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羞得满脸通红,她知道,自己虽然很努力了,但还是没能隐藏住。看来这段时间,她夜里就不该来随侍的。
“公...公主...奴...”
“是哪个小侍卫?我替你找来。”思阙道。
“不、不用了...”阿云知道,自个如今脸上定然霞红一片。
思阙没等阿云再度回应,没能替阿云将赵贤打一顿出气的内疚,便驱使她如芒刺在背般跑了出去。
她要给中了媚.毒的阿云找情郎纾.解。
可思阙没能离开自个的院子多远,就遇上了乘辇而来的太子姬夷昌。
姬夷昌自打决定娶了姒思阙后,便不再服用那些令自己难受的药,又因着心情愉悦,所以气息看起来还算不错。
思阙眼见太子来了,只草草屈身一礼,便火燎火急地从他身旁走开。
姬夷昌愣了愣,身手敏捷,一个飞身跳下车辇,顺手便抓住了她的肩膀,锢着她不动。
“你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姬夷昌皱着眉,不悦道。
“殿下,你别挡道!臣使晚上出去,当然是要去抓个男人回来当慰.藉用!”姒思阙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执意往前道。
第28章 姐!不许你嫁太子!
守在车辇旁边的周凛听了, 暗自心惊,不由忧虑地看向了太子殿下。
姬夷昌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除此之外, 别无异样。
周凛长长地吁了口气。
“殿下!你快放开!我现在没时间给你细说, 改天再给你解释!”
姒思阙急得连敬词都忘了用。
姬夷昌眉头深锁,伸臂一圈, 便将她的腰圈揽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这家伙每回情绪一上脑,做起事来总是不管不顾的。
上回是贸然在城中两名恶霸,信陵君张永侯之子面前,将信陵君之子公子简的未婚妻姬青青骗了出去。
如若不是他及时察觉,立马就赶过来给她兜着, 那回她是被人灭掉了都无人会关心的。
“你找什么男人?你看孤是男人吗?”姬夷昌按住她乱挥的双臂,堵她的话道。
姒思阙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脑袋冷静了些,停下了动作为难道:
“殿下...臣使刚才心急了,冲撞了您可别见怪。臣使刚才没把话说清楚, 臣使这会是要去给阿云找个称心的男人, 当解药用的。”
“殿下您...您不是...”最后那句话姒思阙觉得实在是难以启齿。
姬夷昌脸色如故, 惯常是姒思阙看不懂的冰山脸。
他点了点头, 眉目不动,道:“嗯, 孤的确不是她称心的男人。”
“孤如今是你的男人, 你说对吧?”说着, 他又转头来用逼问的语气道。
姒思阙发现,自打那天在太子寝宫被太子揽着睡了一天后,太子如今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怪。
她向来擅长看懂面色,但无奈在太子这里, 却总是看不清晰。
太子目光对她压迫过来,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凝结成块了,皮肤上的汗毛倒竖,却只得硬着头皮应喏:
“呃...对...对的...”
姬夷昌听了,脸上表情不变,但显然霸气阴翳的凤眸清亮了不少。
他把禁锢在怀里的人儿松开了些,突然又捏紧了她的肩头,把手掌抬起——
姒思阙误以为他要做什么,连忙闭眼把头撇过一边。
然姬夷昌只是默默地抬手帮她把发间一只带刺的洋辣子挑掉,又把她刚才身后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羁绊到的枯木踢掉。
他叹息了一声,刚才她得有多冒失,才会连被蛰一下就会红肿几天的洋辣子攀上都不知道。
“不用找男人,把这药给她服下,药性自然解了。”
姬夷昌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瓶,塞进她手里道。
姒思阙愣愣地看着手里被塞的药瓶,半天说不出话来:“这...”
“孤都知道了。周凛说的。”
姒思阙恍悟,太子说的是白天那会她跟周凛说的,要将赵贤打一顿出气的事。
她以为周凛不过是随意把话敷衍她的,她没想到太子也知道了。
可是...他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会为了她,将他王父跟前的人痛打一顿,为了她得罪他王父吗?
他虽被她缠得不得不娶了她,兴许他娶她还是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在,她感觉他定然不是真的喜欢她。因为,他俩以前毕竟是互看不爽的一对,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真的维护她。
“回去吧,孤改天再来看你。”
姬夷昌看着跟前眼光流转的人儿,有些依依不舍,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发,又担心会吓着她,最终还是克制着没抬手。
既然得了解药,姒思阙也没必要出去寻男人了,便只得对太子殿下福福身,转身回了院子。
外头披着黑氅的太子殿下隐在浓浓的夜色中,负手立于高大气派的车辇前,目送她进了院门,久久不曾离去。
“周凛。”姬夷昌轻轻地唤了声。
“殿下,奴听凭吩咐。”周凛连忙凑过来,屈身道。
“赵贤的事,去跟庞仲说,让他来办。”姬夷昌冷冷道,“还有,上回的事情,他还没成功呢,把这送去他面前,让他手脚利索些。”
说完,一包裹齐腰斩断得血淋淋的兔子腿便从辇上被人扔了下来。
周凛顿了顿,本想劝诫些殿下这时候莫要把赵贤的事弄得太难看,免得惹恼了大王。可想了想,反正殿下的事从来不容旁人过多置喙,干脆就闭口不语了。
庞仲收到一包被斩断的兔子腿时,面上都是木然的。
他坐在一处简陋四面漏风的竹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竹枝。
几天过去了,姒思朗也没有和他联系,更没有到他安排接应的人那里,兴许当真如他所言的,姒思朗那精明的小子现下应当是把他视为弃棋了吧。
呵...
庞仲继续手边的活儿,他早该想到的,怎么还会因为路途中有好几次,他腿脚的旧患复发,那小子漏夜淋着雨去山上亲自给他采药,就对他有所希冀了呢?
太可笑了...
隔天,赵贤就因为在齐王祭祀先皇,告知太子婚讯的仪式中误踩了一根尖锐的竹枝,把手里祭祀用的祭品给弄翻,惹恼了齐王。
赵贤忍着脚板下流着血的疼痛,跪着硬生受了齐王几十遍鞭子。
赵贤已经得知此事有蹊跷了,祭祀的场中他之前命人来回检查了多次,都没有出现纰漏,那么这支尖锐的竹子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他因为受之前先入为主的思想影响着,所以此时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姒思阙。
就因为这件事,赵贤觉得姓姒那小子不会那么乖巧地受齐王控制,于是决定将她打压一番,让她看看清楚,他赵贤今时今日混到齐王身边,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这天,姒思阙接收外头女官派遣人送进来的织物和新嫁衣、凤冠等物时,在女官身后一众女奴中,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可把她吓坏了。
等她暗暗按捺住心中的惊颤,镇静地指挥完女官们摆放好东西后,便籍口要留下一个女奴来点算物件,把站在最后方那个身材高挑、拘着身子的女奴留下来。
姒思阙四下张望,见无人,便慌忙将女奴打扮的姒思朗迎进了屋子里。
“阿云!关闭院门,外头守着!”思阙吩咐完阿云,这才关了小室的门。
“姐!你怎地要嫁给齐太子了呢?!据闻齐太子就是个将死之人了,你嫁给他,不是要等着活殉嘛?!”
“你快跟我走吧!”姒思朗拉着姐姐的手,着急道。
姒思阙拍掉了弟弟的手,又无奈又生气地叉腰道:
“姐姐上回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回楚吗?怎么穿成这副模样混进齐宫来了呢?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咱们大楚不是危险了嘛!”
思朗没空听姐姐的责难,连忙又拉起了她的手,紧接着将早已备好的一套女奴的布衣往姐姐兜头一套,扛起她就要往外去。
“朗儿??”
姒思阙被弟弟突然而至的举动惊到了,拼命挣扎着想下来,可她这个弟弟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跟在她屁股后小不点的病弱弟弟了。
这些年持续不断地习练强身,此时他不管是个头、气力还是武力均在他这个姐姐之上,惯常练武爱偷懒的姒思阙才发现,自己已经弱到那几招雕虫小技能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朗儿!你快放开!我不会跟你离...唔!唔!”
姒思阙挣脱不过他,继而又被他一团软布塞进口中,连高声唤阿云前来帮忙的可能都被掐断了。
这个弟弟!这回是铁了心要来将她掳拐出去的!
姒思朗扛着自家阿姐,绕从了院子后方,从后院墙迅速跳下逃开。
阿云守在前院,压根没有发现后院的动静。
漳华台这边的路,先前姒思朗已经悄悄记熟于心了。后来混进女奴中又专门研究过一番这宫台侍卫值守交更的时间。
像这时候太阳与西北方的塔楼成一道犄角的斜线,东南方向有条逼仄的宫道上,通常宫人十分嫌弃烈日斜晒,一般会绕从隔壁的小道经过,所以这会儿他带着姐姐走那边,绝对碰不上别人。
这么想着,姒思朗为了不让肩上扛着的阿姐过于打眼,便只好将肩头上胡乱扭动的阿姐放了下来,在她惊愕瞪大的眼神中,点了她的穴道,并将她夹在臂下架着往那条宫道的方向去。
姒思阙漂亮的醉眸越发水蒙,她想阻止弟弟这一做法,但现下已经被他夹在那条道上走,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配合着弟弟,别让人发现。
不然弟弟的身份一识穿,怕是难以再逃出齐宫了。
赵贤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小寺人的装扮,独自抄着偏僻的道来到漳华台的。
他已经认定了上回踩刺弄翻祭品继而被齐王责罚的事,是跟姒思阙有关。定然是他胁迫她女奴的事被其发现,所以偷偷栽陷他。
于是,他打算偷偷混进漳华台来,好给她一些好颜色看,让她别以为成了太子的人就能嚣张得不将他、以及齐王放在眼里了。
他本来给姒思阙准备了一盘腥臭无比的猿猴月信血,打算掐着她鼻子兜头灌下,他得给这个战败国的公子一个深刻的认知,一个警告,她一个败战国的质子,别想妄图联合太子那方来拿捏他以及他们的大王。
然当他抄了那条无人会走的宫道过来时,在逼仄的宫道那方,他赫然看见作女奴打扮的楚质子,在和另外一个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奴并排走着。
赵贤定了定神,与对面的二人于拐角处相遇。
六目相对,停顿片刻,迟疑地一指前方,道:“你...”
不好!
姒思阙身体不能动弹,口中不能言说,但心中的惊慌却随心脏砰跳出来。
怎么会在这节骨眼,还在这个地方遇上赵贤?
第29章 他能抵得过孤的八年吗?!……
赵贤顿住的表情很快从疑惑转变成愤怒, 他手捧铜盆飞快地走至两人跟前,抬手就是给了姒思阙响亮的一巴,瞬即又将手里铜盆的腥血兜头往二人身上泼。
赵贤那一巴来得突然, 其时姒思朗还在想着如何应对, 便没来得及护住姐姐,使她的脸被这个老寺人掌刮了一下, 立马微微肿了起来。
但随后那盆腥血他倒是给姐姐挡住了,虽然挡不住全部,也还是用身体给她挡了大半。
姒思朗面对这个一来就欺辱他姐的人,一下子就怒了。
他抬腿一下就将赵贤羁绊在地,地上的腥血染了他一身。
“你...你...”赵贤趴在地上, 表情怨愤,“我知道了!你们想逃跑出宫?”
此时姒思阙身上的穴道已经被思朗解开了,思阙拉着思朗的衣袖,小声紧张道:
“不好!他知道了,恐怕会对王父王母不利!你也逃不了了!”
原本若是成功将姐姐掳拐出宫的话, 事后大可以在宫外安排一具死尸, 就伪装成是楚国质子被乱匪在宫外所杀的假象, 那样的话齐王也迁怒不到楚王楚后身上。
但如今是被齐王身边的人发现了她逃跑出宫, 那情况就不大妙了。
不管她是否成功逃得出去,她要逃的事还是会被齐王得知, 那就很有可能会令楚王楚后蒙难了。
姒思朗显然也没想到一来就被齐王身边的人发现, 他虽然也心慌, 倒也比思阙表现得沉着冷静得多,与那个以往在人前毛头少年的气质很不相符。
他抽出在怀里事先备好的匕首,一脚踩在了赵贤的身上,干脆利索道:“那就只能杀了他!”
“不行!”姒思阙立马阻止了。她拼命捣着头, 迫令自己尽快镇静下来。
此时她脑海中只是想到,赵贤绝对不能由他们亲手所杀!杀了赵贤,齐王届时必定会出动人手调查,父亲母亲还在齐王手中,若是她或者思朗今日的身份被这宫里任一人识穿了,那么都会给父亲母亲带来灾难。
“没时间了,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思朗说着,已经伸手死死捂住了赵贤的口鼻,压在他身上,另一手用锋利的刀刃逼向赵贤的颈脖,已经隐隐可见一道血痕了。
然就在思朗即将划向赵贤脖子之际,捂着赵贤的那只手突然缩了回去,“啊”一声发出了痛叫,刀匕顿时坠地。
就在思阙错愕的关头,赵贤已经一把反击,将局面逆转过来压到了思朗身上。
“哼!原来又是个男扮女装的小子!真以为我赵贤浪得虚名?不过是哄你靠近好在你身上下毒而已。”
赵贤这时一把抹去脸上腥臭的血迹,吐掉了牙间藏着的毒囊,反坐在了姒思朗身上,昂着头逗弄着手里的刀匕,有一下没一下地和边上的姒思阙说:
“公子阙,老奴还是劝你乖乖听话,省得楚王楚后遭罪了。这个皮细肉嫩的小子,啧——怎地这么眼熟...”
赵贤歪着头,一把掐着思朗的毛发,逼令他抬头,好仔细看清他的样子。
姒思阙暗暗心惊。
不行,不能让赵贤猜出朗儿的身份!赵贤他曾经到楚宫勘察过,那时候王父王母为了把弟弟藏起来,就让楚国臣民一致对外声称,楚宫就思阙一个公子。如若被赵贤得知朗儿的存在,势必会为了斩断楚国的未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