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沉舟上去,查看了脖子和手脚,确实什么也没有。
长长地叹气:“回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阿姜也感到迷茫,为什么呢?
她想过了呀,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赵沉舟救那个小姑娘还带回家。整个剧情都说不通。
可现在,事实就是事实。
她郁闷地跟着赵沉舟下榻。
赵四喜见两人完全忘记了放开自己,唔唔地叫。
示意两人先别走。
赵沉舟这才想起来,连忙转身回去。
阿姜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我知道了。”
“什么?”
“情景不同。”阿姜眼睛一亮,对他说:“你看清楚。”
赵沉舟还没来得及问,看清楚什么东西。
就见她猛然拔出别在腰上的匕首,扯开了床幔,猛地向赵四喜当胸扎去。
去势之迅捷,如同雷电,杀机之盛仿佛与赵四喜有杀亲之仇。
赵四喜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挣扎。只眼睁睁地看着,那利器向自己捅来。
赵沉舟原本是要去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突然一怔。
阿姜的手稳稳地停在离赵四喜胸口毫厘之处。尖刃甚至已经碰到了衣衫,其刃之利,只是轻轻一碰,布料就已经被割裂。露出里面粉约的内衬。
收刃之时,阿姜对赵四喜一笑:“别怕。”一瞬间,身上杀气尽无,转头看向赵沉舟:“怎么样?看到了什么没有?”当时赵沉舟遇到那个小娘子的时候,正是小娘子遇险。她现在算是完美还原了所有条件。
赵沉舟却没不说话,只是大步转身跑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纸笔,像是怕马上忘记了似的,提笔快速地描画起什么来。
阿姜虽然之前说得信誓旦旦,可现在真的能看到东西,还是十分震惊:“真的有啊。我这么厉害的吗?!”
赵沉舟之前明明‘疯’过,现在的记忆力却很好,每笔下去,即快又果断。
不一会儿就描绘出了一个大概。
阿姜看着这陌生的颂文,有些不解:“它在哪里?脖子上吗?”
赵沉舟摇头:“不是。”看向床榻上的人,那图案现在已消失了,但刚才的情景,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那在哪儿啊?”阿姜好奇,她真的看不见。
赵四喜显然也很疑惑,大概她自己也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露出来的地方全都有。”赵沉舟声音低沉:“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全身都有。”
阿姜上榻,解开绑人的带子,把呆住的赵四喜解放出来。
对方一脸不解,且忐忑:“阿兄看到了?我身上真的有吗?”如果自己身上有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姜拿了那张纸,盘腿坐在赵四喜身边,皱眉研究:“这什么呀?”
赵沉舟摇头:“我不知道。”
赵四喜怯生生:“要不要去问家主。”
阿姜立刻阻止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你家里人。”
“为什么?”赵四喜满脸害怕。
“这件事,关乎到你的性命。嫌疑人还可能就是赵府的人。当然不能说。并且你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阿姜说完,抬头看到赵四喜的脸,这一会儿被杵了一拳的地方,青的青紫的紫十分惊悚。
完蛋,气包师父要是知道,又要生气。
顿时她便表情十分恳切,满脸愧疚:“阿喜呀,姐姐我为了你的安全,不顾会被师父责骂处罚的风险,跟你阿兄一道深夜奔来。一时情急,打了你一下。可都是为了你呀,虽然你不会怪我下手太重,也不会与家里说是我干的,害我被师父骂。可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十分感动的样子:“你实在是太过宽宏大量了。”
赵沉舟忍不住瞥她,一脸‘你有没有人性?’的表情。
阿姜趁着赵四喜不注意,飞快地瞪回去。说着话,还‘狠狠’打了自己手背一下:“都怪我。我没有轻重。”气得都要哭了呢。
赵四喜连忙 说:“你是不是临江君的弟子?虽然我不认得你,但你师父是个端方的人,你能有什么坏心呢?并且你还是为了我好,我是懂的。没事的。我本来就不怎么痛。”
甚至还安慰她:“将来你师父娶了我家的长辈,我们还是亲戚呢。以后会多有来往。宁姑姑说的。”她口中的宁姑姑,就是赵宁男。
撇清了打人的事,阿姜便功德圆满了。立刻喜滋滋,顺手便把那写着颂字的纸十分顺手地折起来,收到自己荷包里:“你们不方便问赵家的人,我拿去问我师父。到时候有了答案,会告诉你们的。但你们可不要露馅。免得出事。”对赵沉舟眨眼:“怎么样,我十分够义气吧。”
赵四喜还是不大懂:“你的意思是,家里会有要害我的人?为什么呀?”
赵沉舟也并没有隐瞒。
终于把前因后果讲完之后,说:“大约是梦中,预见了未来之事。原本我还将信将疑可现在你身上真的有别人看不见的颂文。阿姜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我们连宁姑姑都不能说吗?如果家里有坏人,更应该告诉长辈才对。”赵四喜犹豫。
赵沉舟没有说话。
但阿姜十分直白:“如果这件事,压根就是赵宁男做的呢?”总之赵家的人,除了现场当事人两人之外,都有可疑。
“怎么会?你不要胡说。”赵四喜不可置信:“宁姑姑待我们很好的。阿兄生来便有睡症,即使是这样,宁姑姑也照应周道,并没有任他去。再说,宁姑姑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别看她不似女子,那只是外貌吓人,其实处事公道。有仁善之心。身为令主,也会参与日常轮值,有被腐坏的动物妖灵,俱温柔以侍。不使其受苦。”
阿姜笑眯眯:“要验证是不是她,或她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难。”
赵四喜连忙问:“怎么验证。”
“你去与她说,你看中了某位门户了得人品出众,德性也大好的公子。人家也与你有意。两人你情我愿。你看她怎么说。”
赵四喜不明白:“这有什么相关?”
“总之你明日去问就是了。你问完就知道相不相干了。”
阿姜说着,转身爬窗户,要回去:“被师父发现就糟糕了。”
赵沉舟叮嘱了赵四喜几句,才跟上。两人到底是兄妹,血脉自然亲近。
阿姜边爬着窗户边说:“我看,你们连着自己父母的死,也要好好的查一查。”
赵四喜下榻送了两人几步,听到这话,一时呆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可……可我父母……是净化腐地的时候,意外身亡。当时一道的人,都是亲眼所见。”
“是哦。”阿姜说:“那些说自己亲眼所见的,全是赵氏的人吧?”
赵四喜便不说话了。脸色比白纸还白。
赵沉舟打断阿姜:“行了,走吧。”扭头对赵四喜说:“别她听胡说。也未必就有这么凶险。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便可以。”见她惶惶然,也不由得温和下来:“有阿兄在呢。会查清楚的。你不要怕。”想到刚才自己全然忘记把她解绑,更是愧疚。
赵四喜飞快了拉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用力点点头:“恩。你们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阿兄放心,我不会露出马脚的。”
离开了赵四喜的院子,两人顺着长道贴在墙下阴影中走动。
大府寂寥,根本没见着一个人。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赵沉舟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头上的红头绳一甩一甩,忍不住要说她:“你与她说那些,吓唬她干什么?”
“这是她事,是她父母的事,她自然应该知道。”阿姜十分理直气壮:“我看她傻傻的,我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固然你是她阿兄,可这言听计从一点也没任何怀疑的样子,跟小白兔似的。总不是家里人,觉得她什么也不必知道,才养成这样。这有什么好的?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是叫她知道知道,人世间的诡秘,把皮紧起来。免得傻呵呵地害人害己。我是为她好才说的。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要是别人,我才不理呢。”
赵沉舟到不好说什么。只嘀咕:“你最会说话。鬼话也说得和真的一样。”
正说着,前面的阿姜走一走猛地停下来。
赵沉舟一脚便踩在她后跟上,把鞋子都踩下来了。
她痛得缩脚:“你看着路呀。”
“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赵沉舟无语,跑去把她鞋子捡过来塞给她。
“我是在想,赵氏中,是只有你能看见这颂字,还是每个赵氏子弟都能看见呢?”
赵沉舟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但阿姜思考了一下,说:“大约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不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连仆役都知道了。所以……或许,连你能看见都是意外。”
“那么,我所预见的那段‘未来’中,我既然没有沉睡的病,一直与阿妹朝夕相处,很难不知道这个东西存在吧,毕竟我阿妹,受到惊吓这颂字就会出现了。我发现这个东西之后,必然是问过家里人。就算问的不是赵宁男,事情也会说到赵宁男那里去。当时会怎么回答我的呢。我怎么会听她的话隐瞒下来不四处打听,向人询问呢?”
“敷衍几句还不容易?类似于妹妹体弱,需得大颂字守护。再免她害怕你不要说破之类。我听说守护颂字是不能原封不动地随便画给别人看的,不然容易被人找出破绽,对被守护的人不利。赵宁男要是这么说……”阿姜想了想,这么回答道:“如果她这么说,也是说得通的。”
“怎么说得通?这颂法一看就不是大颂字守护之类的东西。不是这么画的。”
“可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肯定年纪很小。根本没有这么多见识,你哪知道是不是?若是你只在幼时见过少少的一二次,从此以后,赵宁男发现你能看见,便以你妹妹身体不好的理由,将赵四喜严格看护起来,颂字没有什么机会显现了。时日久长的,你也记不得是些什么字,怎么写吧?”
阿姜说完,若有所 思,负手站在墙下沉吟了一下,说:“你必然是后来才知道,赵宁男说的不是实话。我猜,是你见到那位小娘子之后。有机会重新看到颂字。才察觉微妙的异样,把她送走之后,他心中多少有些怀疑,开始追查。以至于被不想你追查下去的人暗算。”
“你觉得是赵宁男?”赵沉舟问。
阿姜摇头:“以上种种,不过是我的推测。只以这些推测来判定她是黑手,太武断了。还要有更多的实证。”
“不知道,明日四喜试探她,她会怎么回答。”赵沉舟皱眉。
两人边说着,边向前走。
走了一段之后,阿姜有些蒙:“这是哪儿啊?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赵沉舟心事沉沉地,没功夫分辨,跟着只说:“再往前走走,要是找不着路,随便找个亮灯的院子进去。就说我梦游你来抓我。结果走丢了。”
但话音还没落下,又因为前面的阿姜突然下来,一脚踩在她后跟上。
他无语了,正要说话,阿姜一回头拉住他和自己一样紧紧靠在墙上,紧张地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背贴在冰凉的墙面,顺着阿姜看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左右两道高墙之下的夹道上,起了浓重的水雾。
而雾中,有一队人,正慢悠悠地顺路而来。
明明很多人,影影重重的,可走路没有任何声音。
甚至,都没有任气息。
不多一会儿,就已经走到面前了。
因为雾太大,哪怕已经快贴着脸走过去,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们衣摆带起的风了。
可他闭上眼睛之后,只感觉到身边的阿姜。甚至其它这么多人,却好像基本不存在一样。
远处有风声,屋檐上的铜铃在响,身边的阿姜呼吸的些沉重,可除此之外,世界一片静谧。
他感觉,对方应该都走远了,睁开眼睛 。
却发现,这队伍停在两人面前,转身面向两人一齐站定。
他们根本没有走。
一直站在这里。注视着两人。
最前面那个,与他鼻息相抵,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他一睁眼,便连对方浑浊呆滞眼珠上小小的尸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6 20:34:01~2020-12-28 00:1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剃刀与安息香、妮妮 10瓶;糯米团子 5瓶;刀下留人T^T、穆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落星湖(四)
赵沉舟想动, 阿姜手却却死死拽着他。
“别。”她的口型,已及每个毛孔都在向他警示。不要做任何动作,不要说任何话。
她手是又小又软和, 但现在又有力又坚定。
接下来,是沉默的对峙。
对方好长时间, 都没有任何要移动的意思。就这样注视着两人。
他们穿的是各式各样的敛服, 也就是人死之后才会穿的衣服。身上湿淋淋。不停地滴水。不一会儿,地上便留下一滩水渍。他们的皮肤饱满十分有光泽,与健康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有眼睛,有一些人已经变得浑浊。不细看, 并不明显。
就这样双方都静站着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沉舟感觉自己衣服都汗湿了,犹豫着要不要改变计划的时候,突然这些人整齐划一地转身, 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一个接一个, 经过两人身边。就好像他们并不存在。
看着动作缓慢, 但事实上移动的速度非常之快。
不过瞬息, 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