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对我笑——今烛
时间:2021-02-06 10:11:37

  虽然她没有多说,江吟却清楚的知道,她做出的努力与让步,一切都是为了他。
  “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我把门外的雪弄干净。”半晌,面前的姑娘揪了下头发,表情苦恼,“早上我出去,太滑了。”
  江吟喉结滑动几下,没忍住笑了,“摔疼了?”
  姜皑点点头,又立刻摇头,生怕他下一句问“摔哪了”。
  没错,是最难堪的臀部着地,那个场景实在太丑了,不想他知道。
  江吟看到她别扭的神色,没再多问。
  这场雪持续了四个小时,台阶上的积雪已经有四五厘米厚,天气预报上说中午停雪,出行市民做好应急准备。
  门前的院子面积大,黑色雕花大门半敞开,他停在院子里的车此刻看不出原有的颜色,遥遥望过去几乎要和雪色融为一体。
  江吟拿起铲子先把台阶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又从雪地里辟出一条小路。
  姜皑套上棉衣来到他身边,目光落到他泛红的手指上,重又转身跑回屋里,找到一副手套。
  许是放置时间太久,皮质表面干黄,失去原有的色泽。
  保暖效果却不减,她递到他面前,“戴上。”
  江吟含笑看她一眼,“马上弄好了。”
  姜皑固执地将手套套到他的手上。
  从门口经过不少踏雪追求浪漫的情侣,小女生欣喜地挽住男朋友的手,哪怕脸颊冻得通红也要继续往前走。
  姜皑坐在玄关处等江吟扫雪,她对下雪不怎么感兴趣,东京冬天雪天多,只要下雪,留学生宿舍里的暖气必定开到春天的温度。
  屋里那么暖和,她可没有闲情逸致出去遛弯。
  江吟清理完道路,顺道抖落掉车上的积雪,打开车门试图发动车子。
  但发动机好像出了问题,一直嗡嗡作响。
  姜皑走到跟前,眼睛里蕴着光,“今天不能出去了吗?”
  江吟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掏出手机给林深发条消息,让他派个司机来接。
  姜皑看完消息内容,静默几秒。
  转身走了。
  -
  司机到时,雪已经停了,江吟挂断电话,回身看到包裹严实的姑娘站在房间门口。
  穿一件粉色羽绒服,及膝,头发散着,垂至腰间,宽大的针织围巾遮住半张脸,只余一双鹿眸般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
  江吟走到姜皑身边,微弯腰拉下她遮住下巴的围巾,“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
  姜皑脊背僵直,脸上没有表情。
  她不自觉抿起唇,眼中浮现一层戒备的神色。
  临出房门前她给自己做过心理暗示,按照尹夏知给的方法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没关系的,外面的人不会触动你的情绪,他们的目光也不要去在意。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逃避,想竖起满身的倒刺去堤防。
  江吟察觉出她的反常,握住她手的力道微微加大,“皑皑,别怕。”
  姜皑垂下头挣扎几秒,慢慢点头,跟在他身后一步一顿朝外面走去。
  司机等得时间有点儿长,耐不住烟瘾,下车抽根烟。
  燃到半截,终于等到人出来,掐灭烟立刻迎过去,“江总,姜助。”
  姜皑下意识想抽出手来,无奈江吟握的太紧。
  她虚虚一点头,躬身进入车厢。
  江吟绕到另一侧上车,商务车型空间大,两人挨得却很近,一路上姜皑一直侧头看窗外掠过的景象,试图借此平复好心绪。
  高耸入云的建筑被风雪洗的煞白,原本明朗的天际此刻透着一股湿漉漉的灰败。
  到达T.K大楼,门前停着两辆警车,引来不少过路人的侧目。
  姜皑目光一滞,“这是……怎么回事?”
  江吟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警方来了解情况。”
  言罢,推门下车,绕到另一侧给她开门。
  凛冽的寒风从打开的车门外灌进来,姜皑攥紧衣摆,踯躅片刻,“是李倩吗?”
  他眉峰坦荡,不想隐瞒,“是。”
  谢权一直等在大厅,临时被拉来撑场子,小少爷很无奈,好不容易等到正主,连忙跑出大厅。
  “哥,你可真沉得住气。”
  不少好友闻讯打来电话问他T.K是不是要破产倒闭,顺便嘲笑谢小少爷终于要自立更新艰苦创业了。
  谢权凑近一瞧,看见许久不见的小姜老师,怔愣几秒。
  姜皑牙关紧合,在他关切的目光里下车,全程没有和谢权搭话。
  江吟凉凉瞥他一眼,“事情怎么样了?”
  谢权被他眼神吓得哆嗦两下,“李倩起初不承认,到最后林深提供了录像和音频,她才松口。”
  “泄露文件的原因呢?”
  “她没说。”
  谢权挠了挠头,语气万分不解:“哥,不过是个员工,核心文件也没真的被泄露,有必要搞这么大?”
  江吟轻轻皱了下眉头,眼风凛冽如隆冬寒风。
  他就是要借此警告周氏,不要再试图招惹。
  他们玩不起。
  警方在顶层休息室,李倩被围在中央,负责商业案件的律师向警方提出了T.K的诉求。
  泄露商业机密罪,判处三年以下拘役或赔偿商业罚金。
  哪一项都足够李倩掂量许久。
  江吟进屋与警方交涉,姜皑站在门外,轻靠着墙,和谢权相视而立。
  公司的茶水间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谢权在顶层,一些风言风语自然会传到他耳朵里。
  如果他问,姜皑不会隐瞒。
  谢权却佯装无事,松开领带,“小姜老师,你这么久不来上班,来了还不和我打招呼,我真伤心啊。”
  姜皑:“……”她想多了。
  李倩被警方带走,一群人走出休息室,被控制的女人看到姜皑,神色狰狞。
  她身后的警方连忙阻止住她要扑上前的动作。
  姜皑静静站在李倩面前,不躲,也没有别的动作。
  任她嘶吼辱骂,最后语气淡漠的回应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既然你管了,就该承担后果。”
  李倩头发凌乱,突然狂笑起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
  姜皑胸腔中翻涌着暴戾因子,明知道她是有意激怒自己,却无法平息住怒火。
  直到江吟从休息室内走出,狂跳的心绪霎时平和下来。
  姜皑看她的眼神多了讥讽,“如你所言。”
  李倩被带走,顶层纷扰的气氛安静下来。
  静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好像对大家而言,李倩不过是机械生活中用来调剂心情的一个起伏节点,她离开了,生活依旧继续。
  姜皑活动了几下僵直的手臂,睫毛颤了颤,“江吟,我想回去了。”
  谢权抬眉,不明所以,“你们不是要去日本吗?”
  江吟:“……”
  姜皑眨眨眼,更是一脸困惑,“什么时候?”
  谢权反应过来,尴尬一笑,“他还没和你说?”
  江吟淡睨他一眼,侧目和姜皑解释,“伊藤那边儿要我过去商量最后入场制造前的事情,把你自己留在国内,我不放心。”
  看看,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人家伊藤定的日期是半个月后。
  现在去,摆明了就是陪女朋友散心。
  这些谢权憋在心里,被江吟瞅的没来由地心虚。
  姜皑理清楚了前因后果,怪不得早上他会问自己签证是否到期的问题。
  “可是行李还没收拾。”
  江吟:“我已经收拾好了。”
  “……”姜皑没忍住,嘟囔一声,“所以你是打算直接顺到机场,再告诉我?”
  谢权感慨,“心思好深是不是?!小姜老师,千万别被这个男人给拐卖了。”
  江吟轻磨了下后槽牙,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差点写满“我很不爽”这几个大字。
  谢权接收到他的眼神,自动翻译为“你再多说一句话试试”,自动预测到被踹下楼的惨痛结果,小心翼翼绕过他,脚底抹油前不忘和姜皑说再见。
  姜皑脑袋耷拉着,拽住他的衣袖,“是要去东京吗?”
  江吟低低“嗯”了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想去看看你生活过四年的城市。”
  她嘴唇翕合数下,没说话。
  其实她想说,过去的四年,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
  江吟似乎猜到她所想的,扶住她的后脑,认真的,吐字清晰的补充上后话。
  “想把你曾经一个人走过的路,陪你再走一遍。那样,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了。”
  姜皑手指松开,又攥紧,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那样,就是两个人的回忆了。
  无论什么时候再想起,她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多好啊。
  -
  昨天订的机票,完全没有料到会突逢降雪。机场能见度降低,航班被迫延迟。
  VIP休息区,暖气开得很足。
  姜皑靠着江吟的肩膀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广播内又传来航班再次延迟的消息。
  他递过来一杯水,“喝点儿。”
  纸杯温热,透过指腹传来熨帖的温度,她喟叹一声,重新窝进沙发里。
  晚上七点三十二分,空姐空少拉着行李出现在视野内,入夜雪停,能见度达到可飞限度。
  普通休息区的乘客排好队准备登机。
  江吟碰了碰姜皑的脸颊,扶正她的身子,“要登机了。”
  姜皑睁开眼,睡眼朦胧,看到排队处的人群,蹙眉。
  人太多,难免会发生肢体接触。
  现在的她可没有能力处理好冷情的人际关系。
  江吟穿好大衣,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们走VIP通道。”
  被他一提醒,姜皑担忧的心落地。
 
 
第30章 晚来欲雪(6)
  S市到东京航程近三个小时, 姜皑往返国内次数不多,多是乘夜航,凌晨的飞机,次日到达目的地。
  在她的印象里,作为国际大都市, 东京的人潮拥挤不可避免。
  灯火辉煌的照耀下, 流浪栖息着一群孤独无依的人们,他们顽强的与快节奏抗争, 却依旧逃不过循规蹈矩的机械生活,被节奏推着不停前进。
  唯独东京的清晨, 是安静祥和的。
  姜皑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另一侧的人正用日语与人交流。
  她不免多看一眼, 回过头,与那人视线相撞。
  男人迟疑两秒, 不自觉拔高音量, “哎, 姜皑,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皑微眯起眼, 仔细打量他几遍, 没有什么印象。
  男人穿正规的三件套西装, 可能是在日本呆的太久,行为做派开始偏向日式, 处处透露出一股谦和恭谨。
  “我是和你一期的留学生。”
  姜皑还是记不得。
  男人继续说:“住在你隔壁。”
  江吟这会儿才漫不经心侧过头, 手指抵住下巴颏, 嘴角的笑意很轻淡。
  姜皑眼睫微微垂下,不知道怎么去迎合陌生男人的热情,僵持了一会儿也不是办法,索性转过头,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江吟曲起手指,放在膝盖上敲了几下。
  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留学生宿舍,可以男女混住的?”
  “独立房间,混住也没什么。”姜皑嘴唇动了动,压低声线,“我都不记得他是谁。”
  江吟侧目凝视她片刻,“你可以去问,比如,不好意思,我记不太清了,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姜皑揪着裤子上的破洞,手指牵扯住一根细长的线,皱起眉头,非要把它拽断。
  “不想去做,也没必要残害裤子吧?”他无奈地拉过她的手,“我当男朋友的都不介意你去问,算起来该纠结的人是我。”
  姜皑手中的动作顿住,抬起头认真地看他。
  视线滑过平宕的眉峰,再到弧度正常的嘴角,发现他的神情认真一如往常。
  她当然清楚他的用意,主动去和外界交涉,和陌生人交流,是每个正常人都要掌握的社会生存技能。
  思及此,姜皑手下的力道没控制住,裤子上冒出来的线头绷断。
  她轻轻咬了下舌尖,动作缓慢的再次转过身子。
  男人脸上的尴尬还未褪去。
  姜皑抿唇,斟酌着说辞,“抱歉,我可能记不太清了,您是?”
  他咧嘴笑了笑,“我叫宋浩文,也是日本语言学的留学生。毕业之后你从留学生宿舍搬走,我这个邻居都没来得及和你道别。”
  邻居,语言学,宋浩文。
  她念了几遍,终于从记忆深处某个节点抓出来残留的影像。
  “我记得了,留学生代表。”
  宋浩文挠了下头,“当时要不是你放弃上台演讲的机会,我哪担得起这个称呼。”
  姜皑出于礼貌回以微笑,抓住江吟的手指下意识曲起。
  她不知道怎么结束话题。
  江吟不急,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挑起眉静静等她回话。
  姜皑瘪嘴,愠怒地瞪他一眼。
  宋浩文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试探性问道:“已经结婚了?”
  又是一个新的话题。
  姜皑嘴角的笑意有些僵,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吟掀了掀眼帘,略颔首表示打过招呼。
  在她纠结之际,不疾不徐吐出两个字眼:“快了。”
  宋浩文讶异过后,送上祝福:“恭喜。”
  姜皑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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