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刚才都看到了,他去的是对面啊。”
“那是他家。”
“......什么?”苏兮一脸懵逼。
云锦书强忍住笑意,把昨晚的电梯偶遇一五一十地说了。
自然也包括那个“佩奇、佩德罗和丹尼”的故事。
苏兮当场就嗲毛了。
因此电梯门一开,她就跟获得特赦令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了出去。
麻蛋!太丢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心事太过“沉重”,以至于苏兮从大门口往下走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下一趔趄,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苏兮脑海里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昨晚要贪那杯酒......
当然,有男朋友在,预想中的狗吃屎并没有出现。
云锦书一个疾跑,伸手胳膊稳稳地把她捞进了怀里,沉沉的笑:“苏小姐,投怀送抱,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吧。”
苏兮恼羞成怒,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捶着她“救命恩人”的胸口,不忿道:“云锦书!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的笑话!”
云锦书任她动作着,话里带着笑腔:“这可真的冤枉我了,刚才你演的那么起劲,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苏兮理亏,气焰瞬间敛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小了很多,“我每次在你面前,都好丢人......”
看她变脸跟翻书似的,云锦书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反倒觉得乐在其中。
他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儿,温柔道:“不丢人,很可爱。”说着便牵着她的手往下走。
晚秋将过,冬日接踵而至,路旁的梧桐与白杨,早已凋零得七七八八。
云锦书牵起她的手,瞬间,一股凉意贴着手掌,蔓延至全身。
苏兮知道自己的手一到冬天就特别凉,不想去冰他,使劲儿往外拽着。
“别乱动!”命令的语气。
说着,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再开口时,言语间带着警告意味:“生理期还喝酒,还是凉的,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
说完,似乎是害怕威慑力不够,某人再犯相同的错误,云锦书又咬牙切齿地添了一句:“真是胆大包天!”
一向说一不二的苏大小姐莫名就不敢大声说话了,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地辩驳着:“都快结束了的......”
“那也不行。”不容置喙的语气。
“哦......”她悻悻应下,“不过,你怎么还记得我的生理期?”
云锦书目光扫过去:“我脑容量大。”
苏兮:“......”
京溪的秋冬季,风总是很大,刮在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寒。
但苏兮知道,这个冬天,和以往的每一个冬天都不一样。
握在掌心的温度,随心所欲的斗嘴,携手同行的甜蜜,都是她不曾有过的。
是出于本能,是油然而生。
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早已放下了那段坚守十年的感情,也将那段感情里的自己,一并斩除了。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所谓迷恋,所谓崇拜,所谓仰望,都不足以构成喜欢。
眼前这个人,才能构成喜欢。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走到朝大南门。
苏兮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地铁站,触景生情地联想到云锦书为了陪她上课,两个学校来回跑的场景。
“云锦书。”
“怎么了?”
“今天电视上接受采访的那个人,是你的导师,对不对?”
“嗯。”
“你退出那个实验室了吗?”
“嗯。”
“我看那个采访,能感觉到,你的导师很器重你,也特别以你为傲,他是怎么舍得放你走的啊?”
闻言,云锦书脚步倏地一顿。
他想起前段时间,陈和初把他叫到办公室,没有任何铺垫,迎面就是一句:“我已经给你联系了航天院的科教授,给他看了你大学时期的科研成果和论文。他对你很感兴趣,你跟他联系一下,约个时间,见面聊聊。”
云锦书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导,您这是?”
陈和初目光严肃:“云锦书,我有多看重你,整个生科院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把握住,以后不管谁来找我要人,我都不会给。”
意识到他什么意思之后,云锦书却笑着拒绝了:“谢谢您,不过不用了。我觉得我现在做的研究,也很有意义。”
陈和初看向他,眼神似是能洞察一切,长驱直入地问:“跟你最开始想做的的研究相比呢?”
听到这个问题,云锦书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他看着陈和初,满眼真诚地说:“陈导,我觉得不管是为个体生命谋福祉,还是奉献祖国的航天事业,都一样有意义。所以,在现在的方向继续深耕,我觉得是值得的。”
陈和初自然懂他的意思,语重心长道:“对社会进步来说,确实没有孰优孰劣之分,两种领域的研究一样伟大,一样不可或缺。但是对你个人价值的实现程度来说,是天壤之别。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信仰,一辈子随波逐流,而你,明明找到了,为什么不去实现它。”
云锦书没说话。
他心里明镜般清楚,航空航天,依然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我知道你当初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你的姐姐,那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新型耳蜗也已经进入产品内测阶段,你的使命完成了,走吧。”
云锦书挪不动脚步。
“即使这项研究没有完成,我也会放你走,你知道为什么吗?”陈和初走到云锦书身边,以身为人师的立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因为,承担责任的前提,是你,要先成为你自己。”
承担责任的前提,是你,要先成为你自己。
一句话,醍醐灌顶。
离开生科院那一天,云锦书给陈和初写了一段话——
谢您倾囊相授,谢您春风化雨,最重要的是,谢您拨开迷雾,替我看清内心。
感谢您的成全。
虽殊途,定同归。
一阵秋风拂过,才将他的思绪渐渐拉回。
“因为我的导师跟我说过一句话,”云锦书看向苏兮,“他跟我说,一个人在做的事和想做的事,是同一件事,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苏兮意会地点点头。
“苏兮。”
“嗯?”
“你也会实现的。”
你也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苏兮闻声抬眸,看着他柔和清俊的侧脸,莫名想起他们那次堪称狼狈的初遇。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时光兜兜转转,他竟然成为了那个,愿意陪着她追梦的人。
苏兮想: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今年的生日愿望,送给她旁边的这个人。
——希望你,永远有放肆做梦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也送给你们。
希望你们,永远有放肆做梦的权利。
☆、合奏的歌
时钟恪尽职守地转过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间,层林尽染的晚秋已成过去,银装素裹的冬天悄然而至。
元旦到来之前的那个平安夜,朝大举办了一场文艺汇演。
席砚卿被池漾骗过来和她一起看演出,结果拿着票走到观众席一看,才发现邻座上坐着的,竟然是他的小舅子。
“什么情况?你姐呢?”
“我不知道啊,我姐说她没人陪,让我过来陪她。”
“没人陪?这理由你也信?”
“......”
“你平安夜不陪你女朋友?”
“她去国外演出了,不在国内。”
入场的观众越来越多,舞台上的调试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直到开场前,席砚卿都没有看到池漾,给她发微信,每次都是说堵在路上了,让他们先看。
她没来,席砚卿自然是看得心不在焉,隔一会儿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她的消息,怕她在开车,也不好一直给她打电话。
等待的日子,真是难熬。
舞台上的节目进行了多长时间,席砚卿就等了她多长时间,最后实在是觉得放心不下,起身要去外面找她。
云锦书拉住他:“姐夫,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观众席的上方并没有灯光,辨认周边环境,全需舞台的光映射。席砚卿却在不甚明晰的光影里,捕捉到了云锦书富含深意的眼神。
他觉得,此事有蹊跷。
还没等他弄明白,恰逢其时的,主持人的声音便于耳边响了起来:“接下来的节目,是一场真正的视听盛宴。让我们掌声欢迎,就读于经管学院的苏兮同学,和任教于法学院的池漾老师,为我们带来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
一席话落,坐在观众席上的两个男人都傻了眼。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灯光骤然熄灭,整个演播厅陷入一片黑暗。
比光亮先行一步的,是一阵滴答滴答的雨声。
这措雨声,坠在屏息以待的环境里,空荡得能共鸣出回声。回声似圆圈,一步一个涟漪地迈步到谛听者的心坎儿。
雨声渐弱之时,一片追光倾泻而下,追光里的人,手执一把小提琴,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与此同时,舞台的背景屏幕上出现了一道彩虹。
彩虹下,三行清隽楷体,排列有致:
《彩虹先生》
作曲:池漾
演奏:池漾
她穿着和上次演奏时一模一样的红裙,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重蹈覆辙,而是一种推翻重建——
上次让你看到了不快乐的演奏,这次,是快乐的。
琴头的弦被按下,紧接着,她右手持弓。
高山流水,就这么自然而然,流淌于她的指尖。
先是舒缓,然后激越,结尾处,她用琴弦在空中滑过一个弧度,拂过最后一个音,然后利落地收“弦”入鞘。
屏幕上显出一行结束语——
致最亲爱的你。
席砚卿以手抵唇,心头掀起一汪,澎湃海浪。
紧接着,左侧追光熄灭,右侧灯光亮起。
屏幕的背景图,置换成了一片浩渺宇宙。
那里星轨交错,流星飞坠。
流星雨里,几行可爱的幼圆体,散漫成趣:
《锦书先生》
作曲:苏兮
演奏:苏兮
流星雨下的人,和钢琴一起从地面升起。
苏兮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将指尖触上黑白琴键。
她身后,那片蕴藏着无限未知可能的宇宙,随琴声渐起,不断更迭画面。
声画交融,交相辉映。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中国的探月工程:嫦娥。
与此同时,她指尖轻盈地滑过一排琴键,作为结尾音,右手一路挥至半空中,琴声戛然。
屏幕上显出一行结束语——
希望你,永远有放肆做梦的权利。
云锦书忽然眼眶一热。
只此一句,他就知道,她读懂了他的,所有心声。
追光再次熄灭。
这次,换屏幕上的画面先行。
红苹果、圣诞树、圣诞老人、拉雪橇的驯鹿......饱和度极高的红色,渐渐溢满了整个画面,幸福的节日感扑面而来。
这次不再是一束单独的追光,而是整排灯光齐上阵,整个舞台瞬间都亮了起来。
池漾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白帽子,清纯灵动;苏兮则戴了一个尖角的圣诞小红帽,可爱俏皮。
这次演奏的曲子,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那首《Jingle Belles》。
演奏还未至一半,台下的观众已经驾轻就熟地跟着曲子,合唱了起来。气氛愈演愈烈,节日的气氛瞬间被烘托至极点。
池漾和苏兮,在台上相视一笑。
一曲终了,两个人拉完最后一缕音,手挽着手走到舞台中央,站定之后,另只手同步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然后,两人纷纷弯腰,向在座的所有观众,行了个礼。
与此同时,屏幕上显出一行结束语——
平安夜,祝大家岁岁平安。
敬所有来宾,也敬这所有来宾里的,那两位特殊观众。
-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池漾为席砚卿准备的这份惊喜,竟然会揭开一段尘封许久的往事。
平安夜后的圣诞节,席砚卿带着池漾,回了京郊的南山墅。
颜瑛早早就等候在了门口,门一打开,她直接忽视自家儿子,拉着池漾就往里面走。
席砚卿看着这一幕,无奈抚额:“妈!您搞清楚,那是我媳妇儿!”
颜瑛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嚣,据理力争道:“那还是我儿媳妇儿呢!”
席砚卿:“......”
这时候,还是席父席静恒相当体恤地走了过来,拍了拍席砚卿的肩,安抚道:“你奶奶当年也是这么对你爸我的,习惯就好了。”
席砚卿:“......”
颜瑛拉着池漾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好之后,她反倒安静了下来。准确地说,是数次想要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池漾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笑言道:“妈,您有话就直说。”
颜瑛这才试探着说道:“漾漾,有件事情我想了一整天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问你......”
或许是察觉到颜瑛的不同寻常,席砚卿直接拒绝了席静恒发来的帮厨邀约,径直来到了客厅,沉默地坐在了她们旁边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