瞪,手都伸出去了。
很荒诞的,他的脑子里自动生出了她的行为解释——以为这是给她送吃的了。
用来当粘胶的浆糊当然是不能吃的,显然,她也知道这不是人吃的。
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又怒又委屈,扬手将那碗浆糊砸了出去!
一声脆响,房门从外被踹开,利丰和利行持刀冲进来,满脸警惕准备守护。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脸呆滞的家主,和一个被他们吓到,尖叫着撅起屁股,将脑袋扎进座位角落,然后呜呜哭起来的少女。
撅着屁股……咳……
利丰和利行同步收刀,同步别开脸,异口同声:“属下失职,郎主恕罪。”
景珖的头,有些隐隐作痛。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她可能真的只是纯粹的疯了。
毕竟,她还没碰到他手上重要的东西,就已经时时刻刻在生死边沿反复横跳试探。
没有这么做内应的。
景珖缓缓抬起手,冷声道:“把她叉出去。”
利丰和利行对视一眼,望向景珖。利行问:“那该如何安置?”
景珖:“只要不跳江,哪里都行,叉出去!”
二人会意,走过来一左一右将鸵鸟少女架起来。
没想这一举动,竟刺激的她发了疯。
她吊在两人的臂弯间,又叫又踹,张牙舞爪的要咬人,丝毫没有美人姿态。
利丰一个手刀,放倒了她。
疯癫少女双眼一翻白,软软的坠身。
“郎主,此女疯癫无常,还会伤人,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景珖此刻不想看到她,他闭上眼舒了一口气,摆摆手,是个赶紧带走的意思。
二人这才将人架了出去。
房中恢复了宁静,景珖自己处理了零碎的账本,又让人来处理了地上的脏污。
这一通忙活,他竟觉得有些疲惫,准备小憩片刻。
然而,当他坐在床边,刚要宽衣时,鼻尖轻轻一动,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景珖从不是温柔君子,也无心谈情说爱。
他要女人,一则是为了给母亲添堵,二则是男人的正常需求。
所以,他不喜欢那些纵贯欢场满身手段的女人,处理起来浪费时间;也不喜欢自己的地方留下别人的气息,每次买欢后都会命人仔细清理,一根头发丝也不剩。
静坐片刻后,景珖起身唤来奴仆。
更换床单被褥,沐浴换衣裳,再回房时,天色已渐渐暗了。
问了一下她的安置情况,利行吞吞吐吐说,刚才那下好像使重了,她还昏迷着。
景珖没说话,合门时,他心头微动,没有落闩。
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心中说——再试探一次。
夜色沉黑,伴着江风瑟瑟。
景珖一年中大半部分时候都在外面走动,早已经习惯在船上睡觉。
但今日,他睡得很浅很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醒来。
然而,他似乎想多了。
夜深人静时,的确有人来了,却不是偷摸来的。
她是一蹦一蹦单脚跳来的。
真的,没有人这样当内应的。
景珖的疑心忽然掺杂许多考量,变得很复杂。
明明是个小疯子,可从客舱到这里的路,他才带着她走了一遍,她已经能自己蹦来。
若她不是内应,真的疯了,纠缠于他的原因又是什么?
利丰利行都在外面,若是刺客,此刻已经身首异处。
可她这动静,便是个聋子都要被吵醒,景珖自然能听到,他们不过是在等她的指示罢了。
景珖平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指示,才刚刚从这间房清除的香气,随着源体的靠近,强硬的挤进了景珖的嗅觉里。
香气最浓时,她趴在了床头。
这一路可真是把她累坏了,香喷喷的气息,有她很轻的喘息。
黑暗里,少女歇了一会儿,开始伸手摸索。
她摸啊摸,从男人的胸膛摸到了脸蛋,又从脸蛋摸到了枕边。
一个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动作顿住。
她摸到的,是景珖睡前压在枕边的一本旧账册,且已经有完整的誊抄本。
她愣了片刻,毫不犹豫的把账册抽走了,不止如此,她开始四下摸索,仿佛想找到更多。
景珖已习惯暗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折腾。
最后,她发现了摆在床头的凳子上还有一摞。
她把手里的那本放上去,撑着身子单脚站起来,中间好像碰到了伤腿,她轻轻呼了一声。
景珖已经谈不上防备了,他甚至侧了个身,支着脑袋,方便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少女把账册摞在一起,然后满屋子蹦来蹦去,最后,她蹦到了窗边。
景珖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她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蹦回来,把账册抱到了窗边,整整齐齐堆在那里。
完成了这些,她心满意足的回到床榻边。
景珖就这么看着她蹦回来,保持着支着头的姿势。
她也习惯了夜色,发现他醒了。
景珖嘴角噙笑,低声道:“你这是干嘛呢?”
她趴到床头,隔着一层夜色看着他的轮廓,第一次开口了。
“眼睛会坏掉的。”
景珖玩味的笑,忽然凝在嘴角。
少女的声音很动听,浸在夜色里,清澈与柔软被放大,格外熨帖人心。
那一瞬间,景珖脑子里又为她生成了完整的行为解释——她不是发疯胡闹,放在床头的书,必定是趁夜掌灯看的。
她不让他在夜里看书。
所以,她把东西都挪到了窗边。
因为那里光线最好,他夜里想看,也摸不着东西。
忽然,她吸了吸鼻子,像在哭。
景珖心头一动,声音都放柔了:“怎么了?”
她的调调终于带了哭腔:“疼……”
景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浓烈的趣味。
她不是忍到这时候才说的,她是故意在解释之后说的。
她没有胡闹,是怕他看伤了眼睛,是在对他好。
刚表达完这层意思,就开始卖惨,绝对是故意的。
打死他都不信,她是个疯子。
景珖玩味道:“哦?那要怎么办呢?”
她果然不哭了,吭哧吭哧爬上床,非常自觉。
景珖甚至往里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置。
他想,她不是疯子,是妖精。
然后,他听到小妖精期待的,小小声的说:“姐姐,我们一起睡。”
景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第152章 、番外 明媚(七)
天边第一抹晨光将寝舱照亮, 景珖如往常一样准时醒来。
经过一整夜的时间,那股淡淡的香气已经盈满这一方私密的天地,以至于景珖眼都没睁, 昨夜的记忆已经悉数苏醒。
她面朝他侧睡, 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横搭在他的身上, 手软哒哒的垂在另一侧。
景珖侧首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女, 满心都是不可思议。
论理,当她在喊出“姐姐”那一刻时,已经该被丢出去。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起身掌灯, 站在床前让她滚。
果不其然, 她又开始发疯。
只是这次, 她省下了哭闹的力气,直接钻进被子里, 大有将自己焊死在床上的意思。
正值秋末, 她穿的单薄, 几番揉搡下,已经露出白嫩的肩头与丰盈的曲线。
可她浑然不觉自己媚态横生,娇憨傻气的在他卧榻之侧卷被褥。
那一刻, 景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凝视她片刻, 然后自动自发忽视了那句“姐姐”, 重新躺了下来。
随着他躺下的动作,她便知道自己抢位成功。
房中亮着一盏暗暗的夜灯, 景珖猛地侧首, 果见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双眼含着得逞的笑,又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闭眼假寐。
得亏她闭上了眼,否则, 便会瞧见景珖在错愕一瞬后,微微扬起的唇角。
盯着她看了许久,景珖心中不免对自己有些嘲讽。
他想,今日但凡换一个相貌丑陋的疯女人,也不会在他这频频讨到便宜。
只是因为她长得美,而这份美又很合他胃口而已。
再者,至今为止,她也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态,甚至言行还有些可爱。
他只是劳累紧张了一阵,忽然遇上个有趣的小玩意儿,生了趣味罢了。
仅此而已。
景珖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以往找人,都是完事后立刻送走。
既然不准备把她赶走,他也没打算睡个好觉,索性睁眼看着账顶。
忽的,耳边传来竜竜窣窣的声音。
一条手臂探过来,广袖拉扯开,露出白嫩的肌肤,最后轻轻搭在他身上。
少女细嫩漂亮的手掌,轻且富节奏的在他身上一拍,又一拍。
像幼时乳母哄睡时,一边拍身一边哼曲儿一样。
景珖轻轻转过头,发丝在枕上磨出细碎的声响。
她并未像刚才那样满脸小心思,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整个人安定下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乖巧的闭着,密长的睫毛尾端微微上翘,可爱极了。
不发疯时,她连睡相都漂亮的不得了。
但让醒来的景珖满心不可思议的,并非是她的美,而是他真的被她哄睡了。
一觉到天亮。
睁眼时,她还在卧榻之侧,证明昨夜一整夜,即便他睡着了,她也没有其他动静。
否则,她早已被守夜的利行和利丰擒住了。
她在他的床上,安安分分睡了一夜,睡相极好。
景珖静静地看着她,心想,她是怎么疯的?
观她模样,怎么都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必是娇养长大,非富即贵。
但哪家走失了这样的宝贝女儿,能毫无动静的?
那艘船是普通的客船,即便江盗截杀,也没有把她家人杀光的道理。
更像是她独自上了船,没有家人陪伴。
难道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熟睡的人忽然有了转醒的迹象,景珖回神之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