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2月28日
时间:2021-01-31 09:52:17

  等他做完了结印,轻不可闻地舒了口气,却无视正要开口的赵宁男,转头便向来处去。
  赵宁男愣了一下,以京半夏的性格来说,他很少明确地在赵氏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京半夏眼中看到冷酷。
  她镇了镇心神,快步跟上:“赵氏先祖的事实在是我没有及时知会尊上一声。只是至上次镇压之后,它们很少会突然暴动,我根本也没有想到,偏偏是今天。”
  但见自己说完后,京半夏缓步走着,并不应声,也不搭理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情绪。
  赵氏对京半夏敬重从不曾失礼,到并不是她多惧怕京半夏。
  京半夏厉害又怎么样,她自觉得,赵氏是有济物山主在手的人家。自己可并不是矮他一截,只是想结个善缘。
  并且京半夏因为姜娘子,对赵氏从来是多有容让的,她无非是心怀悲悯,还报其厚义。
  且京半夏长年在济物莲花池养病,欠着济物山主也就是欠着赵家。
  所以语气也生硬起来:“因是家中秘事,所以并不方便告知于尊上。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再加之,本是我请尊上来的,尊上今日但有任何损失,赵氏都会全力补偿。”又说:“不过我想,尊上即是客人,也并没有半夜无人在他人府中游走的道理。”
  说着,两人已回到一切发生之所在。
  京半夏站过的地方,裂了好些地砖。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
  阿姜倒在那里,此时意识还不清醒,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溢满了最近的两块地砖上的脚印。
  赵沉舟没有走,刚才想办法,想把一直紧紧搂着她的曲尾弄开。正要把人带去治伤。
  京半夏没有回应赵宁男的说话,快步上前去。
  赵沉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拂开。京半夏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俯身便将阿姜抱了起来。
  赵沉舟也不恼,立刻跑去把曲尾抱起来就在前面领路,快步回院中去。
  京半夏抬头看了他一眼,到是没说什么。
  赵宁男示意仆役们跟上去,看着一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再看看这满地狼藉,不由得有些烦躁。
  只对侍人说:“快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就皱眉走了。
  侍人应身,立刻吩咐人去办。随后快步跟上她问:“临江君这边……”
  “随他去吧,他要什么,自然会找我们说。他若不要,也不必上赶着与他。”赵宁男沉着脸道:“今日的事我自会往姑父那里去说。再者,大姑姑也要出关了。本也不是故意害他,落星湖是什么情况,大姑姑与济物山也是知道的。我们难道还怕他什么不成。”
  侍人小声说:“可这次,到底是我们邀请他来为郎君治病,并且今日不是他,我们恐怕也镇不住先祖,是要出大事的。我们这样,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赵宁男打断他,表情不悦:“你脑子清楚些。他不过是还济物山的人情,再者,我许他与姜娘子的婚事,他尚欠着我的人情呢。说是请他来,不过是你来我往的礼尚往来。另外落星湖,要更看守牢固些。别再出事端。”
  侍人应声说是,不再多问了。
  京半夏从阿姜屋子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见赵沉舟守在外面,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你自己身体也才好些。”
  “没有大碍的。”赵沉舟连忙上前去扶他,并探头探脑地向室内看。
  因门大开着,屏风也为方便行走被临时移开,这里到是勉强看得见,有个人影睡在榻上,看上去还算宁静。只是地上一堆血衣。
  他心发沉,吩咐自己侍女把屋内收整干净:“手脚轻一些。”
  侍女应声去,他扶着京半夏说曲尾的事:“我家也有大医,已按您的吩咐用药浴将贵仆浸泡了起来。”说着表情有些沉重:“可伤得这么重,恐怕也只能拖个一二天。”
  京半夏听了,在院中坐着调息了一下,便去查看曲尾的情况。
  曲尾整个人,看着如黑炭一般。眼皮已碳化掉落,鼻子、耳朵之类,更是如此。
  只有那双还能动的眼睛,能叫外人知道,这真真切切是个活人。不过那眼神,简直疯狂。喉中时时发出难以分辨的古怪声音,应是痛苦所至。
  京半夏低吟了一个短颂,他才安详些昏睡了过去。
  赵沉舟见京半夏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叫下仆端药茶来。京半夏就着药茶,吃了一颗丹药,气息才平缓一些。到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说,需得在这里借住些时日。
  赵沉舟立刻应声,并将自己的下仆,调动到这边来照应,说:“家主那里,我自会去说。尊上只管休养,不必分心。但有要什么,也尽管开口。赵氏无不应承。”
  京半夏推辞:“到也不必。只是有一样东西。我自己要在这里照看病患,分身乏术,赵氏的其它人我也信不过。所以要请朗君帮我去蚩山神殿取来。”
  赵沉舟连忙答应。问清楚是个叫梦枕的。便立刻起身。
  他病才刚好,赵宁男自然不肯答应,但赵沉舟自己架了车就跑了。
  她也没有办法。
  赵沉舟是坐了鹤车去的,但也到了当天半夜里才匆匆赶回来。
  赵宁男堵在大门处,将他一通好骂:“你资质比我要好得多,赵氏如今处境,已经是危在旦夕,再不复起就要被人骑到头上了,你还如此不顾自己安危,置祖宗于何地。”
  却没想到赵沉舟并不唯唯诺诺,只抱着从蚩山取的木盒子,冷声说:“姑姑这般处事,又置祖宗于何地?”
  目光之锐利,叫人心中莫明一凛。
  哪里有半分沉睡多年不知世事的模样。
  竟然叫她一时也愣住。
  等她回过神,赵沉舟已经入府去了。追着骂人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只愤然向侍人说:“要不是他体弱,我今日便要叫他知道,什么是家法。”
  侍人也只好劝:“少年人心性。他帮着临江君把事办了,也是好事,他不去办,难道要令主您去办吗?双方面子上都过得去才好。毕竟元祖与临江君是经年的好友,说是形同父子也说得。若真知道这边的事,总归是会有些不高兴的。再者,大姑姑虽然不喜欢临江君,可心性梗直便是个再护着短的人,这次我们也不占什么道理……”
  赵宁男这才算了。
  赵沉舟奉着盒子去到京半夏那边,他正在窗前剪纸人。
  又以看似清水的东西,在纸上悬笔疾书不止。
  赵沉舟不敢打扰,在院中等着。便见京半夏写过完收笔之后,便拿着纸人,向浸泡着曲尾的药桶去。
  因角度不好,他也看不见京半夏在里面做什么了。
  等了几个时辰,里头才有声音。
  京半夏出来时,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完好无损的曲尾。
  赵沉舟十分意外,上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楚,正面看着,仿佛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可侧面一看,扁扁的一张纸的厚度,哪里有人的样子。
  这竟然是个纸人。
  京半夏接过赵沉舟手上的东西,便去了阿姜那边。
  赵沉舟在外头,忍不住与侍立的曲尾说话:“那你身躯怎么办?”
  “已不能用了。”曲尾说话声音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认真看的话,面目也有些差异,大概是因为笔下画得再好,终归与真人是有些不同。
  “那你以后……岂不一直是这样了?”赵沉舟心情沉重得很。毕竟人家是在赵氏出的事。
  “在下区区仆役。生来命贱,能有幸被公子所救,长伴在我家公子身边,已经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曲尾却十分豁达:“郎君也不必为我感伤。方才公子说,本日之事算我还清了恩情,问我是否想离去,我也是这么说。若是没有公子,我几百年前便死了,为公子尽忠是我该做的事。叫我离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且多年相处,我放心不下公子一人。如今又有孩子要养。小吴娘子可是个不省心的人呢。我并没有弃公子而去的道理。”虽在说阿姜不好,但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说着听到京半夏唤自己,便与他作礼,转身去屋中了。
  屋内阿姜在榻上睡得很沉。脸颊红润,外伤在京半夏灵气滋润之下也好了很多,各处已开始结痂,有几处小痂已然掉落,露出的皮肤上还有些伤痕,京半夏坐在榻沿,仔细地拿手醮药膏,一处处涂抹。
  见曲尾进来,京半夏便将手里药膏放下:“她久睡不起,恐怕是伤了元神,不能随便移动,不然受到颠簸恐怕失魂。我拿梦枕来是想,由得她在梦里好好养一养,只是她年幼并没有什么修为,梦境单薄之外,又恐心性跳脱而骤生恶境,还是渡到我梦中来要好一些。我们入梦后,要劳你看顾。”
  曲尾应声:“是。”
  京半夏叮嘱:“赵氏之事,总归叫人不放心。落星湖早年间已被禁封过一次,代价颇重,为何如今会生变故还没有答案,且我看赵氏知此事后也并不意外,恐怕有些曲折的内情,我们身在此处,需得小心行事。”
  曲尾立刻说:“我会仔细看护,不使赵氏的人打扰公子。若有不可应对之事,一定及时将公子唤醒。”
  京半夏点头,将盒中梦枕拿出来,原本看上去是一个玉枕,只是上头雕刻着人间百景,工艺有些惊人。
  但京半夏手指一顶,那枕头便分成了两个。原来本就是一对,只是巧妙地利用雕功,将两件镂空雕花玉枕叠在一起罢了。
  他将一个,放置在阿姜头下。
  将另一个拿着,走到屏风外的矮床躺下,搁置在自己头下。
  曲尾上前,见京半夏已入梦中,查看了屋中烛火后,便立刻出去侍立在门外,以防人闯入。
  梦枕这个东西,是没有大小之分的。哪个是主哪个是仆,并无定论。
  两人使用时,要看哪个人定力更强。便是以哪个人的梦境为主。将另一个人引入其中。
  京半夏造了个山中小屋,一来宁静之处有益于元神复原,二来,山野之中不会太过于无聊。
  但入梦,却发现自己制造的梦境中,并没有阿姜的身影。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犹豫了一下,便转而向另一只梦枕潜去。
  到了那边,却见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块巨大的棱镜,在缓慢的旋转着。阿姜站在它前面,似乎感到疑惑。
  每当它转动,被折射的光华便映在她脸上。
  她不得不用手挡着些光。
  扭头见到京半夏,简直松了口气:“师父。你没事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地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受伤昏厥前的瞬间。
  快步跑过来,上下查看。似乎还怕他撒谎似的。
  “无事。”
  “曲尾呢?”
  “也无事。”
  阿姜如释重负。这才想起来,自己所在之处的古怪,询问京半夏后知道这是梦中,到也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指着棱镜 问:“那师父,这是什么呀?里面好多东西呢。”
  京半夏走到棱镜边。
  它看上去像是块巨大无比的不规则透明晶石。
  两人站在它前面,就好像站在大象前的蚂蚁。
  而里面,真的像阿姜所说,似乎有东西存在。不过它转动时折射面太多,光彩转得太快,人无法直视,所以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京半夏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
  只是这是最大的一次。
  而且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京半夏也十分意外。
  “师父?”阿姜追问:“这到底是什么呀?我是不是发财了?”
  “这是,世界的倒影。”
  “啊?”阿姜不明白:“是另一个世界吗?”
  “不是,是已经湮灭的过去或未来。”京半夏对着才为自己舍身望死的人,很难没耐心:“四海的走向,会因为一些事而改变。当重大的变故发生,本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那段未来就湮灭了。这个东西,就是它湮灭的时候产生的碎片。有时候,它们会落到人梦中。只是你这一块特别大而已。”
  阿姜震惊:“是这样。那怎么办啊?能把它收起来吗?”
  “不行。”
  阿姜立刻又问:“那我能进去看看吗?”一脸兴奋。
  见京半夏要摇头,便有些失望,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副‘我知道师父不会答应,虽然我真的好想去,但师父说不行,我虽然非常失望,也会听师父的话’的样子。
  说实在,情绪表现,有些太过用力,过于造作。
  但京半夏想到,她那般重伤之下,奋力向自己挣扎着过来的样子,心里便酸软。因被灵器所灼,她手上的伤很重,一时半刻是复原不了的,现在虽然有生骨的灵药浸敷,但也不知道骨头能不能复原,被灼断的灵脉能不能修复,以后会不会落下残疾。
  如果梦枕因为倒影而不可用,她现在就醒来的话,会非常痛苦。
  最好的选择,还是进入倒影中去。
  京半夏向前一步,在棱晶前站定,伸手示意她过来。
  阿姜果然高兴得不行,脸上那可怜巴巴的表情一扫而空,连忙兴高彩烈地小跑着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袖子。
  京半夏伸手触摸棱镜的瞬间,两人便跌入了一片彩光之中,就仿佛在数不清的镜子中穿行。
  而镜中,是无数的场影与画面。
  阿姜只感到一阵恍惚。
  有片刻失神,等她惊醒过来,发自己正坐在一群穿着古怪的人中间。这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风格奇怪得很,亮晶晶的大球被挂在天花板上,转来转去地,将彩光投得满屋子都是。女子们穿着开衩到大腿的两片布缝在一起的衣裳,穿的鞋子样子怪得很,后根又细又高,像牙签似的。头发也短得很,有些不知道怎么弄的,卷卷的,上头还别着艳丽的花。和穿着同样奇怪的男人们抱在起,顺着舞台上的歌唱,巧笑嫣然地扭动。
  那些男子,也很是不要脸皮,手不是摸着腰,就是扶着胯。
  阿姜私以为,这样的男子,是要娶不到亲的。
  毕竟她看过不少话本子,里头也有些关于卖笑女子的故事,她眼前这场景虽然十足的奇怪,但女子身份她由动作与表情也能估摸出一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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