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灵笑了笑,握住阮承的手,单手提起裙摆越过台阶,和阮承一起进来。
萧静秀感觉到身侧的赵冠屏住了呼吸。
阮惜灵身穿一袭渐变色曳地长裙,上面点缀着大片栩栩如生的花朵装饰,与佩戴的花状耳饰相得益彰,大了一圈的手链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凝脂般的白皙皮肤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仅仅看着她的服饰,便能感到一阵花香铺面而来。
聚在孔晗旁边的女生失声惊呼:“这裙子不是——”
“纪伯母就这么重视她?”有的人理解不了,“连这套裙子都给她?”
他们觉得荒谬,纪雅宁真追星上头了?各种大手笔为阮惜灵砸钱。
搞得他们都想去娱乐圈出道试试了。
孔晗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阮惜灵身上的裙子,感觉无比扎眼,贝齿不自觉咬紧。
她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这套衣服不是纪雅宁,而是沈微澜买的。
得知这件事时,孔晗震惊恐慌,沈微澜是想送给谁?
她没有资格向沈微澜质问,只能憋在心里,默默观察。
现在,答案浮现了。
孔晗想起,前些天她接到闺蜜电话,闺蜜对她说沈微澜上节目了。
她此刻的心情,比当时更加不可思议。
一个小明星,娱乐圈的戏子,就算出身阮家,在上流社会眼中又有多少价值?豪门家族优秀的年轻一辈多得是,阮惜灵比得上他们,比得上她吗?
沈家母子都魔怔了?
这套礼服的颜色与版型极难驾驭,一旦驾驭成功带来的效果也非常客观,在场单身男士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阮惜灵吸引,围在孔晗几位女生附近的几位男士也提出告辞,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阮惜灵靠拢。
一位女生愤愤道,“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孔晗的小姐妹说:“你这话说的,我也不觉得阮惜灵比晗晗好看啊?”
其他女生附和。
“就是就是。”
“那套裙子晗晗穿起来也会惊艳四座,纪伯母为什么给阮惜灵啊?”
“都别说了。”孔晗竭力压制住翻涌的情绪。
纪雅宁和别人有说有笑下楼,看见阮惜灵被几位年轻男士围住,就像陷入狼群的小羊羔,顿时警铃大作,快步下楼走向阮惜灵,原本正在献殷勤的人只得识相让路,纪雅宁畅通无阻冲到阮惜灵身前,一把握住阮惜灵的双手,脸上热情的笑容像朵盛开的花:“惜灵,你来啦。”
“是的。”阮惜灵被这架势搞得有点懵,保持双手被握住的姿势打招呼,“纪伯母,晚上好。”
纪雅宁的心都快化了,怎么看阮惜灵怎么喜欢:“这套衣服你穿着很合适,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特别衬你。”
阮惜灵说:“谢谢伯母的礼物。”
纪雅宁笑眯眯道:“不用谢。”
这套衣服是沈微澜买的,又不是她买的。
只是沈微澜怕吓到人家姑娘,被人家拒绝,才托她代送罢了。
纪雅宁十分积极帮沈微澜这个忙,争取早日和阮惜灵成为一家人。
还暗暗埋怨沈微澜瞒得太久,早点告诉她,她不就能早点帮忙了?
也不用眼巴巴眼馋别人家女儿那么长时间。
这会儿也不知道沈微澜去哪了,阮惜灵这么抢手,不好好看着万一被别家拐走了怎么办。
阮惜灵准备把带来的贺礼交给管家,盒子的外观实在明显,纪雅宁问:“里面是字画?”
阮惜灵点头道:“是。”
“挺好的,老爷子就喜欢收藏字画。”纪雅宁和煦地说,“是哪位的作品?”
纪雅宁揣摩不透老爷子的想法,老爷子向来排斥娱乐圈的乌烟瘴气,对纪雅宁追星的行为也训斥过好几次,纪雅宁担忧他会不喜欢阮惜灵。
老爷子虽然喜欢字画,但他中意的差不多都自己收集到了,万一阮惜灵的礼物不合老爷子心意,她得尽早想办法。
把一切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第76章 故意挖坑
阮惜灵说:“是石老先生的作品。”
“石老先生?”走过来的孔晗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微笑问,“能给我看一看吗?”
阮惜灵看了眼纪雅宁:“这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你应该询问主人家的意见。”
孔晗面向纪雅宁, 双手合掌请求道:“纪伯母, 您知道我非常喜欢石老先生的作品,能够让阮惜灵小姐带来的, 说不定是石老先生的某件珍藏,我看一眼就好,可以吗?”
纪雅宁似笑非笑:“这是什么话?石老先生性情倔强,轻易不愿拿出珍藏,我都请不到石老先生的藏画, 更何况年轻小辈。”
孔晗的笑意僵了僵,纪雅宁反驳的话几乎算明晃晃落她面子了,孔晗心里愈发不甘,她竭尽所能讨好沈微澜的父母,纪雅宁不热不冷, 沈伯父更是很少能见到人, 阮惜灵做过什么?
她一定要看看, 阮惜灵凭什么值得纪雅宁如此维护。
孔晗的母亲替女儿说话:“晗晗从小学画, 一见到喜欢的作品就控制不住热情,容易冲动, 雅宁啊, 希望你稍微体谅下。”
孔晗熟人也应和道:“纪伯母, 不如给我们看看吧。”
纪雅宁看了一眼阮惜灵,见阮惜灵朝她翘了翘嘴角,于是淡淡道:“那就打开看看吧。”
她知道阮惜灵和石老先生相识,对此并不担心, 而孔晗的举动令纪雅宁对她的印象跌落谷底。纪雅宁一直不喜孔晗的性格,沈微澜住院期间,孔晗坚持过去探望,宽慰纪雅宁,令纪雅宁对她心软了些,但孔晗愈发不可理喻,执拗认为她为沈家付出了许多,理应得到回报。
纪雅宁只觉得想笑,以前孔晗没有机会,沈微澜遇难反而令她看到了希望,她在沈微澜昏迷不醒时的痴心不改更多是一场赌博,她以为自己赌赢了,却发现没有赢来想象中的筹码,逐渐变得偏执。
抱有类似想法的,纪雅宁见过太多,她很清楚孔晗在想什么。
孔晗吃个教训也好,免得一而再再而三给阮惜灵找麻烦。
纪雅宁轻描淡写扫了一眼,记住了和孔晗抱团的人。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萧静秀早已产生好奇心,暗暗希望阮惜灵能在真正豪门大小姐的手上吃到苦头,赵冠说:“过去看看。”
孔晗小心取出画轴,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宴会大厅一时安静下来,潺潺流水般的舒缓钢琴声变得清晰,许多人不懂艺术鉴赏,围过来纯粹是凑个热闹,孔晗则细致打量半晌,不疾不徐开口。
“很出色的画作。”孔晗顿了顿,放出平地惊雷,“可惜是幅赝品。”
“赝品?”
四周一片哗然,阮惜灵送来的居然是假冒伪劣之作?
如果属实,阮家会成为今晚最大的笑柄,纪雅宁也会面上无光。
阮惜灵问:“你觉得是赝品?”
“不是我觉得,这就是赝品。”孔晗笃定道,“我有幸得见过石老先生珍爱的那幅得意画作,与你这幅画大体相似,有许多细节处的不同,这不是仿冒是什么?模仿者水平很高,这是对他才华的极大浪费。”
孔晗眼神谴责地看着阮惜灵:“你不能为了讨沈爷爷开心,就让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做出这种小偷行径。沈爷爷向来爱惜人才,得知以后肯定会难受。”
阮惜灵感觉有意思:“你觉得这幅画和石老先生的得意作,哪幅水平更高?”
孔晗不假思索:“当然是石老先生的。”
“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你连石老先生的具体身份都不知道吧?”
孔晗的一个朋友嘲笑道,“怪不得拿着假画就大摇大摆进来,敢情是见识太少。”
果然是孤儿院出来的。
这句话被他咽回肚子里。
纪雅宁寒声斥责:“判断一幅画的真伪需要严格且严密的鉴别程序,怎么能空口污蔑别人?”
“我哪有污蔑?”孔晗倍感受伤,眼里隐约浮现水光,“这幅画明显是新完成不久,我就算是石老先生新画的好了,石老先生习惯每幅画都盖上印章,提上落款,落款不一定是他的名字,也可能是与画作内涵相关的词句,而这幅画只有印章没有落款,怎么可能是他的作品?”
如果画不是石老先生亲手交给她的,阮惜灵都快被孔晗说服了。
这幅画确实没有落款,石老先生挂在家里的字画,很大一部分是其他名家的作品,另一部分是石老先生的随笔,不少连印章都不盖。阮惜灵不清楚石老先生这个习惯,她之前展开画看过一次,也留意到了没有落款,但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没向石老先生追问。
孔母心疼女儿,劝解道:“雅宁,我知道你喜欢阮家这个姑娘,但晗晗学画这么久,还把石老先生当成偶像,做出判断肯定有她的道理。如果这幅假画真送到老爷子手上,搞得他大好日子发火,也不好是不是?”
纪雅宁笑了笑:“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
“这幅画确实不是孔晗小姐见过的那幅作品。”阮惜灵说完,不等其他人喧哗,继续道,“而是石老先生的新作。”
朋友看到孔晗伤心,怒气冲冲道:“你还找借口!”
她们认定阮惜灵解释不了孔晗指出的问题,只能做出如此苍白的辩解。
周围的宾客将信将疑,一些已经相信了孔晗的说辞。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真是假画?”
“这下阮家闯大祸喽,不光得罪了沈家,还得罪了石老先生。”
“阮家也是,小辈不懂事,长辈也不懂事?不知道给小辈选的礼物把把关?”
“你没听说过阮家溺爱这个女儿到什么程度啊?”
“果然溺爱出问题。”
不爽阮惜灵受欢迎的女性宾客阴阳怪气道:“果然现在的娱乐圈里,大多数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不知道沈家为什么重视她。”
“还不如看中我。”
萧静秀内心窃喜,也开口落井下石:“阮惜灵,这件事真的是你做错了,还是道歉吧。”
“这么多人逼迫一个女孩子?”赵冠吊儿郎当道,“阮小姐不是傻子,这么自信肯定是有理由的,不如再听听。”
萧静秀陡然抬头看他,脸上充满不可置信。
赵冠不是喜欢她吗?
为什么替阮惜灵说话?
萧静秀的话没人在意,赵冠的倒是值得思量一二。
阮惜灵真就蠢到这种程度?可能性不大。
阮惜灵起初身为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在娱乐圈干干净净混出头,手腕不容小觑,别看几个豪门千金轻蔑她,真把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放在阮惜灵的生长环境,估计比她混得差多了。
阮惜灵尚且淡定,等着孔晗站高点,说出更多金句再把她摔下去,结果纪雅宁比她先急了,她对阮惜灵深信不疑,取出手机就要找石老先生求证:“我有石老先生的联系方式,问一问就知道了。”
“问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热闹?”
听到这个声音,纪雅宁立刻过去迎接:“爸。”
沈老爷子摆了摆手,让纪雅宁不用过来,沈父搀着他走到画前。
“画是谁打开的?”沈老爷子问。
孔晗回答:“是我。”
沈老爷子:“打开前洗手了吗,戴手套了吗?画有没有磕碰到什么地方?”
孔晗:“……”
沈老爷子嫌弃她的手不干净?
孔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来不及思考沈老爷子这些问话的含义。
围观的倒是品出味道来了。
没有站队指责阮惜灵的人不禁庆幸,嘿嘿他们不用被打脸!
可以心情轻松愉快欣赏其他人的反应了。
沈老爷子站在画前仔细打量,哼笑一声:“画出这么一幅好画,难怪我邀请他了,他都不愿意来,是不想被我问东问西?”
纪雅宁问:“您知道这是石老先生的新作?”
沈老爷子:“石老头的风格这么好认,你觉得我认不出来?”
实际上是姓石的打过电话,炫耀最近自己状态极佳,新作不日即将完成。
顺便炫耀了让他近来心情变好,状态跟着提升的小姑娘。
沈老爷子瞧了阮惜灵一眼。
阮惜灵不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茫然眨了眨眼睛。
纪雅宁低下头:“当然不会。”
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没认出来的孔晗。
他们不懂国画鉴赏,但孔晗应该懂啊!孔母信誓旦旦说女儿学画多年,孔晗言语间对石老先生十分推崇,结果就这?
孔母心头一慌,看向女儿,孔晗脸色惨白,没心思去宽慰母亲。
“多亏了你。”沈老爷子朝阮惜灵露出宽和的笑容:“石老头小气的很,要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把这幅画给我。”
孔晗垂死挣扎:“石老爷子的新画为什么没有落款?”
“他狗爬一样的字配得上这幅画?”沈老爷子理所当然道,“题字当然要我来。”
两位在各自领域站上顶峰的老先生,碰到对方总是会变得幼稚起来。
沈老先生话是这么说,也不会真就直接提笔在画上写字。
阮惜灵明白了石老先生的想法。
石老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在绘画上成就最高,阮惜灵听他谈起过,他的书法水准略逊于专精此道的沈老爷子。
沈微澜的书法,就是老爷子教的。
所以他觉得阮惜灵写字的风格有点眼熟。
石老先生对这幅画十分满意,但对自己的字不够满意,于是选择暂不落款。
决定把画送给沈老爷子后,如果沈老爷子题字,以他的作风会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