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全福一指杜若鼻子吼道,“你等着,你要完了!”
何家人今晚上当然能吃得上晚饭,下人们能饿肚子主子们绝对不行。所以杜若很快就被丢到了那个死过人的小屋子里,这里足够偏僻。
院子里杂草丛生,当夜色渐浓的时候这里一片凄凉,哪怕是荒郊乱葬岗都比这里热闹。那孤零零的小屋又破又旧,屋顶残破的瓦片透着月光照在屋内长满杂草的地面。杜若抬头看着满是蛛网的房梁,猜测着哪一个才是当年翠柳上吊的地方。这破屋的门摇摇欲坠,就这样还被挂上了一把铁锁。
杜若拉开旁边的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着上锁的人说:“有必要吗,这破门还没有这铁锁重,门坏了修都不好修。”
这个屋子还有扇窗户,也是破旧不堪,锁了门没锁窗户,杜若依然能自由进出。下人们愣了一下,然后取下了门上的铁锁,他们手中只有一把铁锁,锁住门就锁不住窗户。
在杜若挑衅的目光下,屋门的锁最终还是取了下来,然后锁在了院门上。这个院门比屋门结实得多,大概是真怕有人平日里跑进来。
现在杜若的活动范围由屋子扩大到了院子。
第15章 出去走走
她在院子里转悠着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翻墙跳了出去,杜若赌的就是这种鬼屋到了夜里不会有人来。
她忘了身上的伤痛愉快地穿梭在走廊与屋舍之间,这个院子离她当初翻墙进来的地方很近,这是整个何府最偏僻最少人来的地方。跳出何府又是一路飞奔,此时的京城已经宵禁大街上空无一人,来到谢府门口大门早已关闭,来不及多想大概是这几天翻墙翻成习惯了,她这次又是翻墙而入。刚一落地就吓得门口守夜小厮一声尖叫,杜若刚好落在他的身边。
“什么人!”小厮怒喝。
“我找你们小谢将军。”杜若脚也没停直接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小厮拍着胸口惊魂未定,望着杜若奔跑的背影高声道:“下次敲门就行,我会给你开门的。”
书房还燃着灯,房间里不止一人。显然是杜若进来的动静太大,她还没到书房门口这门就突然打开,露出脸的却不是谢文瑞。这人杜若不认识,看这穿着打扮却不像是下人。他衣着虽简单,可看上去却是不错的布料,领口袖口还有简单的刺绣。
“哎哟,这姑娘看着眼熟啊。”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猥琐地笑了起来,“这不是踢齐晋的那个小姑娘嘛。”
他回过头对屋里说:“当初要不是你闪的快,这姑娘那一脚一定让你断子绝孙。”
然后门完全打开,又一人站了过来,再然后谢文瑞拨开两人对杜若招了招手:“进来说话。”
杜若这才注意到书房里加上谢文瑞共有三个人,桌上有张卷起来的图纸,茶杯都摆在桌子的边缘,刚才她们几个大概是在看图纸。也不知自己贸然闯入是否打扰到他们议事,当杜若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时她变得有些局促。
谢文瑞说:“这是齐晋这是唐志越,在庆城的时候你们交过手。”
杜若想起庆城的事情哭笑不得,她刚出门挨的那一拳来自于谢文瑞,她还手打过的人是齐晋,唐志越倒是没太多的映像。
唐志越笑嘻嘻地说:“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姑娘好本事。”
“小姑娘的武功跟谁学的。”齐晋问,“出手倒是干净利落,招招致命。”
“那可不。”唐志越又猥琐地笑了起来,“老齐的半条命就差点没了。”
齐晋黑着脸无语,只得端起茶杯喝茶。
谢文瑞知道杜若深夜前来必定有事,赶忙问:“这才第一天,你怎么就出来了。”
这时候杜若终于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她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说:“这才第一天我就被人给打了,这何府上上下下就没几个好人。那何大人一把年纪了说话怪里怪气,何夫人也蛮不讲理,这何家的下人也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上来就打人。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大户人家的骂起人来竟然如此粗野。”
说到气愤之处杜若猛锤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齐齐跳了一下,吓得齐晋不敢把杯子往桌上放只得一直端在手中。
“这户部侍郎家竟是如此蛮横。”谢文瑞皱眉道。
杜若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上面的淤青红肿清晰可见,这都是她为了护住头部才受的伤。她委屈道:“看到没,竹扁担打的,这何家的老婆子力气大如牛。”
齐晋感叹道:“小姑娘真抗揍,被打成这样还活蹦乱跳。”
谢文瑞关切地问:“她为何要打你,你刚去跟她又没什么仇。”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帮他们家干了一天的活,连饭都没吃一口,遇上何大人,他问了我几句话,我就答了两句,然后就这样了。”
杜若自觉委屈,又委屈又觉得愤怒。
“何夫人厉害,怪不得这么多年陆大人半点风流韵事都没有,我听人说这何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俊俏公子哥,喜欢他的女子可不少。”唐志越说。
“揍他们啊,凭什么挨打,你又没做错事。”齐晋说。
杜若说:“我要还手不就暴露身份了吗,我还什么都没打听到呢。”
这时候门外有小厮的声音:“齐公子唐公子,老太爷说让你们过去陪他下棋。”
唐志越说:“下什么棋,这大半夜的让他老人家睡觉。”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好的,小人这就回去原话转告。”
一旁的齐晋猛地站起来:“别别别,我们这就去。走,我们去下棋。”他拽起唐志越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谢文瑞挤眉弄眼:“我们去陪老太爷下棋。”
等到这几个人走了,突然变得特别安静,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三殿下正在查何云章的户籍登记,因为之前在庆城的记录不详所以还没有结果,”谢文瑞说:“刚才那两个是我在边关的兄弟,这次随我回京的人中他们二人在京城没有住所,所以暂住我家里。齐晋他马上要进武德营,唐志越现在已经是巡防营的人了。”不知为何谢文瑞变得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前言不搭后语。
杜若的思路倒是没被打乱,她仔细想了想:“这么看来何夫人的确善妒,我听府里的全福说曾经有个丫鬟怀了陆何大人的孩子,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这何大人也够恶心的,一把年纪也不安份守己,是没见过女的还是怎么的。”
“你说的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何云章这人在朝中口碑还好,为人谦逊有礼做事也算踏实,很多时候也不多话,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家风如此之差。”
“这么一说还是个老实人啊。”杜若依然没消气一拳锤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再次蹦得老高。
“也算是吧,毕竟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私下没被人挑出过什么错。”
“何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杜若对那个古怪的何夫人很感兴趣。
“相府千金养尊处优,除此之外没别太大的特点,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皆是平平。她唯一一次名动京城便是出嫁的时候,婚礼办得及其奢华,我爷爷也在邀请的宾客名单中,我也跟着去过。毕竟是丞相唯一的女儿,肯定是最为疼爱的,这婚礼怎么能办简单了。除此之外我也没多少关于何夫人的记忆,那时候光顾着找同龄人去玩哪会注意到大人物们的那些微妙故事。三殿下那边正悄悄的查,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说是查户部侍郎,只说是考评档案库部是否尽职。关于当年的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给你稍微详细一点的消息,查阅十年前的档案还是有些费事。”
“我想看看何府这十年的奴籍登记名册。”
谢文瑞摇头道:“这个更难。”
第16章 闹鬼
“我还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对何云章这么感兴趣?”
“因为他是户部侍郎啊。”谢文瑞神秘的笑笑,“更因为他是丞相的女婿。”
说话间他已经从书房的柜子里找出几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杜若问。
“伤药,外敷内服的都有。”伤药这种东西谢文瑞是常备的从来不缺,随手都能拿的出来。
“多谢。”
“那你等一会儿,我找个丫鬟帮你处理下。”
“我得早些回去。”
一听杜若要走谢文瑞有些不解:“你还回去干什么,说不定明天我就能拿到何云章的详细档案。”
“我要回去报仇啊,这打不能白挨,我不把他们全家搅得鸡飞狗跳绝不罢休。”杜若愤愤地说,“你们查你们的何云章,我得试探一下他的夫人,他夫人一定和宋家小姐有关系,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解释不来,就是直觉而已。”
谢文瑞笑了笑:“好,这仇一定要报,不过不能饿着肚子报仇,你在我这儿吃点东西再走吧。”
杜若摇头:“不吃了,我要回去吃何府的,我不用动手光动嘴就能吃垮他们。”
“这样也行,这也算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杜若哈哈大笑:“我要回去搞点事情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先露出破绽还是你们先找出证据。”
等到谢家的丫鬟来帮杜若着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杜若还是要趁着夜色往回跑,一路飞奔顺利的翻墙入院。杜若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各个阴暗的角落,她像个猥琐的飞贼趴在何夫人的卧房窗下偷听,等了很长时间可是夫妻俩直至熄灯都没说一句话。
她在这个院子里挨个偷听,大多是小丫鬟们对白天事情的议论,除了嘲讽杜若的痴心妄想就是感慨夫人的专横跋扈。
楚嬷嬷倒是单独有一个房间,她睡得也早杜若只在她那里听到了鼾声。
在这个院落巡视一圈,她又去了别的院子,这一夜最忙的人大概是杜若,她趁着夜色努力熟悉何府的院落分布,为了遇事能顺利逃跑。
这一圈巡视下来杜若也没想出要怎么报复,她只觉得又饿了。她站在花园的小池塘边看着天空的那不再圆满的月亮,有风吹过她的头发变得凌乱起来,于是她解开辫子用手梳理着一头秀发。梳着梳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以往听过的鬼故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这大半夜披头散发的样子真的能吓到人,要是再哼首凄婉的曲子定能吓着过路人。
在这儿梳头没人看得见,不如去何云章的窗边吓吓他,若这人真做了亏心事那一定会心虚。杜若这么想着开心的往前走,却没看见脚下的阶梯,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再爬起来的时候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远,她只得放弃计划猫着腰匆匆离开。她想回自己的鬼屋,可是冬夜难熬。那间破屋子里没有床没有被盖甚至连火都没法生,思来想去间她想起自己去过何云章的书房,那里至少没有冷飕飕的穿堂风。
即便是在无风的书房里杜若还是没有睡着,她实在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又趁着这个机会把书房里的摆设熟悉了一遍,她尽一切努力了解这个何云章,虽然这一夜终究是一无所获。
大约刚过四更,杜若就悄悄溜回了自己的破屋,这白天黑夜都没休息让她困得睁不开眼,最后靠在小屋的墙边就睡着了。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有个人来给杜若送了点吃的。杜若才来第一天这里很多人都不认识,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甚至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哪个院的。
“要放我出去吗?”她从门缝里接过一块干巴巴的饼,努力打量着着门外这个女人。
“这会儿不行,大概再等等,厨房的管事等天大亮了才去管家那里,到时候给你求个情。”
杜若心头一热:“太感谢大家了,你们真好。”
谁知那女人继续说:“听说今天九云宫的老道长门还要继续做法,这一次要从午时一直到子时。又增加了不少人,实在忙不过来,你可千万别添乱了。”
原来这是因为忙不过来才去替杜若求情的,杜若现在大概是个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真讲究。”杜若不屑地笑了笑,“做个法事都这么多过场。”
“哎哟喂,你可别乱说话了,传到主子们耳朵里指不定又要发火。到时候你还得待在这个破院子里,你这院子可是死过人的。”
杜若不以为意:“天底下哪儿没死过人,人活着总要死的。”
“你知不知道这里这个是上吊死的。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什么,这几天府上邪门得很,你就不怕吗?”
“知道啊,全福告诉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让她挂这儿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这府上真是……”杜若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我可求你了,能少说话尽量少说话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跟着你倒霉。”
杜若没多久就被放出去了,还是回到后厨。
这一次比昨天更忙碌,杜若除了劈柴还要来回跑腿,很多人把粗活重活都丢给她。
本来昨天挨过打晚上又没好好休息,现在这一上午的忙碌只觉得两眼冒金星。越饿就越容易生气,生气的时候就容易头脑发热做出冲动的事情。她没忍住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塞嘴里 ,一扭头看着旁边有一个小丫鬟正惊讶地看着她。
“你要去告我的状吗?”杜若嘴里满是糖渣说话都说不清楚。
那个小丫鬟摇摇头:“被管家知道了你还会挨打的,你昨天刚挨过,再挨打会死的。”
看来自己昨天已经出名了,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挨打了。杜若心里觉得这个小丫鬟倒是不坏,虽说都是些奴婢,可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小声地问:“我要是被打死了会怎样?”
“死了就被带走埋了,还能怎样。”
杜若说:“府上有专门负责处理尸体的人吗。”
“谁家养这种人啊,都是通知葬庄的人来收了。”
“那我得跟葬庄的人搞好关系,免得死了他们不给埋。”
小丫鬟怪异地看着她:“你这人说话怪晦气的,哪有咒自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