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羽一手抓住他的蛟翼,一手直指前方:“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
巫马:“啥玩意?”
最后两个人精疲力尽的落在一条小河边休息。
他们翻越了好几座大山,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条小河比妙音山那条小溪宽很多,是由深山中的几条溪流汇聚而成。巫马楼看到小河,又立刻兴奋了起来,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溅了祁羽一脸的水花。
他在河里游了一会,不多时,脑袋伸到岸边,哇唔一口,吐出来好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祁羽赶紧从储物镯里拿出一个木桶,盛了半桶水把鱼丢进去,又塞回镯子里,自言自语,“其实鲤鱼比较适合清蒸,吃烤鱼的话江团最好。”
巫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一头扎进水里继续抓鱼去了,他还想着多抓一点带回去放在池塘里,没饭吃的时候能吃点零嘴。
祁羽也不管他,休息了一会就自己上山了。
据说首乌多长在深山的沟壑石迹中,喜欢肥沃温暖潮湿的地方,她就专门往一些犄角旮旯里钻,深山里本就无路,树木高大,树根交错。地底腐叶众多,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十分困难。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已经学会一些比较简单的木系中级法术了,用灵力控制着那些粗壮的藤蔓,使野草分道。
还没发现何首乌的影子,祁羽就发现了好几株漂亮的兰花。有紫红色花瓣艳丽的墨兰,还有浅蓝色花瓣,瓣形似蝴翼的蝴蝶兰,祁羽统统挖了放进镯子里,还顺着一种很浓烈馥郁的香味找到了一片零陵草。
祁羽听到了奇怪的‘咝咝’声,正在挖草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半个身子缠在树上,正伸着脖子冲她吐着鲜红的蛇信。
她屏住呼吸,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退,那蛇感受到了她身上蛟尾的气息,并没有攻击的意图,正歪着脑袋打量她。祁羽退后一步,它就前进一步,,想亲近又害怕,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祁羽已经在心里开始骂娘了,想大喊让徒弟来救命又担心惊动了它,只能缓缓往后退,谁知道这家伙盯上她了,步步紧逼。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声,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她终于摆脱这条死蛇蛇了,悲的是她一脚踏空摔下山去了。
祁羽抱着脑袋咕噜噜一溜滚下山,摔在了一口浅坑里,恍惚间,她听到了一阵极细微的抽气声,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的略影一闪而过。
她坐在坑里,身上全是泥,脑袋上挂着几片树叶。撸起袖子和裤腿检查,还好只是一些小淤青,她现在已经是修仙人士了,虽然会感觉到疼但也没那么容易受伤了。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首乌窝,整个浅坑四周布满了何首乌的藤蔓,而且年岁不低,藤蔓已经呈现出乌紫色。
得来全不费工夫,祁羽喜笑颜开,掏出小锄头就开始一顿挖,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无论怎么玩,都挖不到根块,已经挖了手臂长的深坑还是没有挖到一块何首乌。
这里这么多的茎藤,连小块都没有,也太没道理了。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这些首乌已经成精,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把它们吓跑了。
“悟空快来收妖啦…妖啦…啦……”祁羽扯着脖子呼唤徒弟,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正半个身子泡在河水里晒太阳的巫马楼突然睁开眼睛,狡黠一笑,化成一道虚影消失。下一瞬,他就出现在了浅坑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里抓着一只奋力挣扎的人形首乌精,小东西嘴里还在叽里呱啦的骂着什么。
“三朵小红花,我拉你上来,不然我就把它放了。”巫马一脸得意之色。
祁羽伸出手,“成交。”哼,傻子,三朵小红花就高兴成这样。
牵住她手的瞬间,他乍然就起了坏心,身子向后倒去,倒在茂密的草丛里,祁羽猝不及防摔进他的怀里。
他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是契约禁咒在警告他。
细碎的发尾扫过他高挺的鼻梁,酥酥麻麻的,有点痒,她身上是好闻的清新草木味带着浅浅的花香。
碧色的眼微微眯着,巫马咽下口中的腥甜,搂住她的腰,抓住首乌精的手松开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一个翻身又滚到了坑里。首乌精趁机逃跑,脑袋一扎就遁到了土里。
“你敢整我!”祁羽毫不知情,爬起来抓了一把泥扔到他脸上,巫马笑的张狂,伸手来挡。
祁羽脸色一变,上下翻找,“首乌精呢?你给放跑了?”
巫马手往地上虚虚一抓,刚才逃跑的首乌精又被提了起来,小脸皱成一团,骂得更狠了。
“小别致还长得挺东西,它在说什么呢?”祁羽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不快,好奇的捏了捏首乌精的小手小脚。
“它叫你赶紧放了它,不然就诅咒你生儿子长不出头发。”
祁羽笑了,家里还真有个长不出头发的,不然抓它干嘛,“你告诉它,我回去就拿它泡酒!”
“咦,不对呀,”祁羽回过味儿来,“是你抓的它,它明明就是在骂你才对!”
“你这个孽徒!给我站住!”
第15章 广辰洲
首乌精一度想逃跑,最后竟然自断一条腿,抛弃了大部分的身体,元神附在那条腿上,一落地就遁了土,只不过还没跑出三步远又被抓了回来,气得哇哇大哭。
祁羽干脆把那条腿埋进了院子里,埋进了土跟自己遁土不一样,这代表它必须在此地扎根生长,再也跑不掉了。祁羽为了安抚它还给它施了几次生长诀,又浇了水。
妙音山灵气充裕,虽然失去了大半个身体,但若待在此地修炼,肯定比待在深山老林里强,是以众人再也不用受魔音穿脑之苦了。
祁羽把所有的药材全部放在坛子里,倒满酒,封起来埋在树下,等到春暖花开时,再送给三师兄。
这日清晨,大师兄的长子祁小田抱来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祁小田的外貌看起来也有六七十了,头发胡子一片白,佝偻着腰,看起来他爹还老。祁羽这里也没什么他们用得着的东西,就干脆送了他一大篮鸡蛋,小老头乐呵呵的走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广辰洲的冬天不是很冷,冬日里暖阳依旧。灵田有徒弟帮忙看顾着,也省心不少,祁羽专心修炼术法,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叠纸鹤送给小师兄,有时候是土味情话,有时只有一颗小小的爱心。
白日的时候,还在想很久没有做梦了,也不知梦里那个少年是不是还那么爱哭。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做梦了,梦里她牵着小少年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荆棘丛生的山林里,用树枝开道,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的走着……
祁羽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梦很杂乱,梦里感觉很清晰,醒来就渐渐模糊了,无论怎么去想都无法回想起当时那种真实的感觉。
她安慰自己,只是梦而已,披上衣服走出屋子。
巫马楼化为人身闭着眼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打坐,周身散发着墨绿色的幽光,像升腾燃烧的火焰,夹带着细碎的光点。
整个妙音山连师父带徒弟只有七个人,就有三个是妖修,难得的月圆之夜,都在忙着吞吐月华。祁羽坐在一旁看了一会,起身走出院子,巫马楼缓缓睁开眼。
她跨过小溪,顺着小路走,中途停下来想了想,调转了方向,去往小师兄的后院,这次没有碰见三师兄。
祁羽拨开树丛,直接走到了池子边,大咧咧蹲在地上看他,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调动灵气运转,不再畏惧这种程度的寒冷了。
相比巫马,祁羽更喜欢小师兄身上散发的光华,像风裹挟着白雪,还有如丝般的蓝色烟雾包裹着他全身,他的头发完全褪去了颜色,化为银白,丝丝缕缕碎发贴在湿漉漉的胸膛上,大半个身体泡在池水中。
双眼紧闭,眉头微锁,薄唇轻抿。
祁羽吞了吞口水,这种禁/欲的调调她好喜欢。
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里,落在冰晶上,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在祁羽想站起来活动下腿脚的时候,她看到小师兄的眉毛开始变白,生出细细的翎羽,紧接着是额头,雪白中夹杂着几片蓝色的翎羽,瞬间就遍布了半张脸。
他身上的光华开始一点点向外扩展,飓风以他为中心开始逐渐成形,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树木已经完全被冰晶包裹,树叶纷纷掉落。明月被乌云遮蔽,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夜空黑云低垂,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
“小师兄?”
祁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走出这片区域了,身在飓风暴雪的中央区域,她的修为已经不足以地方这种程度的低温,体温快速的流失着。
雪花夹杂着冰晶打在她的脸上,割出浅浅的血痕,祁羽死死抓住水池边缘,以免被风吹走,声音被风吹得模糊。
“小…小……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祁徵睁开眼,瞳孔变成了凌冽的冰蓝色,他抓住她的手腕,稍往前一带把她拉下水。按住她的脑袋躬腰把她圈在怀里,迅速结了三层半圆冰障,最外的一层将整个然去峰的山顶都包裹在内。
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垂直落下,砸在第一层白色的冰障上,冰障瞬间碎裂成块坍塌。
众人被惊醒,齐聚在冰障之外。
巫马楼是第一个赶到的,他跟随祁羽一路尾随至此,到了然去峰的半山腰上却无法再前进半步,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
他之前见过这位师伯,只知道对方修为比他高,气息也隐藏得很好,无法看透。曾无数次跟着那些纸鹤穿越溪流到达然去峰,但每次一到这里就再也无法前进了。无论是那些纸鹤,还是山间的鱼虫鸟兽都可以畅通无阻,这个结界就好像专门为他设的一样,来了几次发现进不去他也渐渐放弃了。
今天完全是抱着侥幸心理,他一直知道师父喜欢这位神秘的师伯,还天天给人家写情书。虽然心里并不怎么认可他们的师徒关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看看她大半夜不睡觉去干什么,看师父对这道结界好像视若无物,他更加确定这是专门防他的。
说好的一家亲,却拿他当贼一样的防。
就在他像往常一样悻悻离去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异样。
无论是人修和妖修,对雷劫都不会感到陌生,但这种强烈恐怖的气压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看到了云层之上蓄势待发的闪电风暴,站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周围温度快速的流失,脚下的草叶上覆了一层白霜,直到第一道雷劫落下,带着震耳欲聋的轰声,吓得他一个啰嗦。
回想起上一次的雷劫,现在仍心有余悸。
“红电!这是红电!”巫马楼大喊,看着雷劫落下的然去峰峰顶。
这可是红电啊,是迄今为止修者能经历的最高雷劫了,那位神秘的师伯修为竟恐怖如斯,他竟然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那么厉害的人物,竟然是他的师伯?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师弟成天响屁放不出来一个,渡个劫弄这么大声响,水仙不开花——装蒜。”祁角正蹲在地上骂骂咧咧,一脸的不耐烦,“让他快点完事,别耽误大家伙睡觉。”
祁雅一巴掌拍在他的光头上,骂道:“大晚上你不修炼你睡觉?”
“大晚上不睡觉师父你竟然叫我修炼?简直岂有此理!”祁角反驳。
祁雅怒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追着他打:“你个孽徒,月圆之夜你不修炼你还有理了!你是不是要成心气死我呀,给我站住!”
三人打闹的功夫,夜空中电光流转,红光闪烁,第二道雷劫即将落下。
巫马楼突然怪叫一声,看向还在把三师伯骑在地上暴打的师祖,一脸惊恐,“我师父还在里面!”
“什么?小师妹与小师弟夜半私会?竟然不叫上我!”祁角愤怒。
“混账!既然是私会,当然不会叫上你。”祁雅恢复了为人师表的端庄,抖了抖衣袍,顺了顺额前的一撮龙须刘海,拍了拍巫马楼的肩,安慰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功夫,第二道雷劫应声落下,第二三道冰障瞬间碎裂成渣,穿过冰障内因为灵气外泄而肆虐的飞雪,直接砸在祁徵背上,他双目微睁,忍受着电流席卷全身的剧痛。
祁羽缩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浅蓝色的微弱光芒,这是祁徵为她设的最后一道屏障,用了三分灵力,剩下的七分用来抵御雷劫。
许是他最近修炼操之过急,或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思绪不宁,识海翻滚,第三道雷劫迟迟没有落下。
祁雅抬头望天,黑云散去,月神再次洒落清辉,风停树止,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唉。”他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都说福无双至,雷劫也从来不会出现双数,如果有,那就代表着渡劫失败。本该进阶的修为只能提升十之一二,而且下一次雷劫会异常凶险,这代表着修士出现了心魔。
万象包罗,成大道者不拘于形式。古往今来,漫漫修途中,因心魔死在雷劫之下的修士数不胜数,心魔是人心中的执念,因爱成执,因恨成念。堪得破白日飞升,堪不破身死道消。
“怎么会这样。”巫马楼喃喃。
祁角朝他屁股踹了他一脚,“滚回去睡觉!”
祁羽能感觉到这次雷劫比上次在避雷谷经历的雷劫更加恐怖,却一点也不害怕。她被好好的护着,没有被雷劫伤及分毫。
缩在他怀里,可以听见他有力平缓的心跳,抬头看着他瘦削的下颌,翎羽渐渐隐去,瞳孔恢复了颜色。
祁羽在心里猜测小师兄的原形或许是一只鸟。
祁徵看着怀中的人,开口:“你是谁。”
“我是祁羽啊。”她下意识回答,这人不会给雷劈傻了吧。
世上是否会有两个人,拥有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就连说话的语气,动作,也一模一样。还是说,她没有死,或是她又回来了。
如果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长风岛下的妖兽丛林,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那双温暖的手,牵着我的手,盖在我眼睛上的手,逐渐冰冷的手……
祁羽感觉到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了她的后脑,一双冰冷的唇覆上她的唇。带着熟悉又清冷的味道,像雪花飘在冰面上刹那凝结,辗转厮磨,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细细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