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过太多刺客,韩国舅熟练地推断道。
正德帝还记着韩国舅只顾自己逃命的画面,此时看韩国舅是处处都不顺眼,抓着韩国舅话里的毛病道:“让你这么说,他们连酷刑都不怕,你还怎么审?你审不出来,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官员栽培的死士?也许有的江湖草莽天生硬骨头,就是不怕你的酷刑?”
韩国舅被正德帝器重了太久,多少年都没有挨过这种骂了。
擦掉额头冒出来的汗,韩国舅跪下道:“请皇上再给老臣三日时间,三日后老臣一定查出真凶!”
正德帝自然知晓锦衣卫那些逼供的手段,冷声道:“好,朕就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朕要亲耳听他们招供。”
如此一来,韩国舅就不能杀人灭口,再随便栽赃到哪个官员头上糊弄他了。
韩国舅冷汗淋淋,不过他也还算有信心,锦衣卫那么多手段,两个死士能扛一天,难道还能扛三天?
韩国舅在锦衣卫忙着审讯两个死士,第二日,正德帝亲自来郡王府探望宋池了,太子、安王也都跟了过来。
宋池背上的伤,连正德帝都不忍心多看,越看越后怕,越后怕就越庆幸自己身边有宋池这样的忠臣。
“这阵子子渊且安心养伤,等你病愈,朕另有重任交付给你。”坐在宋池床边,正德帝关心地道。
宋池往后瞥眼肩头,遗憾道:“只怕伤势恢复缓慢,误了皇上的大事。”
正德帝摇摇头:“也没有那么急,你且先养着,等你好了再说。”
宋池颔首。
太子也上前慰问了一番,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宋池在扬州一案中的表现,太子很是欣赏,反倒是韩宗延那种酒囊饭袋,太子一直都看不上眼。
宋池在太子面前更像臣子,论私交,两个皇子中他与安王的关系更好。
安王对宋池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正德帝与太子要走了,安王却留了下来,想多陪陪宋池。
“哎,你说你,好好的一个玉面公子,如今两边肩膀一前一后多了俩窟窿,将来成亲了,还不吓坏我那侄媳妇。”
皇帝老子不在,安王又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扒拉着宋池的中衣点评道。
宋池浑不在意:“堂堂七尺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先。”
安王最不耐烦提什么建功立业,他觉得宋池比韩宗延更雅,却又多了几分正经,不如韩宗延完全与他臭味相投。
阿谨忽然进来,要为宋池换药。
安王移到床尾看着,啧啧道:“子渊啊,你真是没沾过女子不知道女子的好,这种时候,若是换上两个温柔似水的美人伺候,手上温柔话也温柔,保证你的疼都能削弱七成。”
宋池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在扬州那日,虞宁初替他更换打湿的中衣的场景,她身上的香,她羞红的脸,她拂过来的温热气息,的确让他忘了肩膀的疼。
等阿谨退下,宋池才重新趴稳,苦笑着自嘲道:“伤成这样,有美人也只能看着,岂不是火上浇油?”
安王不知想到什么,哈哈一笑,凑到宋池耳边道:“那可未必,你不能动,自有美人效劳。”
宋池一怔,待反应过来安王的意思,只摇头不语。
又聊了一会儿,宋池忽然问起韩宗延来:“王叔与他形影不离,今日怎么没见他同来?”
安王嗤道:“他刚得了一个美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溺在温柔乡,哪肯来你这里浪费功夫?”
宋池想起来了,神色复杂道:“莫非就是前几日王叔与我夸赞的那位丹蕊姑娘?”
安王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摇着扇子道:“你啊,光是纸上谈兵,还是太单纯了,殊不知那种事越刺激越有劲儿,说起来,我还真期待哪日与你一同去会会丹蕊姑娘。”
宋池:“……此等乐事,王叔还是去找宗延吧。”
安王大笑,不过还真起了兴致,嘱咐宋池好好养伤,他便告辞,坐马车前往国舅府去了。
这两日国舅府的气氛比较凝重,韩国舅掌管锦衣卫,此次皇上出游香山,封山等事宜也是韩国舅亲自亲为,如今出现刺客,哪怕正德帝器重韩国舅,韩国舅的压力也很大,没有查出背后真凶之前,国舅府上上下下恐怕都难以放松。
早上韩国舅出门前才把韩宗延骂了一顿,韩宗延不敢出去鬼混,在家也不敢去寻歌姬美妾,索性坐在书房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得知安王来寻丹蕊,韩宗延直接让安王在他的寝室等着,再派人去请丹蕊。似他们这等沉迷酒色之人,除了妻子不能共享,其他妾室歌姬都能随意交换玩弄。
“你不一起?”安王摇着扇子问道。
韩宗延一脸苦色:“我爹忙着查案,我哪敢在这时候胡来,被他知道还不打死我。”
等丹蕊来了,韩宗延交代丹蕊好好伺候安王,他又回了书房。
安王有美人相伴,带来的两个侍卫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些男欢女爱的动静。
两个侍卫习以为常,只是默默地吞咽着口水,那位丹蕊姑娘的声音,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哎,王爷的袍子被我弄脏了呢。”
“无碍,等会儿跟你们公子借一身。”
各种动静持续了两刻钟左右,安王仰面倒在床上,脸色潮红,神游太虚,胸膛高高地起伏着。
丹蕊靠在他怀里,温柔小意。
安王想着晌午前还要回宫,让丹蕊去韩宗延的衣柜里给他拿身袍子。
丹蕊撒娇:“奴家没有力气了,王爷自己去。”
安王看她一眼,捏捏她的脸蛋,自己下了床。
他打开衣柜,还在挑选的时候,美人如蛇一般从后面抱住了他,哼哼唧唧地缠人。
安王一边挑选衣袍,一边笑道:“今天没功夫了,下次……”
话没说完,一根簪子突然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脖子!
安王瞪大双眼,一手捂住脖子,艰难地转身。
丹蕊迅速将手里的明黄龙袍扔到衣柜里,再将脖子喷血的安王往衣柜里面一推,旋即衣不蔽体地朝外跑去。
她脸上还沾着安王喷溅出来的血,见到门口的侍卫,丹蕊更慌了,捂住嘴就要往里面退。
两个侍卫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立即跑进内室。
此时二皇子还没有完全断气,他一口徒劳地捂着脖子,一手抓着那件明黄龙袍,死死地朝侍卫递来,仿佛要说什么。
一个侍卫已经吓傻了,另一个还算冷静,抓起二皇子手中染血的龙袍,对同伴道:“我进宫去通报皇上,你在这里守着王爷!”
说完,他火速朝外跑去。
韩宗延在书房听到一些动静,疑惑地走出来,只瞥到那侍卫的背影,慌慌张张的。他皱皱眉,去了内室,还没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失魂落魄浑身带血的美人突然冲过来,跪在他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腿,哭诉道:“公子,王爷发现了您的大事,我,我一时情急……”
就在此时,守在衣柜前的侍卫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同时也露出了安王死不瞑目的尸体。
韩宗延腿一软,跪了下去。
宫中,正德帝正在与韩皇后说话。
韩皇后乃韩国舅的亲妹妹,听闻皇上有点迁怒哥哥,韩皇后是专门来替韩国舅说好话的。
正德帝后宫有无数美人,只有韩皇后成功替他生了两个龙子,所以正德帝十分宠爱韩皇后,耳根子慢慢开始发软的时候,安王身边的侍卫回来了,抱着染血的龙袍跪下,痛哭道:“皇上,韩宗延私藏龙袍,被王爷无意中发现证据,没等王爷走出来,人就被他们杀了!”
正德帝、韩皇后俱是一晃,尤其是韩皇后,眼泪已经滚滚落下:“你再说一遍,我儿怎么了?”
侍卫托起那染血的龙袍,涕泪横流:“王爷,王爷他没了……”
韩皇后眼前一黑,朝正德帝倒了下去。
正德帝本能地扶住韩皇后,只是想到唯二的两个儿子竟然死了一个,正德帝目眦欲裂:“来人!来人!”
平西侯前往边疆任职后,沈琢也被调到宫中担任御前侍卫统领,刚刚安王的侍卫便是他带过来的,此时就在外面候着。
见到沈琢,正德帝咬牙道:“即刻捉拿韩统,带人包围国舅府,没有朕的命令,韩家上下一个都不许出来!”
而他口中的韩统,正是本朝第一权臣,韩国舅。
第73章 (铁证如山)
沈琢带领侍卫围住国舅府的时候,丹蕊已经死了,被怒急攻心的韩宗延杀死的。
韩宗延既怒且急,安王死在他这里,皇上会怎么罚他?父亲能保住他吗?姑母虽然贵为皇后平时也很宠溺他,可眼下死的是姑母的儿子,姑母岂会继续偏护他?
韩宗延已经六神无主了,这时候丹蕊还跪在他身边哭哭啼啼说一些胡话,韩宗延急着向安王的侍卫证明自己与杀害安王一事无关,一脚将丹蕊踢了出去,然后跑到悬挂佩剑的墙壁前,取下佩剑,一剑刺入丹蕊的腹部。丹蕊口吐鲜血,双手攥着剑刃,含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韩宗延,仿佛在委屈韩宗延为何杀她,又仿佛带了些别的什么情绪。
最终,她倒在了血泊里,闭上眼睛的刹那,她唇角似乎往上弯了弯。
不过,并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必死之人的临终表情。
安王的侍卫守在他的尸体旁,一手拔刀,提防韩宗延杀他灭口。韩宗延说不清楚,很快韩家其他人也赶来了,人一多,韩宗延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他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且这个圈套要套的不是他一个,而是整个国舅府!
国舅夫人看向仍然守在安王身边的侍卫,一心后悔自己发现的太迟,让另一个侍卫跑了,否则她们大可以将此事推脱到两个侍卫与丹蕊合谋上。
然而跑了就是跑了,此时后悔也无用,国舅夫人拉着身边的嬷嬷退出房间,低声吩咐道:“府里进了奸细,你赶紧带人去搜,任何房间都不能错过,看看有没有被人藏了其他犯上的东西,一旦发现即刻销毁,不得留下把柄。”
一件龙袍可以说是丹蕊带进来的,如果发现的多了,国舅府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没等韩家自己搜完一遍,沈琢带着数百侍卫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将国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德帝、韩皇后、太子等人紧随其后,当侍卫们抬出安王已经发冷的尸体,韩皇后再次晕眩了过去,太子红了眼眶,他再不满意这个好色的弟弟,那也是同胞骨肉啊!
“表哥!”沈明漪来的最迟,看到安王血淋淋的尸体,表兄妹一场,沈明漪也是难过的,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惧怕,安王死了,她这个安王妃再尊贵也只是一个寡妇,连个孩子都没有,接下来的几十年该怎么过?
“表哥……”沈明漪扑倒安王的尸体上,真心地哭了起来。
宫人们也替安王哭丧,一片哭嚎声中,沈琢先将韩家上下绑了齐全,全部押到正德帝面前。
韩国舅也被绑过来了,看到韩宗延,韩国舅破口大骂:“逆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在锦衣卫大牢里审问那两个死士,一边动刑一边威胁,威风凛凛得意洋洋,审得正在兴头上,沈琢突然带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绑了!韩国舅把持朝政十几年,何时受过这种耻辱,可沈琢奉命抓人,韩国舅不敢反抗,锦衣卫里对他忠心不二的那帮人也都不敢出声。
一路上都没有人给他透个口风,直到回到自家,看到安王的尸体,韩国舅才如迎头挨了一棍子,凉了半截的心!
韩宗延已经与母亲对好了说辞,一会儿看着亲爹一会儿看着正德帝,哭诉道:“我,我才几日收了一个美人,王爷很喜欢她,常来我这边做客,谁曾想那美人竟然包藏祸心,趁我不在杀了王爷!皇上明鉴,我与王爷情同手足怎会害他,一定是有人在幕后布局,要诬陷我们韩家!”
正德帝冷笑,提着那染血的龙袍丢到他身上:“给他试试,合不合身!”
侍卫们立即将龙袍展开套到了韩宗延身上,松松垮垮的,并不合适。
韩宗延大喜,韩国舅也大喜,就在这时,正德帝打量着那件龙袍,突然又道:“给国舅试试。”
韩国舅身材高大,年轻时仪表堂堂,掌权后才慢慢发福起来,比韩宗延胖了两圈,此时将龙袍套到韩国舅身上,简直就是绣娘照着韩国舅量身定做的,宽一分嫌松,窄一分嫌瘦。
被迫穿上龙袍的韩国舅只觉得穿了一身荆棘,哭着喊冤:“皇上,这,这一看就是旁人的陷害!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即便真有谋逆之心,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宗延,宗延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给一个新收进来的歌姬看?皇上您好好想想,如此不合情理之事,必然有人在幕后作祟!”
正德帝看向丹蕊的尸体,此时的丹蕊依然衣不蔽体,露出的肌肤白皙如雪,脸蛋也是倾城之姿。
正德帝就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为了讨美人欢心让美人敬佩自己做过不少荒唐事,韩宗延又是个没出息的,文武都拿不出手,说不定哪日气血上头,为了哄美人高看他一眼,便偷了韩国舅的龙袍拿出来显摆,结果还没放过去,就被儿子误打误撞发现了!
“给朕搜!掘地三尺,朕就不信搜不出其他东西来!”
沈琢刚要带人去搜,太子瞥他一眼,对正德帝道:“皇上,沈统领乃韩家女婿,此事还是避嫌的好。”
沈琢眉头一皱,单膝跪地,朝正德帝道:“皇上,臣是韩家女婿不嫁,可臣的妹妹更是安王之妻,臣一家更是皇上的臣子,如若国舅果真包藏反心,臣绝不会姑息,愿为皇上铲除奸臣。”
正德帝对平西侯府的家风还是了解的,沈琢与韩国舅速来也不亲近,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让沈琢留在身边,让太子亲自带人去搜查了。
太子很兴奋,他平时很少有机会亲自查案,如今偌大的国舅府都在他的手里,生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太子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在沸腾。至于韩国舅,虽然是他的舅舅,可这个舅舅有可能想从他们父子手中抢夺皇位,做舅舅的都不仁了,他何必再讲义?
父皇只有两个儿子,弟弟还是个纨绔,太子地位稳固,绝不允许一个外臣来抢。
太子重点搜查了韩国舅的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真的开始掘地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