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你也给我滚!”
好吧,连儿子也迁怒上了。
等二房狼狈离开,施母找了个借口让大房也出去,只留下邬颜一个人,准备做什么不言而喻。
周氏偷偷拉了拉施老大的衣服,可惜施老大没有理解自家媳妇的意思,无奈只能离开。
等人都走了,屋里剩下三人,施母收敛起怒容,迫不及待问邬颜:“老三家的,你真打算把炒田螺的菜谱交给公里?”
“嗯,媳妇的确是这样想的。”一边说着,邬颜一边从袖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宣纸,上面写着黄豆般大小的毛笔字,也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正是她亲手做的关于炒田螺生意的计划书。
因为女人是第一次写毛笔字,墨点忽重忽轻很不好看,只要稍微懂点儿书法的人看到后,绝对会嗤之以鼻。
不过眼下,在场的只有斗大的字不识半箩筐的施父施母。邬颜的毛笔字落在他们眼里,就跟天书似的。
不懂,但是觉得,他们这个三儿媳不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那儿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老三家的,你还认字啊?”
过了会儿,施母小心翼翼开口,一向火爆的她在此刻连声音都轻了许多。
邬颜点点头,这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毕竟九年义务教育下的人不识字才是少见。她写这个东西,一来简单易懂,方便后续的操作,二来也是用来震慑施家老俩:“爹,娘,媳妇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什么事?”
“可是关于菜谱?”
“娘猜的不错。”邬颜把宣纸在桌子上展开,转头问抽旱烟的施父:“爹,您和大哥他们去县城干工,一天赚多少?”
施父将.烟.枪.的头在桌沿上磕了磕,磕下来一大撮的烟灰,声音老迈:“老大和老二能赚一百文,我这种年纪大的,他们只给七十文。”
也是就三个人实打实的卖力气,一天也只赚两百七十文。
邬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时在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三家的,你到底想说啥啊?”施母听了半天没有听明白,急的坐不住了,忍不住插.话。
邬颜笑了笑,美艳的面庞上多了一丝俏皮:“爹娘有没有打算过,农闲的时候去县城摆摊子卖田螺?”
“卖炒田螺?不行不行!”闻言,施母下意识便反对,“咱们就是普通的庄稼人,哪有那个本事。”
“媳妇倒是觉得娘谦虚了,这次去县城卖炒田螺,可是多亏了娘呢。”
这话不假,两桶田螺几乎都是施母卖出去的,而她自己则是歇了再歇,哪怕这样,还把手指累肿了。
想到这,邬颜悄悄叹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官太太,贩.卖知识吧。
施母还是摇头,不过看脸上的表情,却是已经动摇。
反倒一直不吭声的施父突然开口:“农家给鸡鸭吃田螺,也就入秋这段日子,河里的田螺大了、胖了,给鸡鸭吃,不至于啄半天不出物。”
言外之意,炒田螺只能卖一时,不能当长久买卖。
这的确是一个现实。在没有人工养殖田螺的古代,百姓跟随季节安排生产,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田螺的生长周期则应了那句俗话:
“三月田螺满肚子,入秋田螺最肥美。”
邬颜没有想到施父能看到其中的关键,还挺讶异,自从来到施家,她几乎和这个沉默的老人没有交集,潜意识把对方看作和施母一般的人。
唔,现在看来,估计施傅兴擅长读书的基音便是遗传于施父吧。
“爹的担心媳妇想过,您看这里.......”
女人白皙的手指慢慢移动,落到宣纸的一处:“最简单的办法,不止是炒田螺,我们的小吃摊还可以卖其他食物。”
“哎哟,你还有其他菜谱?”施母眼睛瞪大,不可置信。
邬颜没回答,施父拿.烟.枪.敲了敲桌面:“咳!”
施母撇撇嘴,讪笑:“呵呵,老三家的,娘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太高兴了,呵呵太高兴了。”
“媳妇晓的。”邬颜垂下眼眸,她当然有其他菜谱,比如风靡后世、被人类吃到差点儿濒危的小龙虾,绝对比炒田螺还要受人欢迎:“大概有...不过媳妇记不起来了。”
女人的叹息声让施父施母猛然想到,他们这个儿媳失忆了。
“嗨,一个炒田螺就够了,不是我说,就是聚缘楼也做不出这个美味,你说对不老头子?”
施父点点头,他听施母说过,那天连聚缘楼的小二都来买回去一份,可见酱炒田螺和麻辣田螺的威力,足以让众人疯狂。
就连他,一碗酱炒田螺,搓几颗花生米,也能吃得肚子溜圆,浑然自得。
“老三媳妇,你说的另外的办法是什么?”
施父回味了一番美味,没有忘记邬颜最开始的话,果不其然,对方又指了指另一幅图案,宽阔的水池,里面用墨点了许多小黑点,“如果想做长期生意,我们可以自己养殖。”
施父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
这个方法太冒进了,在没有看到好处前,他不敢这般做。
施母也不敢。
“那就用第一种吧。”邬颜不意外,她点出卖田螺的收益,“就算只在秋季卖,也比去码头干工活轻松,赚得多。”
不知不觉中,施父手中的旱烟自己就烧没了,他皱着眉,布满周围的脸上露出纠结,终于一拍手:“好,干了!”
如果真的成功,他们一大家子就不用那么辛苦,老三接下来读书的钱也有了。
当家人都这样说了,施母自然改变不了,更何况她早被说服,那五百文钱可是在她那儿捂得热乎呢。
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
“这活应该怎么分呢?”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邬颜,“老大和老大媳妇都是老实的,老二力气大,卖力气的活找他准没错,就是老二媳妇爱偷奸耍滑,爱往娘家倒拾东西......”
“娘做主便好了,炒田螺有一酱料是关键,只要娘自己保存好配方,二嫂就不能做出正宗的酱炒田螺。”邬颜无意追究,她暂且离不开施家,没必要彻底撕开脸皮。
施母松了口气,就怕邬颜生气,不让老二家一起卖,为了让女人心里舒坦,在邬颜提出自己身子弱,恐怕干的活不如大嫂二嫂多的时候,施母一拍大腿,大方地答应了“分红”的事情。
日落西山,一天又结束了。
邬颜累得脖子酸疼,整个下午她都在厨房教施母炒田螺,对方经常做饭,手法和意识倒不至于太差,就是习惯性扣扣搜搜,有意无意地手一哆嗦,便漏掉半勺调料。
邬颜气笑了,也不点出来,直接将两份摆在一起让施母自己品尝,如此一来,施母终于不敢再漏料。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味道相差无几,窗外的天色已经悄悄变黑,灶里的火苗衬着金红的光。在这待久了,邬颜已然出了一身汗水,白嫩的脸蛋被热气熏得像桃花,漂亮的凤眼含着水雾,看人的时候仿佛藏着.含.羞的秘.语。
连施母都暗自在心里臭骂,怪不得当初成亲的时候三宝没有反对,就这副模样,可不是男人都喜欢嘛!
另一边,已经回房的邬颜不知道施母的心思,直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才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村长有没有去县城报官……
第29章 还有乱码吗
这日阳光明媚。
县学的青湖上, 几个年轻的学子聚在一起,煮酒烹茶,高谈阔论。
他们高谈的不是什么诗词, 阔论的也不是什么四书典籍, 而是最近发生在身边的闲逸八卦。
“哎,听说了没,昨天甲字班的独人和贾秀才吵架了?”
“什么吵架?那叫单方面凌.辱, 啧啧啧, 你是没瞧见贾秀才那脸色, 白得好比敷粉的小娘子咯~”
“小娘子?莫非你说的是他那个跟屁虫表妹?”
闻言学子们一阵哄笑,谁不知道贾子宏有一县令千金的表妹,自从几年前走丢过后又找回来, 可谓是性情大变,原先有多温柔解意、小巧玲珑, 如今就有多么骄纵乖戾、蛮横无理,让知情人不免猜测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 黄毛丫头有什么好聊的。”
深夏的风吹得柳枝左右飘浮,枝尖儿蜻蜓点水略过水面,几个纨绔子弟乘船游于湖上,他们见惯了美人,庚双在其中甚至都排不上名号:“你们可知,独人为何羞辱贾秀才 ?”
“听说就是因为黄毛丫头。”很快便有人接口。
“巧了,英雄所见略同。”
有未见当时情况的纨绔子弟满怀信心道, “贾秀才向来装相, 表面一副清高模样,实际最爱.舔.县令的臭鞋,上次家中宴会, 小爷我便看见他低头哈腰,哈哈哈哈,你们是没见有多可笑!”
如此又是一阵哄笑,最开始询问的那人却“唰”得打开扇子,可惜的摇摇头:“错!大错特错!”
“哦?张兄可知为何?”
“当然,爷当时正巧在东街。”
“那还不快点说来,卖什么关子!”
“呵呵呵……独人之所以落贾秀才面子,正是因为一物——炒田螺。”
“嗯?”众人一怔,这答案倒是没有预料到,还有……“炒田螺是何物?”
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哪里知道这种田间转给鸡鸭吃的腌臜物,所以他们不仅不嫌弃,相反非常好奇。
“顾名思义是一种食物了。”
摇着扇子的公子哥享受够了同伴们的焦急目光,才不急不慢将自己所知说出来:“当天在东街,有一家妇人摆摊卖炒田螺,又名酱炒田螺,麻辣田螺,独人甚是喜欢,一人便吃掉八碗。”
“八碗?我没听错吧?”
“这独人什么时候变成饭桶啦?”
“唉,这还没有完呢,独人连吃八碗还没有尽兴,于是又去摊前排队,轮到他的时候,好巧不巧只剩下一份。”
“难道是贾秀才也想要?”有聪明的立刻猜测道。
“没错,”扇子往手上一拍,学着说书人的样子,“不仅如此,这最后一碗炒田螺还被摊主给了贾秀才,因为,卖田螺的是位看脸的小娘子!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所周知,独人的脸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是那么的……不忍直视。
舟上一片欢笑,笑过之后,开始有人忍不住问:“炒田螺真有那么好吃?”
听说独人和贾秀才都为此吵架,心里不自觉被激起那点儿兴趣,“摊子在哪,我让小厮去买点尝尝。”
“王兄,让你家小厮多买一些,咱们兄弟都很好奇。”
“哈哈,好说好说。”王兄大方地拍拍胸膛,表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份。
误打误撞中,施家的田螺摊还未摆摊,就已经有了一批不差钱的潜在客源。
而做出这一切功劳的人,刚刚从学院夫子那里出来,手中拿着几张卷子,从此经过时看到湖上的学子,立刻嫌弃地冷哼一声。
旁边亦步亦趋跟着施傅兴的宁邵闻声看过去,然后道:“咦?那不是王麟他们吗?”
施傅兴不知道里面哪个叫王麟,但不妨碍他的厌恶:“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放着圣贤书不读,反而去泛舟游湖!哼,此等学子,吾羞与为伍!”
少年人的斥责掷地有声,连湖中央的纨绔子弟都听到动静往岸边看来,吓得宁邵匆忙将人拉走,等到了别处,才尴尬道:“其实他们虽然不学无术,但在县学里算是安分守己,没有打扰其他读书的同窗。”
施傅兴停下步子,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原来宁兄也认同?!”
“额,没…没有……”宁邵被盯得缩缩脖子,其实他的确对四书五经没有兴趣,相比起来,他更喜欢摆弄些小物件,比如上次的手动椅,宁邵便亲手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模型,现在就放在寨舍的行李里面,时不时拿出来玩玩。
目光落到施傅兴手中的卷子上,宁邵不敢说话了,算了算了,眼看月试在即,他这个学渣还有求于人呢。
正午,荷花村。
最近几日,荷花村的村民时常碰见施家人在河里捞田螺,一开始只有施家的男人们,后来村里的女人陆陆续续出门走动,施母就带着儿媳来帮忙,没过几天,就把河里能摸的田螺全摸走了。
惹得一些人背后说闲话,骂施家人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投胎,全部摸回去,莫不是要和鸡鸭抢田螺吃咯~”
有那和施母关系好的听不得了:“可能人家家里添了鸡鸭。”
“呸!就施三郎那个花钱劲,一家人都快穿开裆裤了,哪里有余钱买鸡鸭?!”
一路走一路骂,等到了家,妇人的心情才好了一些,看见自己的小孙子蹲在地上吃东西,慈祥地问:“狗蛋啊,吃什么呢?”
闻言,玩蚂蚁的孩子抬起头,嘴边黑乎乎的沾满口水和酱料:“奶,我在吃炒田螺,是小坤送给孙子的,味道可香啦!”
妇人:“……”
遭天杀的,打脸打的好疼啊。
……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眼下施家的人都顾不上在意,甚至他们巴不得村民猜不出来,省的赚钱了惹人眼红,平白多出是非。
邬颜睡了一次懒觉,起床的时候,马上就要吃晌午饭。
昨晚她在施三郎的书房里翻出来一本志怪小说,闲得无聊便翻了翻,不料越看越清醒,入睡时东边的天微微亮出光。
谁说穿越古代可以调整作息?反正邬颜是没有成功,尤其最近夜里凉快了些许,睡懒觉实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