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对我笑——今烛
时间:2021-02-06 10:11:37

  怕自己抵抗不住索性紧紧闭上双眼。
  你没病。
  你只是情绪起伏比常人剧烈一些。
  你看,你遇到江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吗。
  -
  课程定在每天下午的三点到六点,授课地点选在T.K大厦13层会议室。
  第一天到场的人不算多,姜皑留意了他们的名牌,大多是技术部和市场部的职员。
    第一节课她给大家讲解了相当于中文拼音的五十音图,采用形象记忆法将相似的假名放在一起记忆。
  两个小时下来,她随意抽取五个人考察,正确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六点五分,姜皑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离开会议室。恰在此时,对面房间的门也被人推开,她没留意继续往电梯口走。
  身后传来许多人嘈杂的脚步声。
  其间夹杂着用日语谈话的声音,引来姜皑的注意。
  回国两月有余,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如此流畅的东京腔了。
  转身之际,被那群人簇拥着的男人抬起头,埋在文件夹中的视线随之上移。
  “江总?”他身边的人见他脚步停下,疑惑地问,“怎么了?”
  江吟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特助,“没事,你们先谈。”
  十月初,S市转寒快,一场暴雨过后气温就降到了十八度。
  姜皑今天穿着及小腿的米色长裙,刚从暖和的会议室出来,外套搭在手上,有寒气顺着裸露的小腿开始往上爬。
  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不知从心底埋怨自己多少次查资料不查清楚。
  连T.K的副总姓江名吟都能忽视掉。
  江吟跨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距上次见面已经有半个月多,姜皑此刻再看到他的脸,依旧有种久违的感觉。
  “来教课。”她扬了扬手里的教案,客气地笑道,“你的员工学习能力都很强。”
  江吟看了眼她手里收上来的随堂测试,目测不超过三十张。
  “抱歉,下次我会让他们准时。”
  姜皑摇头,声音有些生硬,“没关系,现在的人数刚刚好。”
  江吟微微垂眸,睫毛耷下来,眼睑下方出现一层似有若无的影儿。
  他的眼皮很薄,窄窄的内双将眼型勾勒的狭长,眼尾弧度微微下垂,认真凝视对方时,给人一种极其无辜又极其勾人的感觉。
  他没有回应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姜皑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试图以此消解他带来的压力。
  电梯到达,她将手挡在感应器前,转身道别,“江总,下次见。”
  等姜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后,市场部经理才敢走上前,“江总,我们……继续?”
  江吟抬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谢权还在办公室吗?”
  特助不仅汗涔涔:“小谢总一般都是踩着点下班的……现在都六点十分了。”
  江吟若有所思地问他:“他最近是不是很闲?”
  特助:“……”
  江吟从他臂弯里拿过所有的文件夹,表情看不出喜怒,“通知他,从明天开始一起跟着来上课。”
  特助摸不清头脑,“上什么课?”
  “日语。”他无波无澜道。
  -
  姜皑每周四上午都会到尹夏知的心理治疗室检查,躁郁症并不存在一次性治愈,每次波动周期为两到三个月。
  但自从姜皑到日本读书,情绪崩溃的次数逐渐减少,可以说是尹夏知接触过的病人里最奇迹的一个。
  尹夏知与姜皑,即是医患关系,又是多年的知己。
  她们俩同为A大学生,结识于某次社会心理选修课,尹夏知专修心理学,对这种课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几个学分。
  但姜皑不同,她希望能通过教授的讲解,寻找到控制自己情绪的办法。
  下课时,姜皑在走廊截住教授,迟疑几秒问:“患有躁郁症的人能否可以去爱别人?”
  教授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同学,我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抱歉,我不能解答。”
  尹夏知单肩挎着包,本来已经走远,脑海中不断重现姜皑近乎绝望的表情。
  于是她又退了回去。
  姜皑正坐在上课时的座位上收拾书包,而她面前站着心理学院的院草。
  他一脸虔诚,好像在告白。
  然而姜皑面无表情,将课桌上的书本和零碎物件一件一件地收入包里,最后和男生擦肩而过。
  撞上整个人堵在门口的尹夏知。
  姜皑:“麻烦让一下。”
  尹夏知没让路,伸开手将剩下的空也给堵住,好整以暇靠着门框端详她的表情。
  姜皑姣好的容颜冷下来。
  “我住你隔壁。”尹夏知懒散地仰着头,“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患有躁郁症,所以才那样问教授。”
  姜皑终于有了反应。
  眼帘微掀,弯了弯唇:“知道还挡路,这不是找打吗?”
  后来尹夏知告诉姜皑,这世界上没有人规定躁郁症患者不能恋爱。
  如果对方心理素质不够强大,脾气不够温和,没办法与冷漠极端偏执爱钻牛角尖的爱人相处,那他根本没资格与你共度余生。
  姜皑信了。
  于是开始追求江吟,他是第一个主动帮助她的人,没有计较她暴力的解决方式,甚至……将她的所作所为看成正常人也会有的行为。
  ……
  下午三点五十分,姜皑再次来到T.K大厦。
  她一路上到十三楼,推开会议室的门,将坐满房间的人群收入眼底,表情一怔。
  最前排是空出来的,只有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坐在中央。
  听到推门声,谢权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眼里还泛着浓浓的困意。但当他看到站在台上的女人时,眼底的睡意一挥即散。
  姜皑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葫芦袖衬衫,一双藕白色的手臂藏在纱质的袖子里若隐若现。
  她与谢权对视片刻,眼中多是诧异。
  她记得他,就是那天八百关经理身边站着的人。
  谢权对漂亮的人更是过目不忘,懒懒地往后一靠,扬起手和她打招呼。
  看到PPT扉页左下方的名字,微眯起眼小声叫她:“姜老师,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和江吟是什么关系的。”
  姜皑礼貌地回以微笑:“谢谢。”
  谢权扬起嘴角,“哎”了一声,“但是我告诉江吟了怎么办?”
  她眉梢抽动几下,一双清冷的眼仿佛要冒出火来,就差把“我可真谢谢你”几个字明明白白写脸上了。
  放映幕前,姜皑的身影被投影仪拉得有些长,影子尾端折断在屏幕上,被灯光削磨的极其锋利。
  她整个人都要融入到那片暗色中,唯独袖口别着的钻石纽扣随着她的动作一闪又一闪。
  简直要闪瞎谢小少爷的眼睛。
  他眼中的兴意盎然丝毫未消减,反倒愈发浓烈。
  姜皑何尝不知,这满屋子里来捧场的女员工全是冲着这位来的。
  有些头疼。
  她按亮台上的灯,询问昨天的五十音图是不是都记下来了。
  台下稀稀落落传来应答声。
  然而,第一排谢权那句突兀的“没有”,引来众人的视线。
  他挑着桃花眼笑,表情无害,“姜老师,我昨天落了一节课,要不您再给我补补课呗?”
  ……
  自从谢权加入这个课堂,气氛活跃了不少,就是进度难以像之前那样顺畅。
  第一天是如此,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一周结束。
  姜皑有心无力,准备好言相劝请这位小谢总高抬贵手放过她。
 
 
第7章 簪花之手(7)
  午后,江吟在员工餐厅用完餐乘电梯上到顶楼的总裁办。经过隔壁谢权的办公室时发现门没有关好,透过门缝能看到谢权伏案写字的身影。
  正准备推门而入,里面开始播放日语录音。
  江吟握住手把的动作一顿,最后轻轻给他关好门。
  助理接到内线来到他办公室,在江吟对面坐下。
  “谢权最近都上课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去了,”特助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继续说,“听楼下的人说,小谢总不仅认真听讲,还乐于问问题。”
  “问问题?”江吟微微前倾了下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眉心一折。
  特助:“……每堂课的内容讲不完,其他员工跟着看热闹。”
  江吟放下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淡淡抬头看他:“影响到课时进度了?”
  特助点点头。
  “那你也去吧。”
  满室寂静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混杂着手指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一并响起。
  特助讷讷地坐着,听到江吟的话脸上表情楞了一下,“我去?”
  话甫一出口就觉得意思不太对,怎么听怎么像骂人。
  于是改口道:“江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江吟抬起头,黑眸沉沉,表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有问题吗?”
  他一字一顿,语速缓慢,尾音压着,像是夹杂着冰碴子震得心脏一颤一颤的。
  特助立即改口:“没问题。”
  怎么敢有问题。
  -
  姜皑接到主任的电话,说原本定的三周二十一节课改为三十三节课,多出来的课程加在周末双休日里,酬劳双倍。
  这些工薪族都这么闲的?
  怎么不见她在外翻处有闲空去学第二门外语。
  明天周六,上四节课,但姜皑的PPT还没做好。
  在日本念书的时候,上课方式不同于国内,导师出好相关课题,要求每个小组出PPT展示。姜皑是班上唯一一个中国人,也是唯一一个单独成组的学生。
  这就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完成四五个人的任务,自己查资料,自己翻译,做到凌晨三四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尹夏知特别担心她的精神压力会加重病情。
  但她撑下来了,仿佛无休止的学习工作能让她忘记久存在脑海中的事情。
  暂时得到安慰和解脱。
  尹夏知轮休,晚上约姜皑去喝咖啡。她进门后在客厅转了几圈,整个屋子都是黑白色调,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不去,PPT没做完,明天有一整天的课。”
  姜皑耷下眼帘,落地灯由高铺洒下来的光线从睫毛编织的细小罅隙中穿过,在眼睑下方投射上一层细密的影。
  整个人浸在暖黄色的汪洋中,纤瘦的身形轮廓添了几分柔和感。
  尹夏知靠着吧台摆弄新做的手指甲,“女人啊要对自己好一点,你成天累死累活还没等嫁出去就老了。”
  姜皑眼睫毛都不颤一下,“不累死累活工作,没等嫁出去我就先饿死了。”
 “真不去?”尹夏知重新挎上包。
  姜皑眨眨眼,声音放低了点儿,“给我带点饭回来……”
  尹夏知盯着她,十分冷漠的弯下嘴角,露出一个实打实的嘲讽表情,“呵,女人。”
  隔天上午九点,姜皑打着呵欠走进T.K大厦,前台小姐微笑打过招呼,大厅里人稀少,毕竟是休息日,没谁愿意牺牲休息时间来公司加班——除非被逼无奈。
  谢权站在电梯口盯梢许久,发现姜皑由远及近的身影立马闪进电梯,等了三分钟,电梯门自动关上也不见她走过来。
  用手挡住电梯门,他探出头去,正巧撞上刚站定的姜皑。
  “姜老师,早啊。”谢权耳朵里塞着耳机,懒洋洋抬起手打招呼,觉得十分尴尬,扬起的手顺势放到后脑勺挠了挠头发。
  姜皑想着,毕竟是合作公司的老板,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一下。
  电梯门合上,谢权殷勤地按好楼层。
  他用余光将姜皑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心底琢磨了好片刻她现在的喜怒,手指漫不经心地拉扯着耳机线,“姜老师,我发现了一首特别好听的日文歌,你要不要听听?”
  姜皑侧了侧头,她比谢权矮半头多,视线先落到他指尖勾着的耳机上。
  刚想拒绝,电梯停在七层研发部。
  门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手里拿着装文件的牛皮纸袋,正跟身后的助理小声交谈。看到门内的两人,话语顿住。
  姜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心思突然变了。
  直接从谢权手里拿过半根耳机,虚虚挂在左耳上。
  谢权示威般的冲江吟挑眉,接收到他凛冽的眼神后无辜地耸肩。
  你看,是人家姜小姐自己愿意的。
  江吟眉心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对身侧的助理说:“还记得昨天和你说的话吗?”
  特助的视线来来回回从这三个人身上兜转了好几圈。
  听江吟的话像是警告。
  原本只有两人的电梯厢如今站着四个人,姜皑和谢权在中间,江吟和他特助分别站在他们两边。
  姜皑贴着江吟站,低垂着头,不敢动。
  怕一个举动就碰到他。
  江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觉得有些闷,伸手开始扯脖子上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质地较硬的布料摩擦带起窸窣响动,他握住领带的一端,缓慢的抽出来,折了几折缠在右手上。
  姜皑不由自主僵直了脊背。
  躲得过他的动作,却躲不过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耳机里传来的音乐渐渐消失了,她往后靠了一下,身子抵在后面的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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