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饰演将军的大汉面色有些发白,已经是第四遍ng了。
这场戏主要演宋昭景怎么收服北境大营,使得北营主帅愿意屈膝称臣听她号令,主要需要演出宋昭景的气势。
楚青也没收着压着,气场全开。
她之前试镜的时候就能与宁彦靖这种老牌演员飙演技比气势而毫不相让,此时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对于楚青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学习,现在不止局限于在系统内的理论与虚拟表演,更是会用休息的时间看一些影史上的传奇经典电影,思考学习并在实际演出时进行实践。
进步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她的气质现在已经不输一些老牌的老戏骨,又因着年轻锐气和骨子里的锋利,比起老戏骨们要更具攻击性。
与楚青对戏给了饰演樊义昌的演员极大的压迫感,好像让他踮着脚尖在刀锋上行走。
尤其楚青间或扫过来的几眼,看得他词都忘了,只想跪地高喊“吾皇万岁”。
何泽成走过来,看了楚青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大汉道:“你怕她做什么?她就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你身形这么魁梧,能装下她两个,害怕什么?”
大汉抹了抹头上出的冷汗,苦笑道:“导演,楚小姐气势真的是太强了,我搭过这么多戏,气势强成这样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见到。”
何泽成也很是郁闷,纳闷地看楚青:“你之前还没有这种气势呢?进步这么快,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楚青顿了一下,小声说:“山珍海味?”
何泽成噎住,莫名被秀了一脸。
“你调整一下,这小丫头没什么可怕的,岁数都没有你演戏的时间长不是?”何泽成皱眉对大汉道,“演了多少年了,不应该在这上面出错。”
他话说得刻薄,大汉却没什么异议,苦笑着点头。
“休息五分钟,一会儿继续。”何泽成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楚青接过旁边房雅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由于这场宋昭景是进军营,妆容画得偏向沉稳大气风格,没有多么娇艳,不用太担心妆花掉。
“大哥,”楚青对旁边有些沉闷地大汉道,“您壮气一点,演戏而已,都是装出来的。”
大汉叹了口气:“是我这么多年学艺不精,到头来还要你这小丫头来安慰。”
“您既然知道我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心里这么想我就是了,”楚青表情自然,蹲在他旁边给他分析,“我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宋昭景也是,她第一次进军营全靠撑着的一口气装强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
大汉静了一下,抬头喝掉瓶子里的水,摇头叹息:“小丫头,这技巧谁教你的?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
“好,各就各位——准备!”何泽成拿起喇叭指挥,“士兵都站好了!横平竖直排好队!严肃起来!”
这遍将军的气势虽然还是有些萎靡,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何泽成说“卡”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暴躁。
他劈头把大汉骂了一顿。
重拍是这整个场景所有出场的人都要重拍,楚青也没有做这个烂好人去帮大汉说话,只是在何泽成走之后告诉他刚才那遍已经好很多了,接下来继续加油。
因为何泽成发火,整个影棚的氛围都很沉重压抑,宁彦靖看着好像丝毫没被反复ng影响到的楚青微微挑眉。
第六遍的时候,大汉终于调整好了状态,樊义昌将军外表恭敬内心轻视的样子演得活灵活现。
“……接待贵宾时以劈枪礼代替跪拜礼。”
眼前的枪阵煞气冲天,是人都看得出其中的下马威之意。
身后带着白骨面具遮面的暗卫目露兴味。
宋昭景可以面对自己的刀不露惧色,但却未必能面对千军万马的枪锋不露惧色。
军队向来是最注重群体气势和统一性的地方,此时两边列队的士兵朝天,表情如出一辙的麻木冷酷,煞气拧成一股长龙,爆裂的压迫感直冲云霄。
不难想象如果是真正的“劈枪礼”会有多么的恐怖。
樊义昌弯腰,恭恭敬敬伸手道:“公主,您请。”
宋昭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如此刁难面色丝毫未变。
她知道在场所有人,所有眼睛都在等着看她出丑,看她被吓得四肢发软、痛哭流涕。
但她会让这些人知道,她宋昭景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宋昭景想要做的事,碧落黄泉也一定要做成。
大宋最小的公主眼中有藏得很深的执念与癫狂。
她淡淡瞥了旁边的皮笑肉不笑的樊义昌一眼,微微点头。
这一眼看得樊义昌背后一凉,他忽然隐隐察觉到,摆出枪阵用劈枪礼来试探恐吓这位公主,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后悔已经晚了。
宋昭景往前迈出两步,她的气势从迎面而来的如刀杀气中劈出了一条路。
第二步,最前面的五列执枪士兵单腿向前跨步,嘴中大吼一声,□□齐齐前劈。
原本可容五人通过的小路一劈之下变得剩不到两人宽。
而原本就强到几乎鼎盛的杀气,随着几十人一吼的增幅,像滔天巨浪一样向中间的宋昭景扑去。
宋昭景在这样可怖得甚至让暗卫都面色凝重的杀气巨涛中像是一叶随时都能被打翻的小舟,她纤细的肩膀单薄的过分,在北境的冷风中显得如此瘦弱娇小。
但宋昭景眉眼丝毫未动。
两边前劈的刀芒骤然劈近,寒光映进她清凉眸瞳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滔天杀气中,宋昭景像是一柄濯天下锋芒锻造而出的名刀,一往无前地劈出一条通路。
这个一丝内力也无的小公主,竟是在以一己之力在与整个枪阵对抗。
跟在身后的樊义昌脸色变了。
通过枪阵最好的方法是以柔化刚,像一尾鱼一样融入杀气的狂涛中自然不会被杀气所伤。
内力深厚的绝世高手也可以用内力硬抗过一波强过一波的杀气,毫发无伤地通过枪阵。
他之前说劈枪礼是对来宾的最高礼节自然不是谎话。
但这种礼节不是一般人能消受起的,从未有人敢用这种礼仪对待皇族。
常人若想强行走枪阵,轻者瘫软在地、屁滚尿流,重者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曾经有过直接把人吓傻的先例。
以往不是没有试图强行以对抗的方式通过枪阵的人,这种情况要么通过者中途失败,落得最惨重的下场,但若是通过了,摆阵的这数百士兵就算是废了。
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再次恢复到如今的气势。
樊义昌没想到这初出茅庐的小公主竟然直接选了最刚烈的对抗法子。
将自身气势化刀,任他惊涛骇浪,自一刀破之。
这与抽刀断水有何异?
若是真能抽刀断水,那又是何等恐怖的心性?
樊义昌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紧跟在宋昭景身后履行职责的暗卫有心也体会一下枪阵的恐怖,他没有承宋昭景劈开枪阵的力,选择用内力硬抗,没过五步,两边的士兵便会进行一次劈枪。
枪阵会把他们的气势加成,像是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涛一样层叠加诸在过阵之人身上。
枪阵未过半,暗卫身上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看向前方看似柔弱,但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丝颤抖动摇的纤细身影,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宋昭景挺直的脊梁就像是一把绝不会弯折一丝一毫的绝世宝刀。
樊义昌同样在后面看着步伐不紧不慢、端庄有度的宋昭景,满脸掩都掩不住的凝重。
之前从未设想过小公主通过枪阵的可能性,想着把她吓破胆,再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便了,小女娃家家的参和什么天下大事,只要让她安稳活过余生便算是对得起宋家的厚遇了。
如今……
只怕要重新评估眼下情况了。
宋昭景一步步稳稳向前,凭着心中一股气,一种狠厉疯狂的执念,一次次与枪阵中的杀气分毫不退的对上,针尖对麦芒,必有一个先被摧毁。
每一次暗卫和樊义昌都觉得这个小公主撑不下去了,但她身上可怕的偏执让她一次次劈开蜂拥而来杀气。
走到后来,暗卫身上的衣服尽皆已经湿透,咬牙全靠毅力撑着走下去,甚至眼前开始模糊出现幻觉。
宋昭景身上宛如藏锋一般的气势却越来越强势,越来越癫狂。
一把绝世名刀在山呼海啸的煞气锻造打磨中逐渐显露出她惊世的锋芒。
樊义昌面色凝重,今日若是这小公主真的凭借一己之力破了这枪阵,来日这天下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自古名刀、名将、名帝的出世必伴随着腥风血雨。
她已经初现锋芒。
暗卫从来没有觉得百米距离这么慢长过,往日不过轻功一跃的距离,如今让他走湿了衣衫,甚至喉头已经出现了血味。
他不知道身后的樊义昌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也全是惊讶。
绝世高手能够凭借着自身内力硬抗枪阵不假,但樊义昌之前从未见过这一号人。
倒是隐约听江湖上盛传过的戴骨面的杀手。
此人绝非朝廷之人。
皇帝已经死了,朝廷养的鹰犬多半已经损耗殆尽,若是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宋家不至于死得就剩小公主一个人。
凭内力硬抗可不仅仅意味着是一人与这数百人相抗。
兵者,众也。
枪阵摆出来可不是好看的花架子,它能最大程度的加强阵中人的实力,给过阵之人最大的压迫感。
暗卫能靠内力抗过这枪阵,说一句“万夫难当”也不为过。
樊义昌内心暗叹,看来这天下局势又要大变了。
宋昭景踏过一地锋芒杀机,迈出枪阵的一霎那,身后传来一片兵器落地声,数百士兵齐齐面色苍白、单膝落地。
枪阵,破了。
樊义昌也缓缓在宋昭景身后落下一膝:“北大营五十万精兵,听凭公主吩咐。”
宋昭景回头,上前一步,伸手托起樊义昌:“将军这是何意?何故突然行此大礼?”
樊义昌恍惚抬头,好像看见当年率领大宋铁骑威震天下的宋祖——宋昭景的爷爷。
那年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入营的新兵,而宋祖年逾六十,依旧雄姿不减。
皇族啊,衰败至今,凋零得就剩小猫两三只,竟然又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天不绝大宋啊!
樊义昌没有接着宋昭景的力顺势起身,反而缓缓叩拜了下去,又重复了一遍,字句铿锵,声音嘹亮:
“北大营五十万精兵,听凭公主吩咐!”
所有士兵紧随其后齐齐大吼:
“听凭公主吩咐!!”
“听凭公主吩咐!!!”
“听凭公主吩咐!!!!”
咆哮声响遏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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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这种过于重要的戏份,场中演员都在憋足了劲飙演技,气势辐射周边,过路的场务都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里也是影视城内的一处军营实景。
剧组飙戏的场景很是宏大,引得旁边两个剧组都有人探头过来看热闹。
但这种震慑人心的场景拍起来也是最消耗演员的。
不说何导精益求精多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小细节NG,即便一次都不NG,想要拍出后期足够剪辑的场景也至少要录制六七遍。
前后加起来竟是要拍摄近十五六遍。
人的情绪也不是可以凭空制造的,即便是再有经验的演员这么拍下来,情绪也会被磨平。
这个重要的场景一天根本拍不完。
楚青毕竟是在场演员中拍摄经验最少的。
她咬牙坚持到无NG的第三遍时就已经撑不住了。
所有的情绪感知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难受,脑壳发痛发胀。
导演示意这一遍完美过掉的时候,楚青脸色霎时苍白了下来,支持不住地坐在地上,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旁边和她搭戏的宁彦靖还好一点,饰演将军的大汉的状态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楚青之前有听说过拍戏不光消耗情绪,会连带着一起消耗体力。
但没想到会到这种近乎透支的情况。
眼见楚青惨白着脸色,明显是撑不住了。
何泽成竟然诡异地涌起了一种“这妖孽也有不行的时候啊”这种感觉。
仿佛这样的楚青才能印证她的确是一个新人,还是有无法与老演员相比的地方的。
一些流水线作品,或是没什么深度、不需要深挖情绪的剧,自然不会出现这种对演员消耗过大的情况。
但在追求精品影视拍摄中,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
何泽成没有多说什么苛责的话,他点点头:“你这个样子也没法拍下去了,今天先到这里,其余的士兵们补拍几个画面就下班吧。”
他想了想对楚青和颜悦色道:“你晚上也不用来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拍摄这个场景。”
这可是他这个剧组的宝贝疙瘩,不只是这个电影的领衔主演,还是主要投资人的心上人。
陆无游肯定是不会介意剧组因为这种事多租一天场地的费用,有楚青在这里,以后制片人去与投资商谈钱的问题也能更好沟通。
更主要的是,楚青自己刻苦又争气,出问题的时候百分之九十都与她无关,剩下的百分之十即便与楚青沾上关系,多半也不是她直接出事。
何泽成很久没见过这么让人省心的主演了。
这么想着,他对楚青的态度更加春风拂面了一点。
这直接导致楚青卸妆的时候郑黛坐在旁边问她:“诶?老何是不是看上你,想让你做他儿媳妇了?”
楚青:???
旁边喝水的凌盼一个没反应过来,呛得惊天动地。
楚青震惊:“你在说什么?老何……不是,何导儿子今年多大了?不对,何导有儿子?他家的不是女儿吗?”
“害,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啊,我算算啊……”郑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他儿子今年应该大三吧,在国外做交换生呢?小伙子长得还挺好看,学习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