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落入他手中变成了一本镶着金边的册子,册子封面上绘着跳动的赤色火焰图案,上面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邀请函’。
来自江城山,邀请妙音山全体人员,参加三十年举办一次的叹仙大会。
叹仙大会是整个修真界的盛会,由叹仙盟术委会主办,每三十年举办一次。几百个修真门派世家,选出最优秀的弟子,同台竞技。切磋术法技艺,鼓励人们踊跃修仙,积极修仙。
同时促进各大部州不同文化交流,促进消费,带动经济发展。
六十年,祁雅也曾受邀参加过一次叹仙大会,四徒弟就是那时候捡来的。
叹仙大会的宗旨虽然是公平,友谊,团结,为建立一个和平的更美好的修□□作出贡献。但那些心比天高的仙门世家根本瞧不起他们这种远在凡洲的小门派,也不需要他们微不足道的贡献,如果没有飞行法器,甚至无法到达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仙岛。
若不是因那位故人,他凡洲一介草根也没资格参加叹仙大会。也是在长风岛下的夷无崖上,他结实了当时初为江城山城主的江岚,江岚送给他一件飞行法宝,祝他登上仙岛。
回到广辰洲后,为了感谢江岚,祁雅给他寄了很多自己种的灵果,江岚收到之后很惊喜,还特意写了封信回来,两人也渐渐从普通朋友升级成了生意伙伴。
但妙音山只是凡洲小门,三十年前长风岛再次举办叹仙大会时,已经没有人再邀请他了。直到今日,轮到了江城山承办本次大会。
江城山的城主是个生意人,不爱修仙爱赚钱,本次大会,他甚至早就放出话来,不管是人是妖,是修士还是凡人,皆来者不拒。
是以不少凡洲的土豪们早早就花高价内定了门票,买不到门票的就报名成为志愿者,接待来宾,打扫比赛场地,就算没办法参加,甚至连比赛也看不到,来长长世面也是好的。
相比长风岛那常人无法逾越的天堑,江城山因为地理优势与这种亲民的做法收获好感无数,还吸引了不少凡洲的外商企业前去投资,甚至有人预言,江城山以后会超越长风岛成为首屈一指的集修仙和外贸一体的超级大洲。
祁雅作为江岚的好友兼生意伙伴,自然受邀参加,他甚至可以预想到,这是一场空前的史诗盛会。
还有三个月,就是叹仙大会了。
祁雅把所有徒弟,包括巫马都叫来开会,宣布了这件事。
大徒弟和二徒弟当场就弃权。
“我儿子恐怕没多少日子了,我还是陪他久一点吧。”大师兄祁宫情绪有些低落,嘴角耷拉着,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外貌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已经一百一十多了,自从老婆离世之后,他开始频繁给自己找事做,如今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实在不好受。
广辰洲凡人众多,没有长风岛那么浓厚的修仙氛围,如果他那时知道将来要面对这种事,当初死也不会上舅舅的当,给他当什么劳什子的大徒弟。
二师兄祁商点了点头,“我跟大哥一起。”
他长得跟瘦猴一样,老婆死得早,也没有子嗣,一直跟着哥哥住。年轻的时候天天在哥哥家蹭饭吃,嫂子去世以后又开始在侄子家蹭饭吃,现在侄子也要死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身边的人除了哥哥,老的老,死的死,看着怪难受的,要不是哥哥还在,他恐怕也不想活了。
他们生来就是凡人,过的就是凡人的日子,得道成仙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祁羽听了也有些失落,大师兄的儿子祁小田前几天还给她送小羊,当时看着挺硬朗一个小老头,这么快就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远离尘世太久,她险些忘了自己还在凡间。
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大家心情都挺沉重的,匆匆散会了。
祁徵被单独留了下来,祁羽看他一眼,也带着徒弟走了。
祁雅关上房门,回身对祁徵道:“你有什么打算。”
“乌玄墨会去吗。”他神色平静,眼中却充满了汹涌的恨意。
“自然,他是乌家的少主。”祁雅说着递给他一个木盒,继续道:“这是我向江城主求的化劫丹,你若下定决心,就回去好好修炼吧。”
祁徵没说话,接过木盒,左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克制微微发白。
有些事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第18章 广辰洲
祁羽第二天就带着礼物去看望了大师兄的儿子祁小田,他身子依旧硬朗,祁羽带着徒弟去的时候他还在田里给羊割草,割了一大筐,也不知道大师兄是从哪看出来他快不行了的。
巫马楼甚至主动接过那筐草过来背,三个人边走边聊,祁羽才知道原来他再过一个月就满九十岁了。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很好,他甚至原地跳了一段秧歌。
“我年轻的时候还跟着我爹一起出去接活呢。”他笑着说。
从他硬朗的外表确实看不出,寻常九十岁的老人就算身体再好也跳不动秧歌了。
大师兄难得没有出去接活,跟二师兄坐在院子里打一种长条的纸牌,祁羽跟着学了一会,没学会,她的脑子不太适合这种智力游戏。而且两位师兄老奸巨猾,她根本不是对手,还输了不少灵石。
祁小田很喜欢巫马,说像他儿子,给他做了一大锅炖羊肉,两个人吃得肚子滚圆坐在田坎上看夕阳。
太阳挂在远方的山尖,红彤彤的,云霞被渲染成一片紫红,微风吹动稻田发出沙沙声,送来阵阵稻香。
巫马楼叼着根野草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看天,高高翘起的右脚有节奏的轻点,“这里真的很美,如果可以,我也想一辈子就这么呆着,坐在这里看天。”
祁羽转头看他,打趣道:“你舍得那两百个花妖吗?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北丘不是有三大妖王吗,还有两个是谁。”
巫马掰着手指头数,“我们蛟尾一族只是小王,之上是牧飞白那个家伙,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王,还是有点本事的。”
“还有大王?大王之上不会叫王炸吧?”祁羽惊了,这不是斗地主吗。
“什么王炸?那可是尊王,螭尾尊王牧藏生,牧飞白就是他儿子。他们想一统北丘,牧飞白派他妹妹来勾引我,想逼我就范,被我识破,不得已才逃到这里的。”
“我听你口气也不像很痛恨他们的样子,甚至还有点佩服你们那个大王,为什么不愿意?”
巫马沉默了半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避而不答,嘟囔着:“我离开这么久,我父王肯定很担心我。”
祁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那到时候就跟我一起去参加叹仙大会吧,我让师父给你申请个玉牌,以妙音山弟子身份回去,如果他们难为你,就再回来怎么样。”
他轻轻点头算是答应。
回山以后,祁羽看到小师兄正站在她院子里的杨尘树下,等候多时。
巫马假装没看见悄悄潜进池塘里降低存在感。
祁徵回身,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满山乱转,最后来到转回峰峰顶的一处平台上。
天高云淡,月郎风清,两人并肩坐在石台上聊天谈心。
“今晚之后,我要闭关。”祁徵轻声道。
“好的。”祁羽笑着点头,开始日常调戏,“那我要很久看不见你了,趁今晚我们做点什么吧。”
他脸腾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做,做什么。”双手不自觉的抓紧衣摆,局促不安。
小师兄真是太可爱了!祁羽在心里大喊。
“做/爱做的事啊。”
“我,我不知。”还没有成为道侣,就可以做那些事吗,要不要先告诉师父?说着他腾一下站起来,“我去告诉师父。”
祁羽忙拉住他的袖子,“告诉师父什么?”她开始想象小师兄去找师父说这些事的时候,师父脸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祁徵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他也觉得开心。
这么久以来,一直努力的修炼,好像又多了一份意义,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换我保护你,再不受伤害。
祁羽拉着他坐好,闭上眼睛笑着说:“三个月见不到你,我会难过的,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不难过了。”
微风吹动她耳畔的碎发,长长的睫毛因为期待微微颤动,粉色嘴唇微长着,像一朵待人采撷的花。
他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闪动着细碎的光,将碎发拢至耳后,手掌穿过黑发贴上她的后脑,覆上那双柔软香甜的唇,细细肆磨。
月亮害羞得躲进了云层里,微风也不忍惊扰这份甜甜的静谧。
……
一个月后,祁小田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时候,就再没有醒来。
就凡洲的说法,一个人,无疾而终,自然老死是喜丧。在这个医疗并不发达的时代,一个凡人从出生开始,历经无数天灾,人祸,疾病困苦,能平平安安活到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祁小田的葬礼停灵大摆了宴席五天,回馈乡邻,门前搭着台子唱大戏。或许是早有预料,众人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老人操劳了一生,如今也该上天享福了,哭还叫喜吗,但祁羽还是看到大师兄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葬礼结束以后,大师兄和二师兄搬离了外山,回到田坝村住。如果不再受灵气滋养,停止修炼,他们的寿命不会再超过二十年。
纵使是内心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别离伤痛,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长生未必是一件好事,这条道不是人人都能走。
自从服下化劫丹之后,祁徵就开始闭关修炼,随着叹仙大会将近,大家都各自开始忙碌起来。
一整座山的灵果树每日都要施一次生长诀和礼赞诀,提高产量的同时还有保证高品质,祁羽和师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巫马都被抓来每天唤云施雨,累得像狗一样吐舌头。
不过经过这种高强度的练习,祁羽修为精进得很快,已经可以掌握一些基础的木系高级法咒了,用来治疗灵树的病虫害很有效。
祁角也开始疯狂炼制各种护身法器,届时江城山人妖混杂,不乏居心叵测之人。虽然妙音山没有参加比赛,大家都是去玩的,但玩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免得被人暗算,他对妙音山之外的人修始终存在偏见,觉得人又贪婪又狡猾。
祁羽从三师兄那里得到了一小簇心火,这簇心火藏在她的手心里,先用法术催生出一种富含油脂极易燃烧的桉藤,桉藤纠缠成团,再用心火点燃成一个大火球砸出去,杀伤力极大。
巫马又帮助改进了这种火球术,升级为爆炸火球术。将爆爆果的种子藏在桉藤里,同时催生,爆爆果会结出一种拳头大的红色果实,果实成熟之后就会爆炸,炸出里面的种子和果桨,这些种子经高温燃烧后很产生一股恶臭,可以用来恶心人。
祁羽的木系灵根并不擅长攻击,但是有了这簇心火就不一样了。使用中级法术催生植物不怎么消耗灵气,三个人研究出了不少这种歪招。
比如一种燃烧后会产生大量浓烟的木材,用来做成□□,可以掩护逃跑。还有一种很坚韧的藤蔓,可以催生出一个巨大的圆球,躲在圆球里滚着逃跑。
就算不小心受伤也没关系,几个治愈法咒拍上去,疗伤止血,效果杠杠滴。
总之,大部分都是用来防御和逃跑的,打不过就跑,老铁没毛病。
很快,江城山就派飞船来接他们了。
一筐一筐的灵果采摘下来,运到飞船的货仓里,货仓里的各种水系法阵可以使灵果保持新鲜不腐坏。
几个人站在飞船上看那些采摘灵果的修士忙忙碌碌,祁羽没有看到小师兄,有点失望。
“小师兄不去吗,师父。”他闭关三个月,祁羽三个月没见他,还怪想念的。虽然在闭关前,他们还坐在月亮下你侬我侬了一整晚。
祁雅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衣,束发的雪白缎带随风飞舞,眉目含笑,在他这几个奇奇怪怪的徒子徒孙中格外显眼。
三徒弟的光头锃光瓦亮,穿着窄袖绑腿的黑色劲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俟清君请来的保镖。身材魁梧,一双铜铃大眼,眉毛粗黑,瞪谁谁怂。
五徒弟穿着倒是挺正常的,一身广袖长裙,裙摆由白渐翠,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铃,俏皮可爱。如果她没有趴在船沿上像死了丈夫一样忧愁的话。
这个徒孙更不用讲了,这会正在装灵果的货仓外面转来转去,几个看守的修士跟防贼一样防着他,心里还在嘀咕着这妙音山是不是从来不给人家饭吃,看孩子眼都饿绿了。
俟清君无奈叹气,“你们的事为师早已知晓,等到事情完了之后,你二人结为道侣,为师会替你们大办喜宴,宴请四方。”
祁羽乐了,“师父,可是你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啊,明明是你叫我去勾引小师兄的呀,现在你又舍不得了吗?”
“什么,什么勾引?”巫马竖着耳朵凑过来,祁角又拎着他的耳朵到一边去。
唉,俟清君再次叹气,本君心里苦。
灵果很快搬运完毕,巨大的飞船展开四个绘着火焰图腾的风帆,船身调转,船尾的风雷法阵开始运转,驶向千里之外的江城山。
第19章 江城山
祁羽第一次坐这种敞篷飞机,在船上好奇的转来转去,船上有避风的结界,整艘飞船就像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透明气球里,可以避免与飞鸟相撞。
船上有巨大的遮阳蓬,白天升高,夜晚收起,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星星,只可惜心上人不在身边,摘下星星也不知道送谁。
祁羽兴趣缺缺,对江城山和叹仙大会都没那么期待了,从镯子里掏出一把藤椅躺在宽阔的甲板上晃呀晃,眼神放空。
祁角手走到她面前,伸手在虚空里掏啊掏,叮铃哐当扔了一大堆东西在她怀里。
“什么东西?”祁羽支着身子坐起,捡起来看。一大堆手串,匕首,葫芦,钵盂之类的东西。
“我们要去江城山摆摊吗?”祁羽抬头看他,疑惑。
“收好,都是护身法器,没钱吃饭的时候也可以拿去换点灵石。”他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祁羽怔了一下,莞尔一笑,“师兄真好,谢谢师兄。”然后把这些小法器一一整理好放进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