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伊人睽睽
时间:2022-01-06 11:32:19

  二人袍袖飞扬,一前一后,手与手相握,在街巷间跑起来——
  也愿做一次人间寻常男女。
  也愿妄情一回。
 
 
第55章 姜采和张也宁在人间……
  姜采和张也宁在人间长陵城中一同度这七夕佳节。
  以往也有无数个七夕, 也一定在七夕夜无意中闲逛过。但是这样佳节,身边无人相伴,总是少些意思。
  二人在街巷间行走, 时而一前一后, 时而并肩。他们以“情劫”为借口,学着旁边的情人,做些情人才会做的事。
  比如看花灯、猜字谜, 买卖些木簪、玉佩等东西。
  姜采负手而立,站在张也宁身畔, 不多说话,只是和他一起走一段,她便十分珍惜,心情极好。
  相处的日子处一点,少一日。她不知自己命运会走向什么方向,不知何时会因自己的抱负而身陨。她不求人记, 不求人牵挂, 最好一个朋友也不必有。
  她这一世唯一的自私, 也不过是希望有一个知心人知道她来过一场。
  这个人是张也宁, 非常好。
  她偏头看张也宁,多看他一分, 心里便多喜欢他一分。她也不必装傻骗自己, 她知道自己正是情动之时, 正是最喜欢他的时候。她虽然不敢太妄情, 但是张也宁因她而渡情劫,她总是高兴几分。
  只是无悔情劫,到底如何才算渡过呢?
  是否他神海中的花开满湖,便算过了?
  姜采却觉得应该不至于那般简单。对于他们这种先天道体来说, 天道雷劫和生死迷劫已经是只要打杀就非常简单能渡过的了,无悔情劫若是只要情动就能渡过,天道未免太过偏向他们。
  姜采迟疑下,决定改日自己要偷偷见自己师父一面,问一问无悔情劫的渡法。最好,在她炼化魔疫之前,就能帮张也宁将情劫先过了。
  她心中思虑重重,听到旁边张也宁说:“你看这字画。”
  一长廊灯笼下,姜采便仰头,认真地去欣赏张也宁指给她的字画。
  她看这画画了些山水,有雨中凉亭,有牧童放牛,有老叟钓鱼。
  姜采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她暗自惭愧,自己从来一心练剑,对字画的水平也就是个“看”的入门,能看懂画的是什么已经不错,品鉴却是不会了。
  但是她岂会让张也宁小看?
  于是姜采态度极好地看了半天,装模作样地点评道:“不错,这人画的惟妙惟肖,雨点我也能看到。扑面而来便是一重春雨,让人心旷神怡,看着很不错。”
  张也宁瞥她一眼。
  夜火下,她被他眼中清和的光晃了一下。
  姜采心里纳闷: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惭愧,她除了打架时和张也宁有默契,其他时候她是真不懂他。她也从没琢磨过别人的心事。
  姜采按照自己直来直往的风格琢磨了一阵子,又参考了下旁边凡尘男女的做法,她恍然大悟,豪爽挥手:“你莫不是喜欢这字画,暗示我买给你当礼物?直说便是。”
  她委婉提点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人与人之间不能只猜谜,你辟谷不吃饭,那长着的嘴自然只用来说话了。”
  她要付钱时,张也宁按住了她的手。
  他目中带了一丝笑:“姜姑娘,我不是那意思。何况,哪有姑娘不停送男子礼物的?”
  他偏过脸,轻声:“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姜采心中一荡见,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字画,说:“这字画是人间非常寻常的作品,画工拙劣没有技巧,充满了匠气。这般生硬的字画,我是看不上的。”
  摊贩怒瞪:“喂!”
  张也宁面不改色,姜采赶紧将他从摊贩前拉走,回头对那小贩不好意思地赔笑。姜采忙着与人打交道,张也宁低头看她几眼,犹豫片刻,他还是一咬牙,将自己琢磨了许久的话说了下去:
  “你看到字画,就没有想起什么?”
  姜采与他并肩,当即哀嚎捂脸,从指缝间擦出一只眼:“不要让我猜谜。你说嘛,你说了我才能知道嘛。”
  张也宁心里无奈。
  他以为自己已是很不懂情趣的人,姜采竟也不枉多让。他还以为她总撩拨他,是此中高手……张也宁心里别扭一下,忍着面上的滚烫,淡声:
  “云河图。”
  姜采:“哦。”
  她笑:“云河图很好用,是逃命利器。我一直忘了谢谢你。”
  她恋恋不舍:“能将这法器多借我用段时间么?我们魔域环境不太好,平时衣上沾了血什么的不好处理,夜里逃命时也很需要这法器。”
  张也宁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魔域”。
  他心想她不打算回修真界了么?
  他心里微沉,却忍下了那一丝忐忑。他只说自己此时的主要目的:“我不是管你要云河图,我开放了禁忌,便是将图暂时送给你了。你……日后记得还我就是。”
  他没说什么时候还,姜采含笑地看他一眼。她低头看他垂在身畔的手,纠结起来——想碰一下,握一下。
  但是无缘无故,找不到借口。
  她兀自发愁时,张也宁也沉默了一阵子,缓缓道:“……姜姑娘,你是不是不会用云河图?”
  姜采言简意赅:“我会。”
  张也宁又是一阵沉默,却道:“我教你吧。”
  姜采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我会用云河图。”
  张也宁淡声:“我教一下你。”
  姜采:“……”
  她噗嗤一笑,心里一动之下,不说话,只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她如愿以偿握到了他的手,心头轻轻一跳时,二人交握的手间柔色光华亮起,在她神海间,他的声音进来了:
  “姜姑娘,定神静心。”
  姜采无所谓,他如何说,她便如何做。二人神识碰触,在她的神海中生出一方幻象。张也宁将云河图的用法口诀,一一传授。这倒是与姜采会的大同小异,姜采听半晌,依然没弄明白他刻意教授是何意。
  几息后,张也宁退出她的神海,收回了手。她低头看一眼他的手,他的声音清冽,在耳边问她:“会了么?只要水墨画所在之处,云河图皆可去。”
  姜采无奈:“我知道。我这次来长陵,就是靠的云河图。因为我也不知道魔穴打开的地方,不能自由出入。什么时候我能彻底掌握魔域了,才能随意进出。”
  张也宁道:“不光人间,修真界也能随意进出。”
  姜采忽然抬头,看他一眼。这眼神带些笑,带些揶揄。
  二人目光一对,张也宁脸立时烧了一下,却自作淡然。
  姜采笑了笑,慢悠悠负手。她不说话,抬步便走,将张也宁落在后方。张也宁平息了一下气息,跟随上她。
  他低声:“松林雪也可到。”
  姜采慢悠悠:“长阳观有阵法,会阻挡一切窥探。又有真仙坐镇,平时无人敢耍小聪明的。”
  张也宁沉默一下,说道:“我已将云河图祭练三重以上,它可以无视长阳观山门前的禁制阵法。而松林雪的禁制是关了的……我师父这些年在闭关练仙器,他无暇他顾。”
  他就差说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你,你可随意进出“松林雪”。
  姜采侧过脸,咳嗽一下,耳朵微红。
  就算她洒脱,也被他这上赶着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也宁看她如此,咬一下牙关,冷冰冰:“你莫要多想,我只是为我情劫。常日见不到你,我怎么渡情劫?我本早就能成仙,我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怪你!”
  姜采摊手:“我也没让你对我生情啊……”
  张也宁目光森然,她闭嘴。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冰锐寒光压着眉眼,冷意十足,迫人意味十足。他竟逼她:“你来不来?”
  姜采:“……”
  她心情微妙,真的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逼。若是常人,她早一剑砍过去了。她心里觉得好笑,也很犹豫,还带着一丝微弱的甜。
  她故意扭捏:“去长阳观与你私会,实在太冒险了。我身在魔域,如今一身魔气,我要将魔气收放自如,躲过你们山门的大关不算,还得绕很多路,不被人发现。观中若是遇到熟人,对方喊我是魔,我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何况你是长阳观首席,又是永秋君的亲传弟子,你在观中地位尊贵,身份超然。我虽然无拘无束了些,但一想到要在你们观中长老们的眼皮下勾搭你,到底压力很大,还很紧张,怕事情暴露。
  “……总之,去松林雪,实在冒险。”
  张也宁看着她。
  他反问:“我不值得你冒险么?”
  姜采一噎,一时没回答。
  张也宁见她不答,目中光便淡了下去。他不说什么,松开她手腕便走。
  背身而走,衣袍翻飞,他依然身姿飘逸,仿若月光落入凡尘。但月光那皎然之美,是不冷不热、不偏不倚的。
  姜采见自己玩笑开大了,连忙追上他,哄道:“值得值得。旁人不值得,你都值得。总不能因为我认真考虑一下,你就生气了吧?”
  张也宁身形一顿,看过来。
  他说:“若是我能进入魔域,我自然是愿意去找你的。只是你嫌弃我去,我才不去罢了。”
  姜采:“……不是嫌弃,是不希望月亮染上尘埃。”
  张也宁淡声:“你一贯说的好听。”
  姜采笑:“说的好不好听,也得看旁人听不听,又信不信。”
  他也许觉得这是她向他委婉表情的话,他嗔瞪她一眼,甩开袖子,却不说什么了。姜采心想,这人倒是很好哄的。
  他停下步子等她,想和她再叮嘱几句,但是姜采转头看到一路过小孩手中的风车,觉得有趣。她自己生了兴趣,偏偏招呼他一声:“我买给你。”
  张也宁:“……”
  姜采看中人家小孩手里的风车,哄着便想买。她甜言蜜语说了半天,那小孩只不领情,颇让姜采挫败。原来并不是她会哄人,而是因为张也宁愿意听她的胡说八道,才让她以为自己会哄人。
  浪费了这么点相处时间,姜采心痛后,折回张也宁身边。她站在他身后,见他立在桥梁上,向下看什么。他已经看了半天后,都没发觉姜采回来。
  姜采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呃”一声,笑了:“又是他们。”
  她见到桥下岸边的柳叶树下,一对少年男女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亲吻,缠绵悱恻。这对小情人亲得难解难分,赫然是姜采与张也宁打斗时,惹她心乱、变出化身逗弄张也宁的那一对。
  张也宁疑惑地看一眼姜采。
  姜采笑而不解释。
  她和张也宁一起沉默而观。张也宁起初面色无异,他自己都看了半天了。但是姜采回来后,她立在他身后,身上的气息被风吹得一缕缕飘向他。
  他大脑便轰然一下,变得空白。
  他好像听到了灼热的呼吸声、喘息声。
  他竟有些分不清是桥下那对少年男女的,还是出自他的臆想,他幻象中的那时候。
  那时候……蒲涞海中,她搂住他脖颈,也这般亲过他。
  然而那时是在水中,是在离别之际,是在情绪惊骇之下。只是浑身的僵硬,又被柔软和甜美折服,被渴望牵引……
  姜采在后咳嗽一声,语气怪怪的:“我们走吧。”
  张也宁轻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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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皆心不在焉,却又都默契地向少人的地方走。渐渐的,他们离热闹的街巷越来越远。二人沿着一矮墙长巷缓缓走,向外延伸的墙头杏树向下洒几片花瓣,柔白,粉红,嫣然一片。
  二人慢吞吞地踩在一地稀薄落花上。
  远处狗吠声浅浅,近处空无一人,只有月光照在一半的地表上,枝叶如同浮躁在光影中流动。
  他们皆不说话,便让这沉默多出了很多难说的意味。
  二人恍惚中,竟走到了巷子深处。迎接他们的是一面墙,墙将路堵住,竟然出不去了。两人齐齐一愣,更加无言以对。
  却没有一个人动。
  既不用术法穿墙,也不走回头路。只是站在墙下,出神、沉默。
  气温越升越高,空气越燥越让人不适。
  姜采终于忍不了这种太过奇怪的氛围,她问:“张也宁,你在想什么?”
  张也宁回答:“我在想,他是凡夫俗子,我却有修为在身。虽一样是人,到底有地方不同。”
  姜采一怔,看向他。
  正逢他垂眼望来。
  他说:“我可以比他亲的久。”
  姜采脑中空白,怔怔看着他。
  不知他是何时依偎过来的,不知他是如何揽住她肩膀的。她兀自僵硬,但她也并没有拒绝。她既不害羞,也不害怕,她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面容贴来,与她挨上。
  不知是谁轻轻叹了一声,二人的唇与齿绕上。
  天上月亮在这一刹那,光亮骤然一跃,似从下方的云翳间向上跳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当张也宁的发丝落到姜采脸上,当他带着凉意的衣袍缠上她的,姜采在这一刹那,好像感觉到自己的道体,在黑夜中轻轻一跳。
  像是一个调皮的少女,在夜里轻轻向下蹲了一下,又向上跳起来。
  这一吻的感觉太美好——如同一只奶猫趴过来,在她的手心轻轻舔一下,又挠她一下。
  她心跳剧烈,竟一下子缓不过神,缓不过那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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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采被压在墙头,被他缓缓试探。
  那只奶猫,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她一下。每次一晃,姜采的肌肤都要被撩起一波鸡皮疙瘩,一波战栗感。
  姜采握紧手,忍着自己的冲动。
  唇间气息缠绵,充满撩动与试探之意。这是很诚实的吻法,唇、齿,以及灵蛇、心跳,他全都要。他不是莽撞无知的少年,他活这么久,他看过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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