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这安稳的小憩就被腹部的胀痛的打破。
林故若猜测是大姨妈如期而至,她轻手轻脚,很小心的把自己从容磊怀里挣脱出来。
某人搂得太近,光是在不弄醒他的情况下脱离,林故若就先发了身汗。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床上原本应该在睡梦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故若原本的计划是去卫生间垫张卫生巾,然后去厨房烧水,最后去书房药箱里拿止痛药,在原路折返躺回来。
计划非常周密,看起来万无一失。
失在有人为她准备好了一切,林故若人才进卫生间,就看到盥洗台上面点了个毛巾,上面放着拆好的止痛药和一个粉红色保温杯。
保温杯里是红枣桂圆水,没加红糖,她不喜欢。
她对着镜子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笑着笑着就呛出眼泪,又匆忙的打开流水,把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小心的蹭干净。
容磊向来浅眠,林故若动得时候他就发现了,不过懒得拆穿给对方加心理负担,索性就装到底。
夜雨催人眠。
林故若这个卫生间呆得时间实在太长,长到她回来时候,容磊是真的又迷糊睡着了。
她小心地躺回去,忽然被容磊再度扯进怀里,脊背贴着胸膛,林故若乖巧地在他怀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容磊温热的手掌摩挲了片刻,终于停留在她的腹部,开始充当恒温暖宝宝的作用。
“容磊?”林故若轻声唤他名字,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在睡梦里,潜意识记得还有个人没回来,要揽她抱怀里,给她暖肚子。
不过是谁执念深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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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经期易困乏嗜睡,林故若从前没这毛病,昨晚容磊怀里太暖,又是无梦天明。
她在饭菜的香味里醒来,寻着味道探出卧室的门,发现容磊正在开放式厨房布菜,当然,菜毫无疑问是酒店厨子做的。
用容磊的歪理邪说来讲,“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一个电话,专业厨师为您排忧解难,放过厨房,真爱你我它。”
林故若勉强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她做菜水平凑合,能吃,但没有酒店厨子好吃。
“去穿鞋,过来吃饭。”容磊抬眸睨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瓷碟摆放规整。
“懒得穿了。”林故若双手举到脑后,左右晃头,松动着肩颈。
容磊好脾气用夹了块红烧小排到碗里,朝她走过去,把浓油赤酱的排骨塞到她嘴里。
林故若腮帮微动,再低头吐出来时候,排骨被啃的干干净净。
“尝过味道了,现在该回去穿鞋了。” 容磊微笑说,“阿柴看了你啃的排骨都快哭了。”
阿柴顾名思义,是只柴犬,憨态可爱,是朋友家的狗,常年带到赛车俱乐部和改车厂给这群觉得别人家宠物就是香的主玩。
林故若笑眯眯的点头,嘴上配合道,“好的。”
脚下踩了容磊一脚,为了防止被打击报复,转身就往房间里跑。
三分钟后,林故若因一桌美食折腰,重新和容磊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对面那人已经穿得衣冠楚楚,西裤慰贴、衬衫板正,仅差条领带和外套就能出门的模样。
林故若则是清凉睡裙,一条腿随意的踩着高脚凳的栏杆,无情地干饭工具人。
她早上不习惯吃太多东西,零碎吃了个遍就停下。
容磊推过杯清茶给她用来漱口,懒洋洋的问,“这次回国不走了,有什么打算?”
“我还以为你要替曲楚问问应长乐呢。”林故若仰头灌下清茶,眼巴巴的看着容磊身后的西瓜鲨鱼果盘。
“……应长乐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亲妹,表的。”容磊叹了口气,起身用果盘换掉了原本摆在林故若眼前的菜盘。
林故若满意的咬着西瓜球,水瓤的,汁水在口腔里冲撞,“那也不替闻落行问舒悦窈啊?”
“还没那么闲。”容磊耸肩,无所谓道, “除了你的事,别人我懒得知道。”
林故若睡饱,心情大好,戏精上头,单手捂着自己胸口,另手筷子敲碗。
引吭高歌,节奏感十足,“好感动、你的出现、你的笑、令我神魂又颠倒、你是我最佳男主角。”[1]
容磊长腿交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她自嗨够了,淡淡吐出句,“来,若若,继续,再唱八百字,唱出对我的爱慕之情。”
“……”林故若梗住,“我就知道这一句词。”
“嗯。”容磊颔首,起身越过桌面用手掌去探她的额头。
又在林故若不解的目光里摸自己的额头。
容磊冷静的作出判断,“二百五十度高烧,也不用抢救了,晚上回来我直接送你回家算了。”
第二十七章 。
“你走开!”林故若拍开容磊的手,娇嗔道,“你才发烧,你全家都发烧。”
容磊欣然接受,好整以暇地回她,“那你的确是我家人。”
林故若无能狂怒,“……滚吧。”
被暴雨洗涤过的天蓝得一尘不染,光冲窗口落进来,斜洒在餐桌一角的白玫瑰上,露珠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容磊确认过林故若今早想喝什么后再度转身去吧台为她冲咖啡,语气平淡的陈述,“我三十分钟后滚。”
“哦,关我屁事。”林故若愤恨地用勺子往嘴里怼果肉球,用力咀嚼。
仿佛她嚼得不是果肉,而是容磊一样。
咖啡豆散发着浓郁的醇香,容磊熟稔的从冰箱里找到榛果酱,用勺背在玻璃杯上抹出个心形,再往里面叠冻好的牛奶冰块。
热咖啡被倾倒入冰块中,噼里啪啦的冰块碎裂声交错响起,杯口冒出丝缕的白雾。
容磊把挑好的这杯榛果拿铁递到林故若眼前,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哄自己家小狐狸,“行,我错了,别气了。”
林故若喝人嘴也不短,她仰头睨容磊,“你错哪儿了?”
“不该对你说实话?”容磊稍顿,迟疑着试探。
“容磊!”林故若震惊,她磨牙,骂骂咧咧的嘟哝,“也就是和谐社会把你给救了。”
容磊笑意盎然,“别介啊,我要是死了,心疼的还是你。”
林故若不肯理他,安静的又抿了口榛果拿铁,奶泡沾染在唇角,她自然而然地伸舌头舔掉。
“……”容磊喉结滚了滚,反手敲响桌子,温润问,“所以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从今后改到问今天,一字之差,是种无形的退让。
“一会儿应该会先去安宁医院看一眼,然后回趟家,中午在家吃饭,下午陪舒悦窈去雍济宫烧香,晚上还没定,再说。”林故若的调子懒倦,“明天应该上午也应该在安宁医院先尝试着融入国内临终关怀的环境,我决定留在国内了,大概率是和以前一样,做志愿者工作。”
她多答了一天的行程,实际上间接回应了容磊问的今后。
我决定好了,今后长留南平,别再费心去猜。
林故若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杯榛果拿铁时,容磊还稳坐在她对面看财经新闻。
等她站起来准备进卧室换衣服,这人又马上跟了进来。
他们的衣柜足够大,柜门打开后完全可以遮挡住另一个人的存在。
林故若全然不在意的折开柜门,挡住容磊的视线,自己随意挑了条裙子。
她弯腰套裙子的瞬间听见“咔哒”声,那扇柜门被容磊手动合上,林故若全然暴露于他面前。
林故若这人没什么特别好的优点,但就是人比较刚。
你不让我好好换衣服,我不让你好好上班,她非常干脆的把套到一半的裙子又脱掉。
站直身体微笑注视着容磊,“想看点儿什么?大爷我配合你啊。”
容磊的眸光晦暗,落在团被粉白蕾丝包裹的白雪上,边系自己的袖扣,边淡淡开口,“我看点儿什么不应该吗?做人没点儿感恩之心?那不是我一手带大的?”
“……”林故若当即拿裙子扔向容磊,准确的盖住他的脑袋,自己则朝他扑过去。手勾住脖颈,双脚离地,树袋熊似得抱住他,“你再说一次!我本来就有料!”
“行行行。”容磊揽着她的腰,掌心是细腻的一团凝脂,他拍着林故若的背安抚道,“你胸大,你说得都对,行了吧。”
林故若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敷衍我!”
容磊冷静的往烈火上烹油,祭出致死语录,“你要是这样想,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林故若张口就去咬容磊的肩膀,咬住就不松口。
这样的姿势注定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在林故若看不到的地方,容磊并没有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对她的玩闹听之任之,并体贴的搂着她,防止她滑下去。
只是舌尖顶着上颚,大脑在飞速运转,盘算着自己今天有什么事情做,可以压缩到几个小时内,如果旷工会怎么样。
成年人的深夜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清晨则不是,总是要上班的。
上午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容磊不到场,就没人能做决断,他必须去。
林故若为所欲为地在容磊定制的丝质衬衫上留下牙印的水痕,容磊则温柔的吻上她的发旋。
正午的阳光穿透半敛不敛的镂空纱帘,在红木地板上作画。
他们的嬉闹最终被乍然响起来的闹钟宣布终结。
容磊早习惯了这样的生物钟,他不需要闹钟,所以吵闹起来的闹钟无疑是林故若订的。
响起来时林故若还沉浸在自己“赢了”的狂喜里,眼神有点儿迷离的看着容磊。
“你闹钟响了。”容磊不轻不重的捏她的后颈,“该换衣服搬砖去了若若。”
最后是容磊帮林故若拉上的裙子拉链,她选了条淡紫色的素调长裙,没有繁琐的装饰。
指尖在挂耳坠的架子上点半天,选了个宝蓝色的耳钉戴好。
林故若对镜画淡妆,她的化妆镜里忽然出现容磊的身影。
容磊正在她背后,借着她的镜子给自己系领带,是条绛紫色的丝质领带,腕上是宝格丽Octo系列的机械表。
蓝色表盘在光照下高华无比,和她白皙耳垂上的那抹蓝相映成趣。
“你学人精。”林故若粉唇开合,吐槽道。
容磊原本是自己系领带的,闻言干脆的停了手,反身靠坐在她化妆台的边缘上,垂着眼无耻讲,“我就学人精,你拿我怎么样?”
林故若长睫毛轻颤,忽然伸手去拽他的领带,牵着容磊低下头,软语浅笑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怎么样了还是我心疼。”
葱白似得手指在绛紫间翻转,林故若非常迅速的为他打好领带。
化妆桌立在落地窗边,光线良好,就在容磊觉得这幕温馨十足,值得一个告别吻的时候。
林故若拍了两下手,指着卧室大门的方向下逐客令,“现在你可以滚去上班了,还有七分钟你迟到,我建议你下楼就先跑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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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磊喜欢玩车,免不了有许多座驾,这家常驻的酒店地下停车场里就停了三辆。
林故若的车停在家里,她随便挑了辆兰博基尼开走。
清平园是陵园,坐落于南平郊区的半山腰上,新雨过后,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
今天不是什么祭祀的节日,园里来拜祭的人很少,林故若停车入园。
轻车熟路的跨过一阶阶青石台阶,先看到的是父亲宽厚高大的背影。
“来了啊。”林父没有回过头,温和说。
林故若又迈上一阶,和父亲并肩站,她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张很漂亮的彩色照片,丝毫没有随着岁月而褪色。
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是张和林故若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怀抱着捧白玫瑰,目光温柔又平静。
这让你根本无法想象到这个时候的她已经经历过三次化疗,头发全部掉光,带的是假发,浑身病痛。
人仿佛到了某个阶段是对自己身体有预感的,母亲爱美,有许多照片。
可那天她突然提出要化妆打扮,让林故若从她精心种的那两坛白玫瑰里选最漂亮的束好给自己当装饰物。
拍完了母亲交代,“百年以后我的遗像就用这张吧。”
林故若其实是不喜欢种植土生花木的,她觉得累挺,不如直接去买,水生倒是很喜欢,因为不用打理。
除开小学科学实践课要求种植什么之外,她从没主动养过土生植物。
可母亲生病开始,林故若就在花坛里埋下了种子,悉心打理,说要为母亲种整个花圃的白玫瑰,等病好了后,年年春日坐在院子里就能观花。
母亲很坚强,咬着牙配合治疗,从没有放弃过对生的渴求。
无论是医生、母亲、还是家人都在这件事情上尽了全力,林故若更是因母亲读去医科。
世间好物不长留,仍是留不住的,许多年过去了,院子里的白玫瑰每年都开,墓碑上的人捧花微笑。
林故若觉得母亲应该是看得到的吧,如果看不到的话,自己会替母亲看个遍。
“我回来了呢,这次不走了。”她静默地站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回答父亲,也回答母亲。
轻风拂过墓前的花盆,白玫瑰微微摇曳,像是母亲在给她回答,说知道了。
林父弯下腰,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瓶白酒,接着是小酒杯,连着摆了三个,把酒斟满后却没再动那酒。
“中午想吃什么?”林父从发妻坟头的贡品里挑了个圆润的桔子递给女儿,“新带来的,你替你妈先尝尝,路边卖桔子的老头跟我说包甜,我看他挺大岁数的,就包圆了。”
尝味工具人林故若默默的接过来桔子,低头正剥着皮,就听见自己老父亲又慢吞吞的讲,“要是酸的话,你就都带走,给容磊吃吧,他不是就喜欢吃桔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