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黍宁
时间:2021-02-10 10:43:18

  “别动。”拂拂手一抖,剪刀险险擦了过去,恼怒地低吼道。
  少年神情僵硬,耳朵根难得泛起了抹羞恼的红。
  他裸奔过是不假,可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双腿大敞,柔弱得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都说别动了。”
  拂拂抬起眼,怒目而视,几乎快被牧临川的拒不配合给气个半死。
  看着看着,恶从胆边生,一把抓住了,怒气冲冲道:“都说了别乱动,听不懂人话吗!”
  “再乱动信不信我就剪掉你命根子。”
  少年眼睫猛地一颤,全身上下的肌肉寸寸绷紧了,唇间低哼了一声,冷汗随即淌了下来。
  ……
  将将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陆拂拂打了个哆嗦,涨红了脸,飞快地松开了手。没忍住又道:“你是色中饿鬼吗?这都能发|情?”
  牧临川气得好像要杀人了,咬牙切齿道:“孤是疼的!”
  “你真以为你是什么绝色美人不成?”
  少年面上一阵乌云一阵晴,深吸了一口气,姑且恢复了镇静,轻慢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若你貌比西子,那孤还能勉为其难做个色中饿鬼。”
  少女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是啊是啊,我没有西施那么好看,陛下你就凑合着看呗。”
  牧临川一时语塞,噎住了。
  不论如何,少年阴沉沉地想,他都坚信,他不可能爱上陆拂拂。
  拂拂盯着他看了一眼,“噗”地一声,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牧临川现在哪里有当初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小变态模样,面前这明摆着就是个小可怜嘛。
  陆拂拂与他宫里的女人都不一样,她粗俗热闹,浅薄得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她自己这般见寒作热,大哭大笑也就算了,非要把他拽下来,让他和她一道儿在泥巴地里打滚。
  偏偏,他竟然还挺自得其乐,享受着你一言我一句,没营养的斗嘴,好像在这吵吵闹闹中,也就忘了断腿这回事。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上好了药,陆拂拂和牧临川都已经满头大汗。
  略作收拾了一番,拂拂叹了口气,像个操劳的老母鸡一般翻出包裹里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少年倒没有拒绝,只是神情微妙地在衣服上摸了一把,“怎么这么厚?”
  拂拂眼睛一亮,勾起个得意的笑,把衣服抖过来向他展示。
  “我在这里面缝了夹层,能挡刀枪的。”
  “你倒是怕死。”牧临川讥嘲。
  “谁不怕死啊。”拂拂浑不害臊,坦然地眨眨眼。
  既然怕死,为何又来救他
  这话卡在嗓子眼里,牧临川没有出声,只垂着眼,冷冷地拒绝了企图帮他穿衣服的陆拂拂。
  拂拂一头雾水,又搞不懂是哪里戳到这小暴君敏感的少女心了。
  本来这小暴君就有一颗七彩玻璃少女心,如今一断腿,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穿衣服是场硬仗,上衣倒还算容易,问题是下裳。他倚着墙坐着,想穿上就得抬起屁股,一抬起屁股,就疼得满头大汗,抿紧了唇直哼哼。
  拂拂看不下去了,强行摁住了对方,用身子撑着他,让牧临川整个人都架在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摁住了他后脑勺。
  少年白皙的下颌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她的肩窝。
  戳得有点儿疼。
  拂拂累得满头大汗:“要是疼的话,你就咬我肩膀,撑住。”
  还好她常年干农活,有一把子力气,小臂上甚至还有肌肉线条呢,不是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白花,否则她和牧临川就悲剧了。
  陆拂拂这大丈夫言论一出,牧临川脸上再度漫上了一股古怪之色,青青白白,又羞又恼。
  她真把他什么小媳妇了不成?
  少年眼睫颤了颤,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垂着眼,指尖漫不经心般地扫过了少女圆润的肩头,往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兴奋起来,少年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或许会趁机一口咬住她的喉管,痛饮她的热血。
  她曾经和他说过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可此时,她好像全然忘记了她这个农夫,所救的可是一条毒蛇。
  少年喉结上下滚了滚,缓缓张开了嘴。
  冰冷丹晖的唇瓣贴在了少女的肩头。
  下一秒,却又好像吞了块烙铁一般,轻轻咬了一口,飞快地收回了身子。
  “嘶——”
  拂拂倒吸了一口冷气,愕然地看着他:“你真咬啊?”
  自己这番下意识的动作,就连牧临川都傻了眼。
  少年怔怔出声,听到她的动静,旋即又扯出个讥嘲的笑,“不是你让孤咬的吗?”
  拂拂搔搔头,支支吾吾道:“你……你这话说得也没错。”
  也不再啰嗦,像摆弄幺妮一样飞快地帮他换上了衣服。
  换完了衣服,这位亡国暴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那儿生闷气,一副厌世的表情,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还在那儿冷冷地讥讽。
  “怎么?我咬你就不乐意了?说得倒比唱得好听。”
  做完这一切,恶婆婆拂拂拍了拍手,懒得和他计较,回头看向牧临川。
  “走吧,暗道呢?暗道在哪里?”
  少女歪着头,抿嘴微笑,眼睛里闪亮亮的。
  她大方了许多。
  从当初那个有些自卑、羞怯,因为贫穷而捉襟见肘的小姑娘,长成了个明朗大方的少女。
  他极快地目眩了一瞬,像是被刺痛了眼,忙飞快地低下了眼,捺下了心头纷乱的思绪。
  说没有落差那是假的,没有嫉妒是假的。
  他嫉妒她。
  嫉妒她这般明亮,这般乐观,这般健全。
  他身上的缺点足足有一箩筐,极度自大自恋、偏执、唯我独尊、狡狯、反复、狭隘、小肚鸡肠、嗜杀……
  她好像在任何时候都能讨人喜欢,都能如鱼得水,而他这种人,嫂嫂想要杀他,天下人人都盼着他死。
  他与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反面,与其被抛弃,倒不如自己先一步掌握主动权。
  他将自己全部摊开,赤\\裸\\裸地摊开在人面前,冷冷地等着对方在看清他的真面目后,先一步离开。
  看着牧临川面色苍白地又不吭声了,拂拂微微一怔,不住焦眉苦脸。
  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现在也不说话了?
  诚然,这一路而来,她的确是有意和牧临川拌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牧临川别把注意力老是放在这两条腿上。
  可看他现今的模样
  拂拂叹了口气,顿觉心累。
  这小暴君那么骄傲,又那么聪明,也不知道看出来了没有。
  ……
  破晓之际,天色微明,穿城而过的秦淮河静荡荡的,不时有潮水向岸边拍打而去。
  今夜,长乐王牧行简兵指上京,注定是不眠之夜。道旁民居门窗紧闭,或有披甲执锐的军士步履匆匆地跑过。
  拂拂扶着牧临川,两个人灰头土脸地从暗道里爬了出来。
  这条暗道自王宫直通向秦淮河附近的城区。
  一弯冷月孤伶地挂在树梢,昏鸦四集。
  擦了把脸上的汗,死而后生的庆幸荡过心扉,拂拂生生打了个哆嗦。
  “终于……出来了。”
  可真是不容易啊。
  牧临川面无表情地冷嗤:“可别高兴太早。”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嘈杂乱哄哄的动静,火光簇拥着照了过来,铠甲相撞声、马蹄声响作了一团。
  ……
  拂拂僵硬了,绝望地看向了牧临川:“你这张嘴是开过光吗?!”
  牧临川也怔住了,旋即羞恼地低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危机之时,拂拂冷汗涔涔,也懒得和他争吵,泌起脚尖,四下环顾了一眼。
  夜色中的民居昏蒙蒙的,轮廓模糊,像是黑夜中张牙舞爪的巨兽,百姓便沉睡在巨兽的肚子里。
  这个时候敲门投诉明显不现实,会不会被卖了都两说。
  眼前这些军士分明是宫里出来的,想来是察觉到了牧临川不见了。
  随着这脚步声与喧哗声越来越近,一个拐弯就要来了。
  犹豫了一瞬,拂拂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佛祖耶稣各路神仙,老天爷保佑,信女愿荤素搭配半年,只求这遭能逢凶化吉。”
  牧临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微微变了脸色:“你要干嘛?”
  拂拂一个公主抱,将他抱在怀里,拿出来800冲刺的劲头,咬着牙大喊了一声:“跳河!”
  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汤汤流淌的秦淮河中。
  好在陆拂拂小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游泳之类的事儿没少干过。
  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下潜在水中。
  拂拂心神微松,扭头去看牧临川。少年面色苍白,口鼻像条鱼一样正滑稽地咕噜噜冒着泡泡。
  一个想法自脑海中飞快闪过,拂拂心神俱震,愕然地看着牧临川,他他他该不会……不会游泳吧?
  少年明显看上去就是个旱鸭子,慌乱中下意识地揪紧了她的衣领,看上去都快憋死了。
  霎时间,拂拂被羞愧给击中了,又急又羞惭,痛恨自己的鲁莽,不敢再耽搁,慌忙伸出一只手拦住他一口气渡了过去。
  少女温软的唇瓣贴了上来,牧临川立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争先恐后地汲取着她口中属于生的气息。
  少年薄唇冰冷。
  辗转间,一缕长发如水草般被含在两人口中,又迅速荡开。
  好在虽是夜晚,六月的河水却不及冬日这般冰冷刺骨。不知过了多久,岸边的脚步声渐远,兵士走过了。
  拂拂灵活地拨开水面,拽着牧临川上了岸。
  这一晚上,又是背着牧临川躲避追兵,又是拽着他给他渡气的,拂拂四肢都在打颤,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毅力在支撑。
  也幸好她是个正儿八经的村姑,否则岂不是刚开局就跪了。
  用尽全身力气将牧临川甩到岸边,拂拂心神一松,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泄了出来,气力耗尽,人就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立时软绵绵地栽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对上了少年狼狈惊愕的目光,脑子里只闪过三个加粗描黑的大字。
  完蛋了。
  夜色中,
  袁令宜紧紧地攥着方虎头的手。
  两个少女飞也般地穿梭在叛军肆虐的宫城中。
  这一路上,她们运气极好,换上宫婢的衣裙之后,几乎没有怎么被刁难过,这或许也和牧行简入京前严加管束手下兵士有关。
  不过这一路顺顺当当地走来,两人神情却不见有任何喜色,心头仿佛像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喘不上气。
  又这样魂不守舍地往前跑了几步,方虎头浑身深吸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甩开了袁令宜的手,咬着牙道:“我有东西落下了,得回去拿,你先走吧。”
  “前方已无多少兵士,凭你的聪慧,一定能平安无虞的通过。”
  袁令宜微微一怔,透过黑夜,对上了少女黑白分明的明亮双眸。
  “是何等重要的东西,竟值得你如此不顾性命?”
  方虎头狼狈地错开了视线。
  不等方虎头回答,这个聪慧文秀的姑娘已了然了。
  袁令宜一把捉住了方虎头的手。
  少女身形孱弱,面色苍白,却微微一笑,娴静的眉眼中掠过了几许果决之色。
  方虎头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惊愕地睁大了眼。
  袁令宜竟然用尽了全力攥住了她的手。
  少女一字一顿,因为用尽了气力,面色潮红,双眼却是明亮的,轻声地说,“我陪你去,我们一道儿把阿陆打晕了带回来。”
  方虎头柳眉倒竖:“你开什么玩笑?我尚有一搏的机会,你这身体回去找死吗?!”
  袁令宜露出个苦笑,松开了手,神情有些黯淡,“虎头,我一直觉得,我们对不住阿陆。”
  方虎头沉默了下来。
  亲疏远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俩相识已久,相处日多,彼此之间自然要比陆拂拂亲近,与陆拂拂在永巷生活的那段时日,与其说是,是因为性子合拍走到一起,倒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
  又因为一个横在三人之间的牧临川,跟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女孩脑子好使,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三人间这微妙的关系。
  哪怕她们本无此意,却也隐隐有将陆拂拂排斥于外的意思。
  可女孩儿依然大大方方的,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好的,总是先想到她俩。
  她们又不是忘恩负义铁石心肠之辈,怎么能不动容。
  袁令宜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掠过一抹羞愧,又迅速被果决所替代了。
  “牧行简入主王城,虽打‘辱臣妻’的名号,不论如何,在众人眼里都是得位不正。”
  “他爱惜羽毛,为弥补这一点,故而约束手下军士不得杀人放火,烧杀抢掠。”
  “你我二人都有份位在身,我又出自汝南袁氏,我袁氏一门家大业大,部曲数万,可南下荆楚,是悬在荆楚门户之上的一把利剑,我有母族为依傍,此时折返,料想这些军士也不敢做些什么。”
  “但拂拂不一样,她是寒门王后,无依无傍,”袁令宜低声道,“我担心这些叛军说一套做一套,必不会给她好脸色。”
  与此同时,玉寿殿内也是个不眠之夜。
  袁令宜说得虽有道理,牧行简的确是对手下军士多加管束。
  但这一路攻城略地而来,荆州兵收拢了不少散兵游勇,有不少诸如李大瑞之辈的,都趁此机会想要跟随牧行简建功立业,博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人一多,难免就乱象横生。
  上头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又有多少人能在王城堆金积玉,美女盈室的诱惑下保持理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蒙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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