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酒时醒
时间:2021-02-10 10:20:53

  稽晟眉梢一挑,嘴角扬起,勾出个莫测的笑来:“朕说用过早膳,倒也没说这就要走,你急什么?”
  瞧瞧,这人就稀得如此作弄人。
  桑汀猛地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飞快撒开手,窘迫难堪将她灼得双颊发烫,白皙的脸儿浮上一抹绯红,浅浅的,似三月桃花含苞欲放。
  他定是有意戏弄的!
  就像说要砍手那次!
  见状,稽晟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她这副怯生生,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生动极了,比初初醒来那日恐惧到泪流满面的娇怯样更招人稀罕。
  只是没有从前那样好。
  怕他做什么呢?
  稽晟敛了笑。
  不多时,早膳呈上,只有一副碗碟,桑汀独自用,因着心里藏了事,食之也无味,如坐针毡。
  她思忖半响,斟酌着措辞要开口:“皇上……”
  “食不言。”稽晟用手肘撑着下巴瞧她,神色倦倦,可是语气不容忍拒绝。
  桑汀抿了抿唇,只得将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余光瞥见男人起身,她有些心慌,也紧跟着站起身,却是瞧见人往梳妆台那处去。
  桑汀耳尖一烫,又讪讪坐下,装作若无其事的埋头用膳。
  身后动静可不小,椅子哗啦地面发出一声突兀的响,稽晟唇角微勾,只当不知,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一支点翠镶红宝石花簪过来,直接去到了桑汀身后。
  自然垂在后背的如墨长发被一把撩起来,后颈窝沁凉沁凉的,桑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稽晟问:“头可还疼?”
  桑汀垂头不语。
  过了会子没得到回音,稽晟等的有些不耐,他声音重重的:“嗯?”
  桑汀这才硬着头皮开口,语气有些弱:“皇上方才说过,食…食不言……”
  呵,这张小嘴巴巴的说,倒是能耐。
  稽晟嘴角一抽,气得发笑,从未有人敢拿他说过的话来回堵他,半响又觉气不起来。
  愿意和他说话,也是好的。
  总比日日哭鼻子钻被窝躲着他要好。
  “你身子虚,平日多出去走走,有益于恢复。”稽晟说完,便着人去备厚实衣裳和轿辇。
  桑汀惊讶得瞳仁亮了几分,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其阿婆从不轻易让她走出坤宁宫,这不就是夷狄王的意思吗?
  她实在摸不清稽晟如今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她会顺着话茬接话:“那,我们膳后就去吗?”
  “我们?”稽晟低声喃一句,柔软的发绕过指尖,滑下,他食指一勾,留恋的用指腹细细碾磨过。
  犹记得十数年前,她也是这么说:“我们下次还会再见吗?”
  迎着桑汀亮晶晶的杏儿眸,稽晟难得没有恶趣味的玩笑,肯定的应了一声。
  -
  桑汀自醒来后,头一回走出坤宁宫,是在这个日光微弱的秋日。
  诺大的皇宫,比从前寂寥许多,没有来往不绝的宫女太监,行过的宫道冷冷清清的,御花园的景致也似褪色般,有些残败。
  稽晟神色寡淡,“这皇宫无趣得很。”说罢他吩咐随从道:“去拿几个靶子和弓箭来。”
  桑汀不接话,垂眸盯着脚尖,忽然闷闷问:“他们都不在了,是吗?”
  这个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死的死了,逃的已逃。”稽晟这么答她,语气冷淡,“并无谋逆心思的,朕不会再赶尽杀绝。”
  听了这话,桑汀微惊,随即了然。
  她不是公主,不出生皇家,甚至反而因为皇家内部争斗而深陷泥潭,父亲当年落罪,因的是朝堂党派之争,是太子在背后的下的手,家中没了主心骨,她四处奔波求情,最后求到姨母这里,却被亲亲的姨母半推着,去当了这个诱饵,九死一生,到如今被囚在这里,整日面对的,是性情古怪难测的夷狄王。
  实则那些人还在不在,远不如父亲要紧,她一弱女子,此番能保下父亲就已是万幸,不会自不量力到去干涉政. 权。
  蝼蚁与象,不可比拟。
  这些事情,桑汀心里都明白,是以,那一声声的“娘娘”,她从未反驳过,不是接受了,是深知不能触怒夷狄王。
  正出神时,不远处走来一青衣男子,直直走到她们跟前,拱手行了礼。
  桑汀默默退后一两步。
  稽晟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问:“今日就回来,怎不提前差信给朕?”
  “属下回的匆忙,省得麻烦,便想直接进宫觐见,也不耽误时候。”那人说着,视线偏转,不经意的向稽晟身后扫去,眼神探究。
  稽晟才发觉身侧人没了踪影,他回身看了看,小姑娘躲在他身后,脑袋垂着,有些怯,像是怕生了。
  那一瞬,他似被柔软云朵裹挟住,心中划过异样,顿了顿,才对桑汀道:“这是敖登,朕的心腹,你从前没见过。”
  还有一句“别怕”未说出口。
  稽晟就见桑汀身子颤了一颤,活像是刚醒来,第一次见他那时。
  “怎么了?”稽晟俯身下来,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了许多:“可是身子不适?”
  桑汀默默摇头,又点头,手心濡湿一片。
  眼前这位名为敖登的,她知道,这是夷狄王的刽子手,杀人于无声无息。
  若说夷狄王是恶鬼,那敖登,就是恶鬼手下最尖锐的利剑,大晋无人不知。
  都不是好人。
  却不想,桑汀明知二者不是好人,身子却已下意识的,靠到了稽晟身后。
  如此情状,稽晟觉察出什么来,转身,神色莫辨的看了敖登一眼,声音冷下:“你先去东辰殿,朕随后过去。”
  敖登应下,临走前,质疑的视线仍是投向桑汀,危险慎人。
  直到敖登走了,桑汀只不动声色的走开了些,也没有抬起头来。
  稽晟蹙眉,是不满她离自己远了,这等心思自然不会道出口,他问:“脖子不酸?”
  桑汀慢吞吞的动了动,脖颈一阵酸痛,疼得她拧紧了眉头,却是嗡声道:“不,不酸。”
  如此,稽晟也不再说什么,挥手叫人放好靶子和弓箭,用询问的语气:“射箭如何?”
  姑娘家本就娇弱,适才大病一场,弱柳迎风之姿,便是风再大一些,小身子站都站不稳了。
  哪里有力气射箭呢?
  诚然更是不喜欢的。
  琴棋书画哪样不好呢?
  桑汀悄然把手松开,点了头,怕他没看到,又补充说:“好。”
  说完,她默默的去拿了一把弓箭,沉甸甸的,于是用两只手握住,给男人递过去。
  乖顺得过分。
  稽晟想到什么,脸色隐隐沉下,忽的一把夺过来,丢给一旁的随从,声音含着愠怒:“罢了,你回宫好生歇着,朕前殿还有事。”
  这股子莫名其妙的躁意不知从何而起。左不过,他丢下那东西,便拂袖离去,脸色阴沉得骇人。
  夷狄王的喜怒无常约莫就是此般,上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不知哪句话触着人的恼,阴霾说来便来。
  桑汀反应慢了半拍,不明所以,可见稽晟要走,她这心里总归是不安。
  “皇上……”她小声喃喃一句,当下便快步跟上去,然而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脚步稳健,一个步子抵过她两步三步不止,不多时,二人中间便拉开了一段距离。
  眼瞧高高大大的男人越走越远,桑汀急得提起裙摆,小跑着追过去,心慌气短,却咬紧了下唇,愣是没有发出一点急促时的粗喘息声。
  早在辰时,她要提起父亲那事,被稽晟忽的打断,如今顺从讨好,却又被无端丢下,这怎么能行。
  父亲等不了那么久。
  遑论这件事,他主动提起,与自己巴巴的觍着脸上去,千差万别。
  但凡是错过了,或许再没有机会。
  这厢越想便越着急,偏偏这身子不争气,桑汀唇瓣微张,终于忍不住用嘴小口的呼着气,脚下步子已是一下轻一下重。
  其阿婆在身后瞧着都觉不忍,可是这抹娇弱身影一下都不曾停。
  哪怕是中间那距离像是山崩地裂般的拉开,隔断。
  稽晟行在前头,亦是没有好受多少,步子每迈开一步,那股子烦躁便更胜一分,火气夹杂着闷气突突窜上心头,只觉要将他整个人灼烧殆尽。
  终于在听得身后一道轻呼声时,似关了闸奔流河水,猛地顿住,他半僵着身,转过去。
  随即传来轻微的砰一声。
  桑汀撞上那堵硬. 邦邦的肉. 墙,泪水便不受控的涌下来,双腿阵阵发软,但她顾不得旁的,下意识揪紧了稽晟的衣袖,不给人走,轻喘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委屈不甘:
  “皇上,皇上,我求求你,能不能…你能不能放过姨父?他,他从前对我有过大恩,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从此再不问那些人,只要别把姨父送去西南荒蛮偏远之地,别让他去那里行不行?”
  闻言,稽晟眸光幽暗下来。
  他本就没打算将那桑老头怎么样。
  可是心底那点阴暗私欲永远道不出口。
  然瞧见姑娘家红着眼来求,又着实不是个滋味。
  心疼之余,更有满腔的躁怒充斥。
  “不准哭!”稽晟肃着脸,凶巴巴的威胁道:“再哭朕这就叫人下西南。”
  桑汀惊得打了个嗝,死死咬住下唇,眼尾那点红肿映衬着眸中水光,隐忍又怜人,可是被欺负惨了,一声不敢吭。
  稽晟意味不明地哼一声,倏的反问:“要朕白白给你这个恩典?”
  听这话,桑汀不由愣住。
  这是……要给好处贿赂他吗?
  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
  她分明已经在他鼓掌之中,半点逃脱不得了,还有什么能给他的?
  再说他是为帝王,坐拥天下江山,要什么都有的吧。
  眼下,她也只有这张脸,和这个身子了……
  她低眉遐想时,稽晟又冷声道:“三日后七夕灯会,陪朕出宫。”
  这回,桑汀想也没想就应下:“好!”
  倒是爽快。
  稽晟神色不大自然,到底是没再拿桑老头这事发难,“放心,朕会酌情处理。”
  得了他的应允,桑汀才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瞬被男人掐住腰肢,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你你你做什么?!”她吓得小脸一白,下意识搂住男人脖颈,温软肌肤不经意的擦过,直叫人心尖发颤儿。
  稽晟暗暗垂下眼睑,低声道:“闭嘴!不准动!”
  怀里人顿时老实了,只是软绵绵的身子有些僵硬。
  是心里藏着畏惧,身体再亲近,也是遥远。
  若不是为了桑老头,只怕是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东启帝三两步把人抱回轿辇,而后帘子一放,吩咐其阿婆道:“送娘娘回去,莫要再吹了冷风。”
  “哎,哎好!老奴明白。”其阿婆忙挥手叫人过来,笑盈盈的活似有什么大好事。
  回宫路上,其阿婆忍不住凑到轿辇旁说:“娘娘,您瞧瞧,是不是这个理?只要是您主动开口的,皇上疼您,就是您要星星要月亮,都会应下的,您啊,要多主动些……”
  桑汀惊疑未定,眼下只当其阿婆是说奉承话,心里只期盼这次能洗涮父亲冤屈,旁的,她不敢多想。
  -
  另一边,稽晟一肚子闷气的回了东辰殿,眉宇间难掩躁怒之气,敖登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甫一落座,他便问:“查的如何?”
  敖登起身要回禀,却见稽晟的目光落在大雄身上。
  显然那话不是问他的。
  大雄忙不迭掏出一张画像递上去,“皇上,这便是桑决的女儿。”
  稽晟打开卷轴,紧蹙的眉心跳个不停,神色变幻莫测。
  画上之人,岂不就是才将眼圈红红,声声喊舅舅的小哭包?
 
 
第8章 .  畏惧(八)   小骗子
  稽晟几乎是只瞧一眼便能确定下来,这个娇气包的父亲就是桑老头,那什么公主,怕是不知逃命逃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至于十数年前的人,他轻嗤一声,那手腕上明晃晃一颗红痣,两年来他贴身照顾,倒茶喂药,洗脸梳发,又怎会不知?
  稽晟记得清楚,因那年天寒地冻,小姑娘就是用这双白生生的小手,给他捂暖了冻得青紫的脸。
  粉团子长开了,长成了小美人,兜兜转转,到底是自个儿跑来他身边。
  啧,如此看来,难怪她对桑老头这样上心呢。
  明明都已经将他视作洪水猛兽的害怕,为了桑老头,巴巴的迎上来,抵着那股子畏惧。
  当他是瞎么?
  也不知道再藏好些。
  小骗子。
  稽晟烦躁的扔下画纸,声音莫名暗哑了几分:“她怎的会出城送降书?”
  大雄如实回道:“桑家一脉单承,桑决入狱后,便只剩下一个女儿,属下去尚书府打听过几回,奴仆都说,桑家小姐是进宫寻姨母婧妃为父亲说情的,其后出城是何缘由,因着皇宫中人四处逃散,未能打探清楚……不过桑家小姐与婧妃素来亲厚,与安和公主亦是自小的手帕交——”
  稽晟眼神变得凌厉,语气盛满了不悦:“你的意思是她自己去送死吗?”
  小姑娘胆子虽小,倒不是愚笨的,不若醒来后也不会这般安静,她懂得明哲保身,只字不提前朝旧事。
  除了在至亲面前,压不住急切。
  听这话,大雄脸色一变,垂头急道:“属下绝非此意!”
  稽晟将画纸甩到他身上,冰冷命令:“还不给朕去查?”
  大雄一个哆嗦,忙捡起纸张退下。
  而后,殿内陷入静默。
  敖登立在一旁,隐约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跟了稽晟十几年,二人手足情分要深厚,这厢,他说心底话:“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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