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风——时祈
时间:2021-02-09 09:11:49

  这逻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直到又进了废弃车库,宁眠都没缓回来劲,她当时换衣服到底是为什么。
  宁眠从门口进来,何星雨的眼睛就没移开过,大约是宅在家不怎么出门,少女的肤色很白,前几次都太匆忙并没留下太大印象,这次何星雨才发现宁眠漂亮至极,一双杏子眼微微上扬,无意间透露出几分凌厉。
  直到谢应堵了下他才回过神,似乎觉得太尴尬,何星雨立刻把话题岔开,咋咋唬唬:“我说什么?我是不是说应哥能把我们年级小学霸从楼上叫下来,NB,还他妈还跟我赌,还敢不敢再赌?”
  熊起慢吞吞地摇摇头:“赌博,不好。”
  NB:“........”
  原来是把她当赌约,怪不得会这么好心来叫她下楼,宁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
  谢应看了眼何星雨,转过身:“你别听他们瞎说。”
  宁眠已经不打算在这儿呆了:“没事儿。”
  似乎是看出了宁眠的想法,谢应已经在补充了:“我上楼前不知道他们打了赌,中午外卖订了挺多,我估计你家没人做饭,就叫你下来吃点儿。”
  宁眠沉默了下,态度缓和了些:“哦,谢谢。”
  谢应帮宁眠从边上拿个了凳子,擦干净,放下:“上次你来没来得及介绍,这次补上,大家都先认识下。”
  谢应的介绍从左到右。
  最左边的自来卷是何星雨,乐队的贝斯手,她想不认识都挺难,一而再再而三的直白,简直是个钢尺转世。
  中间站的花臂猛男是熊起,乐队的鼓手,跟宁眠他们并不是一个学校,在市里最差的二中,外表凶猛威武,其实内心极其柔软,说话的声音都软乎乎,像坨做了造型的棉花糖。
  最右边的小脏辫是NB,乐队的键盘手,原名牛碧石,最烦别人提他的本名,每次提到名字脸色就变,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干架似的。
  宁眠想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还没超过我呢就想认识下了,还他妈是组团来认识,一下顶四个。
  但面上,她还是有分寸。
  “你们好。”宁眠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静了半响,还是没组织好,“我是宁眠。”
  大概是没想到学霸酝酿了半天就酝酿出这么一句话,场面一度很尴尬,还以为宁眠会炫耀一下自己历年来的优秀成绩史,何星雨都想帮她补充补充。
  “听说过,听说过,我们年级所向披靡的小学霸。”何星雨特别有精神,“年级三好学生,经常拿竞赛大奖,还是什么跆拳道社社长!”
  谢应对这件事倒是不知道,转过头,轻笑:“还会跆拳道吗?”
  宁眠秉持学霸的谦虚,微微点头:“只会一点儿。”
  他们中午就订了烧烤,并没有等到深夜局。
  配的不是啤酒白酒,居然还他妈是植物养生唯怡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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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眠坐在边儿上拿了串烤羊肉,在思考自己要什么时候回去,毕竟一开始下来就是因为她换了身衣服一时间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也不是真想跟他们交流音乐。
  “应哥!你邀请了吗!你邀请我们年级小学霸去听演出没?”何星雨他们正在谈下午的演出顺序,不知道是触及到哪根劲,他就把话题引到了宁眠身上,“你知道酒吧演出吗?我们晚上去的酒吧贼牛逼,三千块的卡座低消呢,那叫一个灯红酒绿惹人醉,我把佳人成双对。”
  “小学霸你见过吗?你是不是都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重音响耳朵都能给你震麻了!”
  宁眠咬干净羊肉串,没讲话。
  何星雨抖着个二郎腿,还在继续:“你瞧瞧应哥这头发!还有NB这辫子!都因为这演出特意做的!要不是我自来卷!老板觉得我够成熟!我也想再洗吹剪走一波!”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心动不心动!”
  宁眠抬眼看了下谢应的发色,还以为是骨子里的非主流,没想到是因为生计所迫。
  宁眠很配合,点点头:“好看,心动。”
  她这一声肯定让何星雨更来劲了,何星雨放下瓶唯怡奶,再次邀请:“要不下午一起去吧,我们有休息室呢,你要嫌太乱还能在休息室呆一会儿,等我们上台就能看演出了,除了我们,晚上还有个特炸的乐队。”
  宁眠很清楚她跟他们这顿饭以后也没什么再接触的可能,笑了笑,拒绝得很委婉:“不行,我晚上还要写作业。”
  “........”
  “一班的作业还挺多。”宁眠吃完最后一串羊肉串,“下次有机会吧。”
  下次有机会就等于我们没机会了。
  一套来自成年人的温柔拒绝法则,宁眠学了个十成十,结果她忘了面对的是何星雨,压根儿没听懂,还开始盘算起了真正的下次机会。
  午饭吃完,宁眠知道他们还要排练,准备回去,谢应从废弃车库里跟出来。
  “你回去吧。”宁眠指了下就几步远的单元门,“不用送我。”
  “没事,”谢应叹了口气,“我还想跟你说会儿话。”
  宁眠的脚步一顿,“什么?”
  “前段时间是我们不对,吵了你一个多月,来的时候,清水苑已经是片废小区了,房东都说里边儿的人都已经搬走了,我们可以随便,多晚也没关系,”谢应还在后边儿说,“在这儿一个多月,我们也没见过有人进出,不知道清水苑还有人会住。”
  宁眠想起上个星期还在单元门口遇到隔壁孙奶奶出门,不过是傍晚,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并没有深入沟通,而现在谢应说这个小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人进出,里边儿的人也全都搬走了。
  那么,她前段时间见到的孙奶奶还他妈是人吗?
  宁眠不敢说,宁眠也不敢问。
  谢应帮宁眠把单元门打开,一阵阴潮的风拂面而来:“不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小区,不会害怕吗?”
  “........”
  宁眠沉默地从楼下回到楼上,其实她还挺习惯一个人住,但并不代表她能承受住周围还有其他幽灵物体。
  原本乐队晚上就挺闹心,宁眠发现她现在不止是闹心,还他妈有可能闹鬼。
  百度记录上瞬间多了好几条。
  【这世界上存在鬼吗?】
  【鬼是一种什么生物?能与人类和谐共处吗?】
  【如何验证自己所在小区是否有灵异生物的存在?】
  每个帖子下边儿都亲切地告诉宁眠这个世界上本无鬼,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图文并茂,每个解释下边儿还放个鬼片的图片。
  更他妈可气的是,相关链接是租房中介指南——正道之光租房中介,一个带你脱离幽僻之地的优秀中介。
  宁眠又是一整晚没有睡觉,几乎是打着台灯背了一整晚政治,坚信自己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信徒,然后被百度里的几张女鬼图片继续吓得瑟瑟发抖。
  隔天早上,宁眠耷拉着眼皮,毫无精神,踏入了一班大门。
  她初步怀疑谢应是故意的,因为没办法整晚练习,于是,他干脆编个鬼故事吓她,让她完全没办法安稳入睡。
  明德一中每次月考就代表着所有同学的班级都为不确定的,今天你在一班,明天可能身处二班,这样的排名顺序激发了无数学生的战斗力。
  但宁眠从来没因为这件事有过战斗力,再加上她已经养成了不看百名榜直接进班的良好习惯,连全年级有多少人都不关心。
  刚进班门,宁眠就听到了孟祥的声音。
  “我不相信!”
  “我真的不相信!”
  “为什么是我?怎么能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努力就能有结果吗!”
  一声比一声凄惨,宁眠简直没办法不注意。
  孟祥趴在课桌上哭了个昏天黑地,周围已经扔了一圈儿的卫生纸团,如今还在持续增加。
  “他怎么了?”宁眠微微皱眉,不明白孟祥是受到什么打击,自认为原先她原先给他的抗击打能力训练还不错,“一大清早哭什么?”
  一边儿的云初给孟祥递了张干净的卫生纸,回过头:“他这次没考好。”
  “不一直是第二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宁眠不明白,甚至还想鼓励一下他,“其实,第二也挺好的。”
  云初沉默了下:“不是,他这次第三。”
  这话刚收了个尾巴,刚擦干眼泪的孟祥哭得更狠了。
  第三,成了孟祥不得不提及的伤痛。
  “是吗?这个第二还挺厉害,”毕竟孟祥的分数也不算低,不过宁眠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给对方简易做了个评价:“说不定还是匹黑马。”
  云初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儿。
  把书包塞进抽屉里,宁眠想了下,终于有空关心这个问题:“对了,这次第二是谁?”
  云初:“你。”
  宁眠:“?”
 
 
第6章 .  06   第一,谢应。
  宁眠没反应过来云初所说的这个你字,整理书本的动作顿了一顿。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拿过第一。随便一次考试,随便一场比赛,就连百大联名幼儿园剪纸比赛她都是第一。
  第二?
  第二?
  她还说挺厉害?
  不得不说,人的本质是双标,这件事轮到了自己身上,宁眠想死的心情都有了,缓缓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连句话都讲不出口,起身,还没走出班门,宁眠就撞到个大书包的人冲进了班里。
  要知道这两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撼动宁眠的位置,大书包一边闷头冲一边宣传:“兄弟们!姐妹们!你们听说没!听说没!小眠不是第一了!我刚进教学楼就撞见咱们班班导正跟一堆人说这件事呢,班导还说.......”
  大书包没看见宁眠,直到宁眠走到了他面前,大书包闭了嘴。
  宁眠挑了下眉:“说什么?”
  大书包腿都吓软了,视线在她身后扫了一圈,语气瞬间变小:“就,没说什么。就是说如果我看你班里就喊你去办公室一趟,班导有话想跟你说.......”
  宁眠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在此之前,她的分数甩孟祥还挺多,也不知道被人取代是什么滋味,今天她顿悟了,这是真的不好受。
  宁眠木着脸,走到办公室,看到他们班的班导已经放下公文包,在打热水。
  敲了敲门,宁眠喊了声报道:“老师,听说您找我。”
  一班的班导叫陆胜利,个子很矮,留了头小毛刺,整个人清清瘦瘦,但传闻陆胜利高中时期一直是学校的年级大佬,还有同学在无意间看到了陆胜利胸前纹的老虎纹身,一个真实的社会狠人中年男教师。
  “对,来坐坐。”除了竞赛,陆胜利很少找宁眠私下谈话,给宁眠点了下旁边老师的办公椅让她拉过来,“其实,老师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你说说排名,你看没看呢?”
  宁眠:“还没来得及。”
  “哦哦哦,还没看。没事,排名不太重要。”
  宁眠沉默了下:“是吗?”
  “是的,没错。”陆胜利叹了口气,“或许你不知道,老师当年也经常拿全校第一的,名次这种东西,上下浮动一下很正常。”
  宁眠全程无声。
  宁眠想说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胸膛上承受的力量,以及在班上课余时间讲述的热血高中少年史,开学的头一堂课,宁眠甚至觉得陆胜利教得并不是数学,而是如何善意向他人约架。
  陆胜利还没停下回忆的步伐:“有一年,我也是考个全校的第二,觉得没脸回家见父母,在路边遇到了一群混子,唉,没想到就此走上了一阵风光血腥史,但人生漫漫长路,你打过了那么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场的群架,你会发现第二又算得了什么呢,最终人还不是走向自己应该走向的地方,我也终究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男教师!”
  “........”
  “再说,你差第一也没几分!就一分!写个解字还零点五分呢!你写三解字这分就回来了!一次的失败不能代表什么!我们要愈挫愈勇!愈勇愈挫!你说老师说得对不对!!!”
  宁眠浪费了一节早自习听陆胜利的高中风云历史,并且深刻保证了她并不在意成绩起伏,绝对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下滑而丧失了对学习的兴趣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然后,从办公室出去的下一秒,宁眠到了学校的百名榜前。
  她一直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对第一这个位置也有了感情,她倒想知道到底是谁抢走了她的位置。
  但即使她千算万算,依旧没算到最顶头的名字。
  ——第一,谢应。
  宁眠:“?”
  ........
  回到班上,宁眠觉得自己是按了消声器。
  她一进门,全班陷入了沉默,并且保持同样的姿势,低头,驼背,双眼从她进门的第一秒到她坐下的最后一秒都没抬起来过,每个人都在故意错开她的视线。
  宁眠想了想,大概没谁能有她这个待遇。
  自己考得不行,全班同学都如此体贴地对待自己。
  【小眠,你没事吧?】
  一张小纸条从她的后座递了过来。
  云初的字很娟秀,专门练过书法,一看就是小女孩的字。
  宁眠把纸条收好,还不知道回复什么,下一张纸条又递了过来。
  【他们说班导把你给说哭了。】
  【没有吧,不就是拿一次第二,也挺厉害的了,我都没进过前十,你要是难受你就跟我说一声,我们偷偷逃了下一节课也行。】
  宁眠默默接过纸条,极快地回了俩字:【没哭。】
  【没哭就好,我就觉得你不可能哭,被他们传得那么神。孟祥的心理素质不行,第二跌第三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被倒一超了都没事儿,他还不如你一个女孩子。】
  宁眠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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