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难不让她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比如,举报人是李老太太。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冷了下来。
如果真是李老太太的话。
她有的是办法让李老太太靠卖菜赚不到钱。
得知表姐被抓的林昭,心情不太好。
她用手指用力敲了敲窗户,吓得房间内的李老太太一激灵。
李老太太见来人是林昭,咧开嘴笑。
诡谲笑容反倒让人不寒而栗:“小林同志,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呢,是不是考虑的差不多了,让我一起入股你们赚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干涉你们决定的,我就拿个分红好了。”
“你看怎么样,你需要多少……”
林昭懒得听完李老太太的话,冷漠打断道:“里面好待吗?”
李老太太脸色一僵,尴尬转移话题道:“什么里面,我可不明白你这是在说什么。”
林昭:“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也不管,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才没进派出所,你少诈我。”李老太太说完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你果然进去了。”林昭冷笑。
“谁举报你的。”她又问。
李老太太觉得这件事太丢脸,冷冷地丢下句:“不知道。”
“真不知道吗?硬要我来说吗?”林昭虽然不知道李老太太是怎么进去的,但她选择诈一下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没出声,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林昭继续说:“要是让我来说的话,那估计大院里的人都会知道,你被抓进去了,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
李老太太黑着脸,要是真让林昭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她可真要在大院丢尽脸了。
她不情愿地说:“是,我被抓进去了,被农贸市场里面的摊贩举报的。”
这下林昭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应该就是农贸市场外面巷子里面那几个摊贩,在打价格战,影响到了农贸市场里面的生意,所以被农贸市场里面的摊贩举报了。
然后是李老太太就被抓了。
但是依旧不能证明,李老太太不是举报表姐的那个人。
林昭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她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了眼李老太太就转身离开。
那一眼倒是让李老太太觉得心里发怵。
以前她还觉得林昭性子软一些,应该比较好拿捏,却没想到林昭是三个人里性子最硬的那个。
真是看走眼了,李老太叹气。
*
林昭下楼以后就遇上了跟在她身后的刘翠,曾志远两人,她把手中的包递给刘翠。
看着气喘吁吁的刘翠,她吩咐道:“我和曾志远出去一趟,茶叶估计这几天就会到,我应该没什么时间处理,你到时候记得去我们租的仓库那里下货,顺便收些红薯回来。”
“好,林昭姐,我知道了。”
刘翠虽然也很想去跟着去,看看李芳到底怎么样了。
她知道生意这边还需要有人来处理。
李芳被抓,林昭姐忙着李芳这边的事,那她一个人得把这些事扛起来。
虽然肩膀上担子重,但林昭能交给她,应该也是相信她。
她不能辜负这种信任。
“那我们走吧,去看看表姐。”林昭心情算不上太好,大早上被北山大队宰客,然后回省城又得知表姐被抓。
对她来说,今天一点都没什么好消息。
太晦气了。
曾志远听完林昭的话皱起眉,这下什么都清楚了。
他扫了一眼刘翠后,什么也没说,领着林昭一起去李芳被关起来的地方。
“你们这是在做生意?”曾志远眉头紧锁。
林昭:“嗯。”
曾志远:“你表姐同意和你们一起做?”
林昭语速很快:“是我邀请表姐和我一起的,你别怪她,不过我们有很久没卖过东西了,表姐怎么会突然去卖东西,会被举报,我还在想这件事怎么会这么诡异。”
正好表姐摆摊,正好有人举报。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故意在针对她的。
曾志远看盯着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有点感慨:“你胆子真大。”
林昭淡淡地“嗯”了一句。
显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那三轮车,也是你想要的吧?”曾志远肯定地说。
林昭:“嗯。”
曾志远表情复杂地说:“难怪你表姐前段时间问我那辆三轮车的事。”
当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李芳这是要三轮车偷偷做生意,要是他意识到就好了,就可以拦下李芳了。
三轮车?
!
“你是有三轮车吗?”林昭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问。
曾志远点头:“嗯,那辆三轮车被你表姐骑出去摆摊后,然后一起被缴了。”
这下林昭感觉头更大了,不仅要把表姐捞出来,还得把那辆被缴的三轮车给要回来。
她要怎么办才好。
林昭心里思绪纷乱复杂,她和曾志远一起去了派出所,也没见到表姐。
于是两人只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第二天再来商量表姐这件事。
*
回到大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昭推开门,韩轩正坐在桌前等着她。
“回来了?”韩轩双手交叠在桌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在外头跑了一天,林昭没什么精力,她淡淡地“嗯”一句便准备进房间休息一会。
韩轩:“昨天去刘翠家玩的怎么样?”
林昭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还行,刘翠她妈妈很热情,还让我们带了很多特产回来,不过这次去没看到她爸。”
虽然刘翠家里的伙食朴素了点,但的确是能感受到刘翠妈是真心招待她的,所以她走得时候还特意在麦乳精下压了两张大团结,表示一下自己心意。
“那挺好的。”韩轩看着她脸上紧蹙的眉头,略低下头,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问,“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是不开心?”
林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把表姐被抓这事说出来。
她怕韩轩不理解她。
不过纸包不住火。
迟早有一天她还是要说出来,但不是现在。
林昭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事,就是我今天有点累了,想睡觉。”
“那快去休息。”
韩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关上门的背影。
想起他之前无意看见的存折,还有前段时间的早出晚归。
他的直觉告诉他,林昭有心事。
不过他也不想逼林昭说出来,他相信林昭,到时候会和他说的。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林昭和曾志远找了很多人,托了好些关系,也没能把表姐从派出所里捞出来。
曾志远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她也着急。
毕竟表姐还是个孕妇,也不知道待在里面习不习惯。
这些天,她也去看过表姐好几次。
不知道是不是伙食不太好的原因,表姐看起来瘦了很多,下巴都没肉了,一点儿也不像孕妇。
表姐还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她相信她。
她答应了表姐,一定会把表姐弄出来的,可是到处都没有把表姐救出来的方向。
她和曾志远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又是一天晚上,林昭刚到找周姐帮忙回来。
表姐被抓这件事,周姐一个民政局的,也无能为力。
本来问题没这么大的。
倒买倒卖,认个错,写个检讨就能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城里对倒爷抓得严,又有群众匿名举报说,表姐在农贸市场卖了很久的东西,是个惯犯,流窜犯。
这下性质完全不同了,表姐更难弄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
要是真给表姐定了倒买倒卖的罪,表姐还这么年轻,档案就有了污点,不说影响曾志远评职称,就连肚子里的孩子升学考编都要受影响。
林昭这个愁啊,这些天的压力太大了,她坐在沙发上,实在是没忍住,翻出家里的几瓶红酒,全给霍霍完了。
林昭没想到的是,她这具身体,真是一点酒都不能沾啊。
这才两瓶红酒下肚,头就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感觉满天都是星星,亮晶晶的。
韩轩一下班回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红着脸,醉醺醺,拿着酒瓶当话筒,在房间里跳舞的她。
这倒是出奇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让人情不自禁生起一股保护欲。
“乖乖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煮完醒酒汤。”
他挑挑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准备给她煮点醒酒汤,醒醒酒。
林昭察觉到了韩轩回来。
她笑着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脖颈白皙修长,碎花圆点喇叭裙旋开了个好看的弧度,裙角被泼墨般的红酒点点濡湿,勾勒着细碎明亮的灯光。
韩轩没忍住抱住她,轻轻在额上落下一吻。
“乖乖坐着,今晚就不去食堂吃了,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林昭这个模样,他一个人看就好。
不想给别人看。
在林昭没有看到的地方,男人眼中略过一抹独占欲。
林昭抱紧他,感受着胸膛的温度,声音有些哽咽:“韩大哥,我……”
“怎么还哭了。”韩轩伸出手指,刮了刮她鼻子,宠溺地笑。
唔,林昭吸了吸鼻子。
“说吧,发生了什么?”
韩轩看出来林昭心里藏了事,他顺了顺她的头发,没忍住又亲了一口。
“你肯定会怪我的。”
林昭虽然喝醉了酒,但脑子还保持着一些理性,她扑在韩轩身上,声音闷闷的。
她口水都把韩轩身上的白衬衫透湿了。
“怪你做什么。”韩轩捏了捏她的脸,有些无奈地说道,“老婆遇到难题找老公,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说吧,我帮你解决。”
听到这话,林昭顿时红了眼。
她心里那个苦啊,没处说。
表姐被抓这件事情,只有她曾志远,刘翠三人知道,刘翠最近忙着整理仓库,曾志远比她还着急。
大院里人多嘴杂的,她根本没处说这件事,也不敢和别人说。
但此时的她还有一丝理智,觉得自己能扛得住。
但韩轩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断了。
眼睛酸酸涨涨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像下大雨样的,哗啦啦往下流。
韩轩勾着唇:“不怕,我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油麦菜炒黄鳝。”
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韩轩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角泛出来的眼泪,动作温柔,认真。
林昭声音哽咽:“表姐被抓进去了。”
韩轩手上动作一顿,“发生什么了?”
林昭一边哭,从前到后,彻彻底底地和韩轩说了一遍,韩轩的脸色越听越严肃,说到最后林昭打了个哭嗝便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韩轩。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呼吸声。
沉默。
林昭攥紧了手。
“韩大哥,都是我害了表姐,我们都很久没倒卖农产品了,表姐担心我把货压久了赔钱,她自己就出去倒卖,没想到会被抓到。”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帮帮我吧,帮帮表姐吧。”
“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害表姐这样。”
林昭无力地蹲下,指尖用力插进头发里,声音也小了许多。
韩轩摸了摸头:“好,这次我帮你,你要记得,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林昭潜意识地觉得这个词不好,她不能答应。
要是真答应了,那她以后就真不能当倒爷,卖东西了。
事关自己的钱财,林昭意外清醒。
“可不可以,下还为例。”得到韩轩肯定后,林昭开始讨价还价,她抬头看着韩轩,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好不好嘛。”林昭鼓着脸,开始撒娇。
韩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林昭也抬头看他,大眼瞪小眼。
然后瞪累了,眼皮子越来越沉,她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然后当着韩轩的面,阖上了眼睛,重重地晕倒在地上。
当然林昭也没有看见,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韩轩脸上闪过的慌张。
*
林昭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上辈子,自己刚被查出罕见病的时候。她看着手上的检查单,走出医生办公室,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在那时,她深刻地意识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她才刚毕业,眼看着就要挣钱,日子就要变好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将她彻底击垮。
她不明白,她只是觉得最近有点感冒,老爱出汗,这一检查,怎么就成白血病了呢。
治这个病要钱,要很多钱。
而她和他弟弟,最缺的就是钱。
虽然她不太想治疗,但弟弟在得知她生病后,毅然把她押进了医院治病。
最后她躺在医院病床上,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爸妈的赔偿金,这么多年两人寒暑假兼职攒下来的钱,像水一样,花得是一干二净。
她怕穷,她真的怕穷。
她穷怕了。
因为爸妈走得早,两姐弟小时候不敢买新衣服,生病不敢去医院,两个小布丁跌跌撞撞地学做饭,学修自行车,学着怎么换灯泡,通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