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澜立刻说道:“父亲,母亲,商澜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商祺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说道:“你们这一辈,女孩中间用‘芸’字,你性格像男孩子,就跟你的兄弟们一样,都用云彩的‘云’,上族谱时就用云澜。”
商云澜。
商澜还挺喜欢。
“好,我听父亲的。”她美滋滋地应了,完全没把商芸菲的哭脸放在心上。
嫡长女回来了,她一个收养的就要退后
一步了,落差一定
会有。
蒋氏喜欢这个结果,也感佩于亲生女儿的大度,陌生感消减了不少。
出于内疚,她亲自张罗了茶点和饭菜,又拉着商澜问了不少之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一问一答中,商澜了解了原主是如何走失的。
十四年前的上元节,商祺带原主和商云彦去长安路赏灯,因要同僚叙话,就把原主交给了奶娘。
奶娘带原主去看走马灯,才离开一会儿,原主就被一个壮汉抢走了。
从此杳无音信。
奶娘也因此自尽了。
商澜感慨道:“拐子最可恨,将来他们若是犯到我手里,绝对不会轻饶。”
商云卓握着两个小拳头,瞪着大眼睛,“对,姐姐说的对!”
商祺深有感触,也道:“这些人确实死不足惜。但有时候也是没法子,法严了,拐子的心也就狠了,一着不慎孩子就死了,唉……”
蒋氏觉得话题过于沉重,趁下人上点心和茶水的功夫,赶紧把话题岔开了,“不提那些过去的事,母亲问你,你在家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商澜道:“刺绣、书法、画画都只会一点儿,比较喜欢收集瓷器,尤其偏爱五彩瓷。”
“商澜姐,你不是喜欢养花吗,不然买那么多番椒种子要做什么?”商云秀忽然问道。
商澜看了看商芸菲。
商芸菲红了脸。
商澜笑道:“我不爱养花。因为养父在陆洲遇难,回来时要用棺椁,我向萧大人借了五百两银子。我养番椒,便是想与谢熙合伙做个买卖,赶紧把这笔银子还上。所以,一棵都没舍得让给芸菲妹妹,实在抱歉了。”
商云秀滞了一下,忽然起身长揖一礼,“云秀错怪姐姐了,请姐姐责罚。”
商云秀一直没跟商澜说过什么,不主动,不热情。
她还以为自己碰到极品里,那种一心只认假千金为姐的败家弟弟了,没想到是个明事理的。
她赶忙站了起来,说道:“误会嘛,解开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她在他额头上亲昵地敲了一下,“只要你不以势压人、乱告黑状,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商云秀瞥了商芸菲一眼,说道:“父亲,母亲,大哥,姐姐,我去读书了。”
商祺和蒋氏点了头,少年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商芸菲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蒋氏有些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饭菜送上来了……
用完饭已是亥时时分,蒋氏和商芸菲送商澜去听竹苑。
这是商云彦和商祺商议后,特地腾出来的院子——院里有竹,商澜喜欢竹。
……
从听竹苑出来,商芸菲抱着蒋氏的手臂,怯怯地说道:“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蒋氏叹了一声,“是有些。菲菲,你不该骗我们。咱们商家之所以百年不倒,就因为咱们商家人不跋扈、不纨绔,你懂吗?”
商芸菲哭了起来。
蒋氏有些无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有错就改便是,你看云澜,唉……罢了,云澜命苦,你就不要跟她一起苦了吧。”
商芸菲的哭声更大了,她想起了她的婚事,想起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未婚夫。
知女莫如母。
蒋氏安抚道:“别怕,你姐姐回来了,这桩婚事或者有了转机,菲菲不必焦心,母亲想想办法。”
“当真?”商芸菲破涕为笑。
蒋氏一愣,随即脸又沉了下来,“菲菲,你愿意让云澜替你嫁过去吗?”
“我……”商芸菲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夜色粘稠,红色的灯笼照不亮太远的路。
蒋氏默默跟在婢女身后,一步一步,不徐不急地等待着养女的回答。
商芸菲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到底不算糊涂,说道:“女儿不愿意,姐姐她已经够苦了。”
蒋氏点点头,“你不要以为,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她的,你要知道,如果云澜不丢,你不来国公府,这桩婚事也落不到咱们家。”
如果商澜不丢,卫国公府嫡长女的婚配不会等到十七岁。
而商芸菲今年十五,之所以还未婚配,是因为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心气却一直很高。
第25章 新人
商澜奔波一整天, 早就累了,在宽大舒适的拔步床上酣睡一夜,卯初时分正常起床。
洗漱后, 她在花园里跑了两圈, 正要打拳, 就见商云彦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来了。
“大哥早。”商澜放下架势迎上两步, 笑问:“大家都想练两手吗?”
“当然!”商云卓跃跃欲试。
商云秀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商澜道:“也好, 男孩子出门在外, 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想起昨天的案子,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 “大哥, 我现在查的案子与男孩子有关,兄弟们出门多注意些,家里巡防也严密些吧。”
商云彦道:“锦衣卫出手的案子大多需要保密, 我知道怎么做了, 妹妹也要当心才是。”
他叫来后面跟着的两个健硕长随,“祖父说, 这两个人从今天起跟着你了。他们有些拳脚功夫,家里人也都在西城别院。”
也就是说,老太爷除三千两银票外,又给她两房人。
再加上卫国公夫妇和几位叔婶送来的见面礼——总共五千两银票,五十两碎银,一匣子珠宝,西城豪宅一栋——她的财富有了质的飞跃
彻底摆脱一穷二白,一脚踏入上流社会了。
遗憾的是,她眼下没有回礼。
一没钱,二没手艺, 等等……
好像也不是一点手艺都没有。
大学时,同寝室的一个好姐妹是手作狂人,首饰和玩偶她都跟着做过。
尽管会得不多,但一些经典款式还记得。
她现在会画画,把款式画下来,找人做一做,不就是回礼了吗?
至于祖父,她可以给他一张鸟铳改良图,毕竟她是玩枪的行家——这个时空的钢铁能够已经小规模生产了。
打定主意,商澜谢过商云彦,再教兄弟们三招,操练几遍就到了早饭时间。
商澜和兄弟们一起去了正院。
大户人家重规矩。
商澜之前还没觉得,这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
怎样问安,怎样洗手,怎样漱口,怎样吃饭,似乎通通都不对了。
商澜在警局时自觉是个文明人,现在却怀疑自己来自原始社会。
好在她应变较强,规矩虽繁琐,却也顺利应付过去了。
离开卫国公府时,她对自己说,还是单过吧,单过自在,这里当门亲戚时常走动走动就好了。
六扇门,二进院。
商澜到时,谢熙和三个捕快正在院心小声嘀咕着什么。
她匆匆打个招呼,进了签押房,“祁门主,罗副门主,宋大捕头,周大捕头,邵大捕头。”
六扇门总共五个大捕头,除了这三个,还有两个在外查案,二人一个姓娄,一个姓李。
今天的祁劲松换了副嘴脸,尽管还是一样的丑,但好歹多了两分和蔼。
他笑着说道:“商捕头,听说萧大人给你一个大案子,门里便紧急找了几个捕快归你使唤。”
“按规矩,一队人马有两个捕头、四个捕快,可门里闲着的人手不多,就暂时由谢捕头跟你一队,再凑三个新捕快,你意下如何啊?”
原来如此。
商澜进来时看了眼,跟谢熙一起的三个男子,两个十四五岁,一个四五十岁,老的老,小的小,还真是紧急凑的,都没有挑拣的余地。
也是,就算祁劲松顾忌她是国公府嫡长女,也不会让她在六扇门呆得太顺当。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她赶出六扇门——这样游走在社会边缘的秘密衙门,没人欢迎她这样有大背景的人。
“多谢祁门主。”商澜拱了拱手,笑纳了。
祁劲松对她的态度并不意外,他指指宋春宋大捕头,“宋大捕头负责京畿一带,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他吧,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请教。”
宋春是慕容飞的人。
祁劲松把眼中钉肉中刺弄到京畿一处了。
远处各省天高皇帝远,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好打算。
“宋大捕头。”商澜行礼,原主跟此人极熟,她不用太客气。
宋大捕头起了身,说道:“门主,副门主,我先回去,和小商说说案子的事。”
……
二人从签押房出来,宋大捕头叫上谢熙等人,一起去了他的小书房。
宋春在书案后坐下,说道:“我这里没别的,就是要求大家同心协力,好好办案。”
“是!”五个人齐齐应了一声。
“去忙吧。”宋春挥了挥手。
这就完了。
众所周知,宋大捕头话少,人狠,几人麻溜地退了出来。
到了前院,谢熙道:“老商,咱几个日后就跟你混了啊。”
商澜谦虚道:“你跟我混,我跟你混,不都一样吗?废话少说,先介绍介绍这几位。”
谢熙松了口气,老商依旧是老商,这样很好。
他拍拍年纪最大、胖乎乎油腻腻的中年人,“刘达,三十八岁,屠户,会几手验尸。”
“老刘,请多关照。”商澜打了声招呼。
她心里清楚,但在这种情境下,谢熙说会几手,只怕就真的是只会几手。
老刘慌慌张张地拱了拱手,“商捕头客气,老刘不才,别的都不会,就是胆子大,开肠破肚最在行。另外,家里猪肉多,商捕头想吃什么招呼一声就行,咱家给你送去。”
商澜笑了,很好,不但介绍自己,还给自家产品做了宣传。
别看岁数大,是个伶俐的。
谢熙又指了指瘦高个头儿,“王有银,家里卖酒,十五岁,嘴甜,会说话。”
他再点点矮个小子,“他叫刘武,也十五岁。他爹是顺天府总捕头,小伙儿跑的极快。他们仨都是昨天来的六扇门,纯新人。”
王有银大概一米八,细长眼,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
刘武大概一米七多点儿,身体单薄,浓眉大眼,不大爱说话,眼神清亮。
商澜觉得三人性子都不错。
她喜欢性子好的人。
她道:“新人没关系,只要你们肯学,我就肯教,大家都好好干。”
一个十几岁的女捕头能教啥?
三人心中怀疑,但想起谢熙之前的介绍,还是将信将疑的表了态。
商澜又把老太爷给她的乔大乔二介绍了一遍。
至此,一个日后叱咤江湖的六扇门杂牌军就初见规模了。
……
闲事忙完忙正事。
商澜麻利地把任务安排了下去。
刘武跑腿买东西:两张地图,十只画眉石,一叠毛边纸,一碗浆糊。
谢熙、王有银、刘达去找其他捕快熟悉绿林中的奇人异事。
她自己又走了一趟宋春的小书房。
“宋伯伯。”商澜敲门进屋。
这一次,宋春没有托大,客气地请她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什么事。”他问。
“宋伯伯,我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我想知道我父亲在道上的朋友都有谁,我想要个名单。另外,他被害时,六扇门还有谁正在陆洲。”
宋春的眉心挤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思索片刻,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门主道上的朋友都在这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十三个人名,每个人名后都有备注。
“至于六扇门的人,除了你,我没听说当时谁还在那里。”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锐利的鹰眼直视商澜,仿佛要看出她“皮囊下的小”来。
商澜当然不会心虚,镇定地接过名单,发现备注甚是详细,字也写得工整秀丽,便道:“这里面有需要重点关照的人吗?”
宋春摇了摇头,但很快又补了一句,“或者……卢海潮?”
商澜在名单上找到卢海潮,只见备注上写着“洛州人,漕帮帮主,因盐帮与门主有怨”。
其实,她不但怀疑慕容飞的道上好友,更怀疑六扇门的人。
上至祁劲松,下到贾家兄弟,都在她的怀疑之列。
宋春嫌疑最小。
原主去陆洲前,宋春一直在京主持飞花令等案子,私自离京的可能性极小。
罗世清当时在请病假,他嫌疑最大。
至于卢海潮,原主也听说过此人。
漕帮与盐帮发生矛盾后,慕容飞在处理上偏袒了盐帮,卢海潮单方面断交,慕容飞死后,漕帮一个人都没来。
商澜把名单折好,放在袖子,“谢谢宋伯伯,您有没有听说过,绿林中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的男人?”
宋春眼里有了一丝疑惑,但他什么都没问,思考片刻,答道:“我只知道白展飞,霖海人,擅长轻功。他经营小倌馆,听说凤求凰有他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