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山中君
时间:2021-02-10 10:44:55

  风长天拈着那枚红宝石,“方才你说杀了我赏金万两?你射了三箭,等于杀了我三次……”
  荣王眼中露出一线光芒:“黄金三万两?”
  确然不是小数目,但他并不是付不起。
  “呸,爷看起来那么便宜吗?”“啪”,风长天拿箭敲了他一下,“黄金三十万两,只是赎这三箭,外加二十万两,赎你的谋大逆之罪。一共五十万两黄金,一两也不能少。”
  “那岂不是五百万两白银?”饶是荣王也被这个数目惊呆了,“眼下就算是国库也拿不出五百万两吧?”
  “国库里要有,爷还要问你拿?”风长天拿箭又敲了他一下, “五百万两抵这三箭,赎你这条命,这可是弑君之罪啊兄弟,五百万两,很便宜啦。”
  荣王咬牙:“便是卖了整个荣王府,也凑不出五百万两。”
  “你傻啊,谁让你现在就掏出五百万两?这样吧,你打个欠条,先付一百万两,剩下的慢慢付。”风长天道,“你外祖卫家可是扬州有名的大商户,除了姜家,没有别人的生意做得过他,你要个几百万两,那还不是随随便便?”
  “陛下,这几年是连年战乱,生意都不好做……”
  “生意不好做,你还往衣服上镶宝石?”风长打断他,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他说着转身就走,荣王的声音低低:“臣奉上五百万两,陛下当真能既往不咎?”
  这是服软的意思了。
  “当然。”风长天微微一笑:“爷是皇帝,一言九鼎。”
  荣王咬牙:“臣乞赐笔墨。”
  只是这会儿上哪儿去找笔墨?
  风长天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是黑衣,荣王身上是朱衣,其余随从是褐衣,总之都不合适,他道:“雍容,借帕子用一下。”
  他记得他家雍容的帕子总是素白的一块,既没有绣花也没有颜色。
  姜雍容默默地将帕子递给荣王,荣王待要伸手,风长天中途一把夺过,然后再塞进荣王手里。
  帕子上犹带着淡淡馨香,荣王盯着帕子一脸痴怔,让风长天有将帕子夺过来的冲动,“你这命还要不要?写啊!”
  荣王回神:“笔墨呢?”
  “要什么笔墨!”风长天一伸手,“用这个!”
  他肩头的伤口血流如注,将铠甲都染红了,底下的玄衣也打湿了。
  “不够背上还有。”他道。
  荣王看着他,恐惧与后怕自心底最深处升起。那双因箭术而练得稳如泰山的右手,蘸着鲜血,微微发颤。
  这个人……还是人吗?
  眼看着荣王写好最后一个字,风长天一把将帕子拿回来,迎风一瞧,十分满意,“好了,你可以走了。”
  荣王僵硬地起身,最后深深一看了姜雍容一眼。
  姜雍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有一丝温暖之意。
  对于想活着的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她希望荣王能拥有这样的幸福,不要再做傻事了。
  荣王读出了她目光中的含义,深深向她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风长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身上那件袍子脱下来。”
  荣王:“…………”
  *
  巷口处,京兆府的人让开一条道路,让荣王等人离开,然后像是才发现风长天受伤了似的,“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姜雍容知道他前面不问,乃是不明底细,不知道皇帝和荣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夹在里面成为炮灰,这会儿瞧得情势稳定,则可以来大表忠心。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先帝知人善任吧,京兆府尹名义上管着整个京城,但实际上随便走出来一个官儿就比他大,若不是油滑若此,也当不了这个差。
  只是他不问倒罢了,这一问,风长天像是才想起自己受了伤,“啊哟”一声呻/吟,长大的身子就往姜雍容身上倒。
  姜雍容连忙扶住他:“陛下?!”
  “疼……”风长天眉头紧皱,“疼死我了……”
  姜雍容心说您方才的表现可半点不像疼的样子。但三处箭伤,非同小可,就算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她立即向京兆府尹道:“陛下微服出行,体察民情,不想遇到了刺客,幸亏荣王经过,与陛下联手逐退了刺客。宋大人,京城在你的治下如此不太平,你可知罪?”
  京兆府尹立即跪下,以头触地:“臣知罪,臣知罪,臣罪该万死!”
  “陛下龙体关系国脉,陛下受伤之事,切记不可外传。此事全交在你的身上,速去安排仪馆与大夫,替陛下医治。”
  京兆府尹连忙依令:“府衙就在不远处,请陛下与娘娘稍候片刻,轿子马上就来。”
  “别。”风长天虚弱地靠在姜雍容身上,“爷实在是动不得了,就近医治就好。”
  京兆府尹立即道:“是,臣这就为陛下清出一处民宅。”说着就在巷子里打量起来。
  风长天道:“蠢才!这边着这么大火,你这是想烧死爷吗?”
  姜雍容:“……”
  其实军巡铺的人已经在救火,眼看就要灭下去了。
  京兆府尹立即知罪,但近的不行,远的又走不动,他实在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这份差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雍容却大概知道了,吩咐道:“对面的小梁巷里有一间梁间酒铺,去那里就好。”然后问,“陛下觉得如何?”
  风长天脑袋枕在她的肩上,眼睛半合:“唔,甚好。”
  到了小梁巷,风长天虚弱地吩咐京兆府尹:“不要骚扰百姓,你们都不要过来,也不要让人知道爷在这里,更别提爷的身份。”
  梁嫂和宋均原来还想去那边巷子里看个究竟,奈何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到,就被官兵们赶回来了,只能拐弯抹角问那些看见的人打听。
  然后便打听出一堆诸如“好家伙,几十个人打一个人”、“那几十个人还会射箭,还带着刀”、“了不得啊”等等之类的消息。
  梁嫂立即便脑补出“东窗事发宫里的人追拿阿容,幸好阿天及时赶到,以一抵几十,神勇无比”的画面。
  这会儿听见动静,一开门,就见阿天半身是血,偎在阿容身上,她大吃一惊,带着宋均连忙来扶人。
  然后就见一个官儿站在两人旁边,梁嫂分不清这服色是什么官儿,宋均却认得,立即行礼:“学生见过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户人家和皇帝是相熟的,心中暗想自己怎么没早发现呢,以后一定要跟这家人多多拉近关系,然后连忙便要伸手来扶宋均。
  手伸到一半,风长天呻/吟了一声,京兆府尹立刻反应过来,将满面的笑容都冷了下来,伸出去的手尴尬而不失自然地收回来,“本官见此二人行迹颇为可疑,你们同此二人是什么关系?”
  “亲戚!”梁嫂立即道,“这是我表弟,这是我表弟媳。”说着还指着风长天的鼻子骂,“你又跑出去惹事儿是吧?看我回去不教训你!这么大个人了,事事还不让人省心!”
  她骂一句,京兆府尹脸上的肉就要抖一下。我的娘,你知道你骂的是谁么?
  偏偏风长天还给骂得一脸服气的样子,虚弱地道:“姐,别骂了,娘子已经教训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脑袋还在姜雍容肩上蹭了蹭,“娘子你说是不是?”
  “……”姜雍容,“……是。”
 
 
第32章 .  拜堂   扶我起来,我还能拜
  梁嫂打发宋均去请大夫, 宋均刚出门,转眼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三名大夫。
  梁嫂:“……这么快?!”
  宋均道:“大夫们刚好来买酒。”
  大夫们道:“是是是, 听闻贵号的酒不错,我们要买些回去泡药酒。”
  梁嫂一怔:“亲自来买?还提着药箱?”
  大夫们丝毫不见慌乱, 道:“我们方才去一位大人府上汇诊,正好顺路过来。”
  “哎哟, 疼……”那边风长天坐在榻上, 整个人挨在姜雍容身上, 哼哼唧唧。
  梁嫂立即道:“还请几位给我这弟弟看看伤,要什么酒,我这就打上。”
  大夫们随手说了酒名, 梁嫂立即去了。
  这里大夫们过来看伤,年纪最长的那名大夫道:“先卸甲吧。”说着便要动手。
  “咳咳咳。”风长天低咳。
  三名大夫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们皆得过京兆府尹的吩咐,务必要照料好这位爷,一切要顺着这位爷的意, 还向他们面授了一个小小机宜:“那位爷身边有位女子, 你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看她的脸色行事。”
  于是这会儿风长天一咳,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望向姜雍容。
  姜雍容当然知道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开口问道:“妾身服侍老爷宽衣可好?”
  “唔。”风长天半合着眼, “他们重手重脚,定然会弄疼了爷, 爷现在可是伤号。”说着,还教导姜雍容,“错了, 叫什么老爷,爷还没老呢,叫夫君。”
  姜雍容:“……”
  只是她虽送过二哥铠甲,却没有亲手穿戴过,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风长天的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腰上,“这里有绊扣,解开。”
  他的手上还带着血,骨节分明,手心温热,一直覆在她的手背上,直到她解开了绊扣也没有松开。
  姜雍容努力克制自己,但脸上已经明显有点发烫,只能努力在声音上保持平静,“老爷。”她示意他松开。
  “又错了啊娘子,”风长天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声音低沉,“是夫君。”
  “……”姜雍容低声道,“别闹,好好治伤。”
  这两个字听得风长天心里痒痒的,越发不肯松手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叫一声夫君,我就治。”
  他的声音仿佛能直接从耳朵送进她心里去,姜雍容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像话,她猛然收回身,直接退开几步,站在门边上。
  风长天愣了愣:“你这是做什么?”
  “伤是老爷的伤,治不治也是老爷的事,妾身不敢勉强老爷。”姜雍容低眉顺眼道。
  离他远一些,她的脸总算没那么烫了,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
  真可怕。离他越近,她便越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风长天痛心疾首,“你这是不管我了?”
  姜雍容恭恭敬敬道:“老爷自有主张,妾身不敢过问。”
  风长天恨恨捶床:“你给爷过来!”
  姜雍容:“老爷治好了伤,妾身再过来侍候。”
  风长天没办法,向大夫们道:“还不快给爷治?”
  大夫们总算能动手了,六只手齐出,飞快替风长天卸下了甲,解下里面带血的玄衣,检视一下伤口。
  风长天愤愤地:“你们见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这颗心莫非是铁打的么?爷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凭良心说,爷伤得重不重?”
  大夫们:“重重重。”
  这倒不是附和。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早就瘫在床上了,哪里还有力气调戏人?
  不过伤重归重,好在病人底子厚,中气足,那么治起来便不复杂。
  三位大夫略商议了一下便制定了方略,一人负责一处伤口,先清洗,后上药,再包扎,三人都是京中小有名气的良医,处理起来一起呵成,十分迅速。
  姜雍容,心中告诫自己非礼勿视,一直垂着眼睛。但偶尔大夫们需要人拿药箱或递热手巾,她还是得上前帮忙。哪怕再怎么别着脸,视线还是难免有落在风长天身上的时候。
  风长天袒着上身,正在由两名大夫分别替他裹肩头与后肩的伤口。
  只扫了一眼,便发觉肩宽腰细,穿衣时看着劲瘦,脱了衣裳才觉他肌肉结实,在肌肤下一块块贲起,充满爆发力。
  姜雍容的脸无法自抑地发红了。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看见男子的身体。
  风长天的视线根本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她的反应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咳。”他清了清嗓子,略略使了点劲,周身肌肉越发绷紧了。
  两名大夫手上的动作停下,道:“这位爷,莫要使劲。”
  风长天:“你们哪只眼睛看到爷使劲了?爷生来就就这样。”
  “……”大夫:“若是没使劲,伤口怎么会崩开?”
  风长天和姜雍容闻言同时往伤处望过去,果然见刚裹好的纱布上重新有鲜血渗了出来。
  风长天无辜地眨了眨眼。
  姜雍容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道:“老爷身形矫健,是妾身生平仅见。等到养好了伤,老爷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风长天又觉着不大像人话了,他没大听明白,但雍容夸他矫健,他是明白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正要说话,姜雍容俯身拾起沾血的衣裳,“妾身去清洗。”
  说着,转身便走了。
  这边风长天张了张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视线。
  三名大夫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治寻常病人,他们早就发话让姜雍容走了。
  因为姜雍容走了,这位病人才能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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