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扣住她肩膀的手握紧。
难以言说,害带着几丝畅意。姜采喘一声,不禁仰高脖颈,张开口。她眼中红血丝萦绕,眼神却放空——
一整个月亮,落在她怀中。
她想要拥有,又怕吓退月光。
张也宁微向后退,他垂着眼,贴着她的湿润的唇,一点点向下挪。姜采任由他,他的唇贴着她脖颈,忽然张口咬了一口。同一时间,他的神识侵入她体内——
姜采被咬得一颤,心口向上一跳时,他神识就缠了过来,侵入她体内。
张也宁低声:“留下神识契约,你不必找我,我日后能每天与你说话就好,你不用管。”
他似怕她不许。
他从下方微撩起眼,柔长的睫毛扑簌簌淌过她的颈间肌肤,他漆黑湿润的眼睛,自下向上看来。
他这一眼本也寻常,本也没什么含意。
但是姜采被他这么一看,体内一直压抑着的血,轰然一声,全都沸腾起来。她的动作快于她的理智,她眼神冰冷,带着凶意,刹那间猛然出手,一把拽住张也宁的手腕。
她用巧力,身子一旋,将他再重重一推。
二人方位顺便改变,她将他压在了墙头上。
张也宁诧异看她,她掐住他下巴,重新再来一遍,按着她想要的节奏。力度极大,带着刺痛之意;而这种有些痛的亲吻,又同时带给人微妙的畅快感。
让神魂都跟着战栗。
张也宁却皱眉,有些不适,觉得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压他?
他抬手就要推她,姜采早有准备,在他手抬起时,她一手仍掐着他下巴,另一手在下与他压来。张也宁身上气势一寒,手上不再留情。姜采压制他的动作,便更不留情。
上方唇间甜蜜,下方手间争斗不休。
蛮力、术法运转,与人为敌,二人丝毫不让。
他不想被压,她还偏偏不放手。
二人斗半晌,气息皆有些乱,心跳不知是因什么而跳得更加剧烈。脊椎泛上麻意,气息一塌糊涂,脑中也开始浑浑噩噩,唇间水意潮湿,有些柔软,有些强横。
张也宁全身一时僵一时软,他脑中空白,一方心神被另一方牵引走。她微向后退开之时,张也宁不由自主地向前跟了一下,没有与她挨上,他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看她。
呼吸难定,润唇微张。
姜采没比他好多少,她的煞气却重得很。果然剑修的修行便是强硬,哪怕在这个时候,她也丝毫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姜采与他相斗的那只手抬起,一掌按在墙上。张也宁瞥去,见她手掌下,墙壁寸寸裂开,缝隙向四方蜿蜒。
张也宁皱眉:“姜采!”
姜采盯着他:“三尺之内,我无敌。”
她说:“张也宁,你斗不过我。”
张也宁:“……”
他盯着她片刻,想她是真的有些沉迷了。她发丝也乱了,脸上红霞相染,唇间痕迹乱七八糟。她的衣领也被扯下,颈上红痕一览无余,带着血色。
血色浓郁,血气蔓延,偏偏激起她的好胜心。
……她不服输。
张也宁心里浮起笑意,又有一些挫败。
他淡声:“……输你三尺又何妨。”
在姜采眼睛睁大不可置信时,他一把搂住她脖颈,将她重新抱回了怀中。他手上不再与她相抗,不再试图反压。他搂住她腰肢,唇与她挨着。他的手指擦过她腰,她敏感地一躲,吸了口气。
他便了然她哪里不能被碰了。
她若非要做那烈焰,他让她三尺,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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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中,七夕佳节已过,人间夜市也散了场。情投意合的百姓们各自回家,这热闹的街巷,一时间空荡荡,也再没有了人。
没有人烟的街巷,便留给张也宁和姜采了。
二人坐在湖边树荫下,看着那湖水清波荡漾。
姜采抱着膝盖,肩膀和张也宁相挨。他们的衣袍都有些乱,发丝也乱了,但是又没有人看到,便都不在意。
天上月亮再明,这一夜也终要过去,他们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世界去。但是只是这片刻依偎,二人心中便已满足。
姜采捂着半张脸,笑:“花开了好多啊。”
——她看到他的神海了。
张也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刻,姜采无聊地伸手拨水玩。身后,柳枝拂过她腰身,张也宁盯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姜姑娘。”
姜采懒洋洋,声音带着一丝哑:“嗯?”
张也宁:“你觉得,我们这算是相爱么?”
姜采想了想,不自信道:“应该不算吧。”
——相爱肯定不是她和张也宁这样吧。
不是这样做什么都是为了试探他的情劫进度。
张也宁说道:“我也觉得不算。”
姜采以为他挂念他的情劫。
她安抚他道:“咱们只是没有时间而已。”
张也宁:“那么,若是我渡过了无悔情劫,若是我成了仙,你还愿意和我试试么?”
姜采怔住,扭头看他。
寒夜下,月明下,他清清冷冷,淡然无念。他平平静静地看来,如同说着世间最平常的话。
她手上的水珠子顺着指尖滴落入湖,涟漪圈圈溅起,水下鱼儿吐着泡泡,凑过来倾听。
姜采浑然未觉,只呆呆看着他。
张也宁重复:“我们只是没有时间,只是没有空去谈情。但若是我渡过了情劫,你是否可以不离开,而是仍愿意和我试一试——不是为了帮我,而是真正地相爱。”
姜采:“你认真的?”
张也宁:“月亮不开玩笑。”
姜采心绪万千,重重烟火升,重重尘烟灭。她望着他很久很久。
她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想帮你渡情劫,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帮你渡情劫。其他的,你不要想,没有可能。我可以用这种话激怒你,气你,让你不要妄想,不要试图要我的爱。
“我这人谁也不爱,什么也不能让我动心。儿女情长只会乱我步调,耽误我修行。我志在大道,不在于个人私情。”
张也宁不动声色。
他道:“那为什么不说?”
姜采漠然:“你说呢?”
二人对视片刻。
缓缓的,姜采释然一般,投降一般,露出笑: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可以试试。”
她偏过脸,眼中光流窜,湿润之间,动然又伤怀。
她眨眨眼,喃声开玩笑:“好认真的月亮啊。”
——她有些后悔撩拨他了。
张也宁松口气,好像他压了一晚上的心事,在这时候终于放松了。
张也宁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不躲避,与他对视。他倾身而来,跪在她面前,杏衣曳地,白光柔美。
张也宁与她贴额,温柔、专注:
“姜姑娘,尚未与你相爱,我已满心欢喜。”
姜采闭目。
月色照拂着她,置身其中,如踏玉河。她喜欢明华之月,也爱月下之人。
姜采轻声回应:“我也是。”
第56章 百叶从幽黑中步出,……
百叶从幽黑中步出, 向前方殿宇走去。
这是她曾经的宫殿,已经荒废数百年,手下们都已跑掉。她回来后, 重新修葺魔宫, 召集手下,才让这座宫殿一点点恢复了些生气。
百叶的模样却仍是她在修真界跟在谢春山身边时的样子——黑衣修身,从头罩到底, 戴着银色面具,遮挡面容。
魔修也不是全都喜欢阴暗暗、没有生机的黑色, 全都喜欢死气沉沉的打扮。不乏有魔修打扮得花枝招展,游戏魔域。
只是百叶喜欢这副寡淡的样子。
她进入自己空荡荡的宫殿后,两边的魔火随着她走动,一点点亮起。她忽然觉得不对,立在原地屏息,骤然间她旋身跳起, 飞身化叶, 向某个方向袭去。
那人出手, 魔气浓重。
百叶闷哼一声, 被打退在地,向殿外甩出数丈远, 将地面石砖也砸出了大坑。她手撑着地, 摇晃着爬起来, 仰头间, 看到高殿最高处,本应是自己的王座的地方,王座上坐着一名红衣女郎。
红衣女郎的左边,专留一地, 是一白衣女子抱琴而立。那女子眉目疏离,颜色姣好,却态度冷淡无比。她身上灵气环绕,与周围的魔气格格不入。
红衣女郎的右边,站着的人,百叶认得,是带领着一整座芳来岛一起入魔的女修,盛知微。看盛知微身上魔气萦绕,心脏更是乌黑空荡——百叶心知,盛知微恐怕是将修士的心脏,送给那红衣女郎用了。
只是不知道那红衣女郎,又开出了什么高价,让盛知微甘心奉出修士心脏呢?
红衣女郎,美艳慵懒,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子于说。她偏着脸,手指绕着自己一绺长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从坑中艰难爬出来的百叶。
盛知微则正在向她汇报:“瑟狐传来消息,说姜采四处找什么魔疫,也有找您的打算。”
于说慢悠悠挑一下眉:“哦。”
盛知微提醒:“尊主,我与姜采打过交道,她道心坚定,不是轻易能扭转的人。如今她入魔域,在魔域激起千重浪,声势浩大,盯着那魔尊的位置。我却以为,不能将魔尊的位子徒手让给她——她不像是真正的入魔。
“我私心以为,如姜采那般道心坚定的人,她入魔是另有目的。”
于说笑眯眯:“据说姜姑娘是因为芳来岛的遭遇抱不平,才被修真界喊打喊杀,被逼入了魔域。如今你却这般说她,姜姑娘为你的一片心,真是白费了啊。”
她口上与盛知微说话,眼睛却盯着爬起来的百叶。百叶躲过她的目光,于说眼里的笑意加深,目光却像淬了毒汁一般,愈发森寒。
而另一旁的辛追抱着琴,对他们的交流不闻不问,却也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她如今被这个魔子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命运强行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辛追虽不知魔子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必然是贪图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
比如龙魂龙魄。
她自守住本心,且看这魔子要折腾出什么花样。若有机会,她自会出手杀魔子。
盛知微淡声:“只要尊主复活江临,我愿为尊主马首是瞻。”
于说轻笑:“放心,我会复活的。我从不骗人,不信你问她——百叶,我说的对么?”
百叶缓缓抬头。
高座两边的盛知微和辛追,都向她投来审度的目光。辛追不认识这个女子,盛知微却在芳来岛见过。
盛知微喃声:“原来修真界的百叶姑娘,就是魔域那位深居简出的魔北王。全天下人,都被你骗了去。”
她皱眉:“谢春山知道你是魔么?”
百叶不理会盛知微,她仰头看着于说。她望了许久,于说的眼神便在她的凝视下僵硬,脸色一点点沉下。
于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骤然出手,黑气渗散,身子一拔,倏地出现在百叶身边。百叶躲藏不及,实力相差又太大,瞬间被于说掐住了脖颈。于说眸中森冷嘲意越浓,魔气盈漫她的脸。
百叶艰难:“我、我为你……羞耻……”
于说大怒,气焰被挑起,整个殿中魔气都向二人卷袭而去。盛知微骇然,从未见过这么浓的魔气,也吃惊百叶居然能让这个总是慵懒嬉笑的魔子动怒。
于说眼底渗出红血丝,紧盯着百叶的眼睛。她即将掐断这人脖颈时,白衣掠地,一掌自后拍来。于说反手回挡,辛追的琴弦拨动,抽向她,长琴作武器,与她打开!
白衣凛然,一手将百叶扶起,将百叶藏于身后。
辛追与于说大战近百回合,她借用两人身上相连的命运,借用于说的法力和生机,竟将魔子硬生生逼退了三步。
于说朝她看来,看向这位冷清美丽、衣袍无风自扬的圣美女子。
于说眼底复杂色一掠,她笑出声:“真有意思,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龙女,竟然救一个魔。”
她脾气好起来,手指点着自己脸颊,目光轻飘飘打量龙女,笑意盈盈:“龙女不应该看魔头厮杀,才心里快活么?难道在龙女心中,魔也分为三六九等,有的魔是可以救的,有的魔万死不催?”
她目光闪烁,盯着龙女的眼中,波华流动,寒意与柔意交叠,若远若近。
龙女怔一下,因她这种目光。
龙女侧过脸,漠然:“不过是你想杀的人,我都要保罢了。没有别的缘故。”
于说望着她半晌,微微露出笑,转过视线不再多说了。
于说娉娉袅袅,重新走向百叶,显然放过辛追了。
盛知微诧异:这个魔子,阴晴不定,却任由龙女屡次坏她计划,也不杀龙女……若魔子是男子,她都要怀疑魔子是爱上龙女了。
于说走到百叶身边,弯下腰,手指扣住百叶的下巴,让百叶仰起脸来。
于说的气息拂在百叶冰冷的面具上,幽幽若若:“你在修真界不是待得很好么?没有人发觉你是魔,也没有人盯着你。
“你回来做什么呢?难道觉得我会舍不得杀你么?”
百叶仰头,呼吸间,她面具后,眼眸微湿,声音哽咽:“我没有其他目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为恶了,结束这一切。你带给他人的苦,已经太多太多了。我不是要做卧底,不会帮别人来杀你。我希望你停手!”
于说盯着她片刻。
于说笑容浅浅,眼底的美艳色却在某一瞬变得凌厉:“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我的……背叛者妹妹?”
殿中其他人愕然,齐齐看向那一站一跪的两位女子。
冷而寒的天上光从殿外飞入,照在这一站一跪的两个女魔头身上。在这一刹那,秋风瑟瑟,似有万千萧索之意,落在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