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黍宁
时间:2021-02-10 10:43:18

  说完,便快步跑向了人群中。
  拂拂愣了一下,拔腿跟上,“等等我!”
  “朱玠,马聪你们又欺负人!”小沙弥瞪圆了眼,怒道。
  一众孩子闻言一愣,目光落在小沙弥脸上,又笑开了。
  为首的被称作朱玠的男孩,笑道:“宗住你又来逞英雄了?”
  这名唤宗住的小沙弥在大菩提寺的孩子群里几乎毫无威信可言。
  马聪上前走了两步,一把就将他推倒在地,众人“哄”地一声再度笑开了。
  “呆子和傻子,正好一块儿玩。”
  小沙弥面皮薄,又羞又怒,委屈地红了脸,直掉眼泪。被朱玠几人团团围住,内心涌出一股孤立无援的无助感来。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要寻找同盟。
  然而谢临川却看也不看他,男孩儿猩红的眼里有几许平静也有几许困惑,仿佛众人的言语侮辱丝毫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小沙弥怔怔地睁大了眼,眼泪悬在了眼眶里,欲掉不掉的。
  他搞不懂被欺负的是牧临川,他怎么能一点儿都不委屈生气呢?
  就在这时,一抹鲜亮的人影闪过,像是一朵被疾风吹来的杏花。
  陆拂拂忽然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一样,气势汹汹地抡起棍子,杀进了包围圈。
  众人俱都被吓了一跳。
  小女孩穿着一身杏子红的襦裙,这是如此鲜亮的颜色,像是骤然开出的一朵朵杏花,在佛门清净之地,也只有陆拂拂这个女孩子会这么穿。
  小沙弥又惊又喜,“拂拂!!”
  朱玠几人面色一变,“陆拂拂,关你什么事儿?你过来干嘛?”
  陆拂拂看也不看牧临川与宗住,女孩愤怒地睁大了眼,像只护崽子的小母鸡一样,高高地翘起了尾巴,昂起胸脯,张开双臂将牧临川与宗住护在了自己身后。
  一边挥舞着棍子驱赶着朱玠几人,一边振振有词:“快滚快滚!我已经告诉维那了①!你们就等着瞧吧!”
  细细的小木棍被她舞得虎虎生风。
  这种小木棍看着细,然而抽起人来却疼得狠,在人肌肤上能留下一条条深深的红印子。
  拂拂仗着自己生理上有小孩的灵敏度,心灵上有成年人的心智。
  抓住机会,啪啪啪一顿狂抽,在朱玠几人身上连抽了好几下。
  抽得朱玠皱紧了眉,气得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又是畏惧于她手上的棍子,又是畏惧于她口中的维那。
  “你这个疯子!!”
  朱玠一咬牙,不甘心地蹬了陆拂拂一眼,脚底抹油地溜了。
  一众熊孩子顷刻间如鸟雀散。
  “来啊!”拂拂挥舞着棍子,气势汹汹地骂道,“来一个我抽一个!来一双我抽一双!”
  累死了。
  眼看熊孩子终于跑没了影,拂拂重重地叹了口气,甩着酸胀的手臂,转头去看小沙弥与牧临川。
  “你们还好吗?”
  拂拂丢了棍子,犹豫着问道。
  女孩梳着双髻,大红的缯绳垂落,她蹲在他们面前,额发温驯地垂在眼前,两只眼睛如同葡萄一一样,黝黑乌亮,澄澈干净。
  白净微丰的脸看着乖巧,丝毫看不出来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沙弥全然呆住了,磕磕绊绊道:“还、还好,拂拂你?”
  “维那真的来了吗?”
  陆拂拂皱皱眉:“我骗他们的。”
  谁叫他们这么不禁吓。
  小沙弥发出了一声惊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叹息了一声:“拂拂你真聪明。”
  陆拂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牧临川。
  或许现在改叫谢临川。
  这感觉十分微妙,昨天这小暴君还在宫里招摇而过,今天就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小可怜。
  被朱玠推倒在地,他脸在地面蹭了一下,颊侧被尖锐的石子割出粗糙的血痕。
  “呀!”小沙弥惊叫道,“谢临川你流血了!”
  “你没事吧?”拂拂朝他伸出了手,心里打起了小鼓,紧张地问,同时也做好了牧临川不搭理自己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谢临川竟然十分乖巧。被她拉起来后,轻轻地说了声:“多谢。”
  这一副温驯的小可怜模样,哪有日后狡狯反复的影子。
  拂拂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
  犹豫着又开了口:“你不反抗吗?”
  闻言,谢临川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我为何要反抗。”
  拂拂震惊地舌挢不下:“他们打了你,你要打回去啊。难不成你还任由他们欺负你不成?”
  不是吧?小时候的牧临川是什么小可怜灰姑娘?难道说席间牧临川和她说的什么杀了法裕都是编出来吓唬她的?
  牧临川静静地看着她,摇摇头:“他们虽然欺我辱我,却同时也是在助力我修行的逆境菩萨。”
  拂拂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不由怔住了。
  逆……逆境菩萨……?
  这个说法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不就是在自我安慰,忍气吞声做鸵鸟吗?这口鸡汤简直又苦又涩。
  拂拂不大适应地皱起了眉。
  她讨厌挫折,活得好好的谁想经历挫折。
  她更不会感谢这些给她带来痛苦的人和事。说什么这些会让你变得更为强大,这她更不能苟同了。
  她凭什么要感谢这些小王八羔子和小贱|人们。
  彼时拂拂还不知道牧临川口中的“逆境菩萨”是何意,等知道这“菩萨”真正的含义后,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牧临川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面上露出点儿犹豫之色,朝陆拂拂与小沙弥行了一礼,谢过了他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
  经过这一遭,两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匆匆地用过了膳食之后,便回到了斋房。
  “对了,拂拂……”离开前,小沙弥欲言又止道,“晚上你就别出去了。”
  陆拂拂好奇地问:“为什么?”
  小沙弥面色白了一层,“法裕师叔被人发现死在了大殿里。”
  一想到寺里疯传的法裕师叔的死状,牙关直打颤。
  “听说法裕师叔死得很很惨。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呢,总而言之,夜里你别出去了。”
  小沙弥抬起眼,担忧地说,“你一个女孩,夜里出去危险。”
  拂拂:……那你有所不知,凶手不久前还和你说过话呢。
  小沙弥的提醒也是出自善意的关怀,拂拂当然不会拒绝,露出个笑,“好,我都听你的。”
  小沙弥雀跃地说:“嗯嗯!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一起玩!”
  “路上小心!”
  ……
  回到屋里后,拂拂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会儿想着法裕,一会儿想着牧临川。心像是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样,分外煎熬。
  要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吗?
  她当然不害怕什么所谓的杀害了法裕师叔的凶手,好不容易来一趟,能多了解牧临川一点就是一点。
  拂拂这么想着,飞快地跑到衣柜前,翻出了小斗篷给自己围上,提着灯笼,怀里揣着火折子就出去了。
  大菩提寺有夜禁,每晚都有僧值巡夜。
  她不是大菩提寺的弟子,身份较为特殊,自然也不受寺规限制。
  此时已经到了秋天的尾巴了,秋风瑟瑟,半夜走在寺中,哪怕裹着斗篷也冻得拂拂直哆嗦。
  走了没几步,寒风忽然送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拂拂脚步一顿,怔在了原地。
  不是吧?难道怕什么,就来什么??
  咽了口唾沫,拂拂小心翼翼地吹灭了灯笼,循着血腥味儿的方向往前走去。
  一路来到了禅堂,进门是一间过厅,绕过正壁,折进一段巷道,便到了屋前,屋前以布幕遮掩。
  越靠近禅堂,这股血腥味儿便越重。
  拂拂指尖都被冻僵了,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长夜中分外明显。
  小心翼翼地撩起了一角布幕,眼里映出禅堂中的景象后。
  陆拂拂双腿一软,差点儿没压抑住惊叫。
  这这这这,死人了!
  又死人了!
  禅堂里半跪着一个人,看身形年纪并不大。
  陆拂拂瞳孔竖成了个细细的一线,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又凝神细细看去。
  看身形,年纪好似与牧临川一般大,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对方跪在禅堂里,低垂着头,血污的碎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本来的面容。
  两侧的嘴巴被剪开,拉出一条诡异的血腥微笑。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显得尤为可怖。
  这还没完,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一大把线香,将嘴堵得严严实实。
  檀香尚未燃尽,一只只橘红色的火点像是黑夜中窥视的一双双眼睛。
  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拂拂牙关打颤。
  她认出来了。
  拂拂哆哆嗦嗦地坐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大半张脸都处于阴翳下,被碎发遮挡。
  可她今天见过他。
  这是朱玠,今天欺负牧临川的那个熊孩子。
  他脖子上还挂着香案上的慧命牌,上书“大众慧命,在于一人,若尔不顾,罪在尔身”。
  又以血书就了两个飘逸的小字。
  “噤声”
  本来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已经习惯死人了……
  拂拂手脚冰凉,欲哭无泪地想。
  不,再来几次她都不会习惯的。
  照牧临川的说法,这这这这又是哪路见义勇为的英雄干的。
  小暴君的守护天使吗?
  拂拂心里沉甸甸的。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系统为她构建的记忆副本,哪怕知道朱玠熊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可……到底罪不至此。
  陆拂拂思绪正混乱间,突然黑夜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拂拂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里,左看看右看看,慌忙寻找遮蔽物。
  耳听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心一横,拂拂就地一滚,滚进了禅堂里,往供奉着药师佛的佛龛下一躲。
  好在她如今年纪小,正好能躲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禅堂光线昏暗,透过缝隙,陆拂拂只隐约看到了个模糊的人影,十有八九就是这小暴君口中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了。
  天使兄弟踏入了禅堂后,没有多耽误,他手里拿着块浸了水的湿布,跪下来就开始擦地上的血鞋印。
  对方动作利落,很快就将这罪案现场处理得光洁如初。
  拂拂屏息静气地等着他离开。
  可他偏偏还没走,他垂着眼耐心地在禅堂中绕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等到拂拂都快受不了的时候,对方凝眸从朱玠身上捻下了一根卷曲的长发。
  陆拂拂怔得目瞪口呆。
  她一方面震惊于他的细心与耐心,一方面又为这超乎寻常的冷静而感到一阵胆寒和恐惧。
  将头发拢入袖口,对方这才站起身往屋外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拂拂却没有立刻爬出来,她抱着膝盖躲在佛龛下面,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手脚都僵硬了,这才飞快地探出个头来去察看禅堂内的情况。
  这一瞥不要紧。
  守护天使竟然又回来了!!
  他不知何时脱了鞋,只穿着雪白的袜子,脚掌无声地踩在地板上。
  那两只靴子就套在他的手上。
  拂拂呼吸骤然急促,失神地想。
  刚刚他根本就没走。他……他脱了鞋,套在手上,模仿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他一定是起了怀疑,就是为了引黑暗中的她出现。
  眼看着对方的视线在禅堂中逡巡了一圈,直直朝着佛龛的方向走来。
  拂拂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里,急得额头直冒汗。只能默默祈祷系统快快显灵,帮她脱出这个副本。
  就在他走到佛龛前时,突然一转身,走掉了。
  走……走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还是虚晃一招,等着杀个回马枪。
  拂拂犹豫地想。
  黑夜中似乎传来了僧值手持签板边摇边走的动静。
  这下她确信无比,他是真的走了。
  对方一走,拂拂手脚并用,灰头土脸地飞快地爬出了佛龛。挽起裙子,像颗小炮弹一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夜里。
  又要躲避对方,又要躲避僧值,她就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在佛寺里乱转,七拐八拐地竟然转到了斋堂里。
  斋堂的灯火还未熄,在这黑洞洞的夜里,尚存有一息的人间烟火。
  劫后余生的庆幸冲荡着心扉,拂拂长长地松了口气,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闻着斋堂里残存的饭菜香气,她倒还真有点儿饿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陆拂拂悄悄地溜进了后厨里,几乎将厨房搜了个遍。
  掀开蒸笼,竟然真让她找到几个已经冷了的包子。
  拂拂感动地几乎快哭出来了,这个时候,也不嫌弃这包子是冷是热,捞了一个出来,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又差点儿叫出来。
  牧临川不止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男孩眼睫很长,生就一幅冰雪之姿,看起来就是个毫无生息的鬼娃娃。
  拂拂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
  这小暴君是鬼吗?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男孩儿平静地看着她,这平静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下却显得尤为渗人。
  好像自打在这个记忆副本中看到牧临川起,他就是这么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不会伤心不会动怒,像是画出来的娃娃。和拂拂印象里那个自大自恋,反复狡猾的小疯子简直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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