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传李勖见到北府军,从北府军中寄来书信,道愿与陛下雍州会师。
他是只能去,必须去,派去暗杀的人,没有一个得手,掌握二十万大军的石凯,司马葳又态度暧昧,皇上除了听凭摆布,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这皇帝实在当的没滋没味。
李勖没有逼他禅位,这令皇帝些微有点侥幸,然而侥幸过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悲怆。
帝位,哪怕一人之下,也不是帝。
李勖与他交谈的类容,成了江湖上的秘密。
那之后,一个去往雍州为王,一个回京师为皇。林潮止重新回到尚书的位置,司马葳做了北府军老大,而戎三王子,以「国内大乱,四王造反」为由,被大臣们请回国都继位,整治朝纲。
戎三王子北上之路从雍州绕行,停留三日,而后继续。
新娘子来了,戴着红盖头,含首静立,潮止玉面堂堂,当真登对。
“祖母,圣旨上写的什么?是不是恢复太子的位置?”
“没有……”
“什么?”
“没有。小孩子不要多问。”
“祖母我已经不小了,你不要欺负我,祖母。”
又是每月一次的扫殿,小太监王二领到的是承明殿东大殿一处角殿,晦气的地方,听说有人曾在这里与陛下叫嚣。
若不是陛下仁慈,早就让人把门撞开了,她的小命岂会留?「这里,扫干净」”还有那里!别偷懒!”
“是,公公,咦这是什么?”“拿来给我。”
见着东西是明黄色的,太监警觉地把背直了起来,“怎么是两半的!”
“这……奴才也不知道啊。”
“一定是你们弄的!”
“冤枉啊公公。”
王二满头大汗,莫不是自己弄坏了诏书、圣旨?那是要杀头的,将黄布拼在一起,隐约见到几行字。
“呼,吓死我了,是先皇当年给三位皇子分封的圣旨。”
“那……要不要补?”
“补什么补,一样的东西两位王爷和陛下手里有一份,礼部也存了一份,想来是先皇写废了的,收起来吧。”他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是……”小太监们应了声,找来一个盒子,将它放在了最底下。
第83章 观海
又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听说国内没有过节的兴致。
但是陇西可热闹了,因为这里常年战乱, 常年无常,百姓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节日,与家人团聚。
石凯不开心, 非常不开心。
“石将军真是个怪人,叛军都撤了,怎么还板着一张脸,给谁看?”
“给你啊。”
穆简成一顿, 看向远方。
“叛军都撤了,穆汗还不回国吗?”
“将军何必小气,吃你几个馒头而已。”
石凯愤怒道:“几个馒头?你在这里不是住一天,是住了三个月!你有几万大军?一人一天三个馒头,三个月是多少?你自己数一数。”
“再者……”他吸了口气,“陇西设置的意义,是北防,防的就是你们齐人!你却好,在我这里赖着不走,信不信老夫即刻将你伏杀!”
穆简成幽幽一笑,目光转向门外, 林风眠从门前走过,他道:“你这里风景极好。”
林风眠独自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走上拱桥, 桥下小舟摇曳,孩童嬉笑。
乞巧节了, 李勖骗人,一去三个月,近日连消息也没有了。
他就算此时回来,林风眠也不会原谅他。
一开始,他会写信给自己,从信中,她知道此行他与敌人大大小小战役十几次,或许生死一线。
但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仿佛遇到的不过散兵游勇。
怎会?陇西只是使萧国公元气大伤,后来萧氏与北府军的,才是主战场,算算时间,彼时李勖正在北府军中。
听闻,司马葳战术突便,诡诈难料。司马葳那老好人会什么诡诈呢?他连坏心眼都没有。
林风眠折断一根柳条恨恨地抽打着水面,嘴里喃喃道:“坏心眼。”
人渐渐多了起来,桥头有杂耍,人群涌过桥面观看。
她北挤着不得不挪动步伐。
“啊!”
“小心!”
若不是有人搀扶,她就要摔倒,这声音格外熟悉,像是……
她猛然回头,看到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或许冲入人海没有任何特殊,但她见过他。
早上这人背了许多糖人儿,在陇西最热闹的接道分发。
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谁不稀罕?没几时,就被孩童哄抢了,只剩下一颗,原本她以为,当属于某一个迟来的小孩子,也只是看了一眼,灵动的小兔子,大眼有神,像活的一样。
“给……”那人只说了一个字。
“给我?”那人点点头。
林风眠舔舔嘴巴,很久没吃糖了呢,没要到糖的孩子奔着兔子来,她于是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不要了。”
那人却执意,果断地,将糖人儿塞进她手里,转瞬,消失在人海。
唇齿留香,又见着人家,当然要道谢。
她朝他弯弯眉眼,他就忍不住笑了。
只是……
“大哥,我记得早上见你,你眉毛上还有颗痣的,怎么现在不见了?”
那人一怔,捂住眉头,掉头就走,高大的背影离她远去。
跟踪人这事,既是皮猴子林云栖的二姐,就难不住林风眠。
她随这人穿过大街小巷,走过护城河,进了民巷,最终来到一处茅草屋。
说来凑巧,绕来绕去,竟住的离自己这样近。
这人进了屋子合上门,林风眠就只能在外面听声音,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来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妆容发型,眉头的痣果然不见了。“哎……”他叹口气,百密一疏,下次要注意。
就当他开始换衣服,束发,恢复往日简洁的装束,门豁然开了。
“李勖……”林风眠双手叉腰站在门外。
“你给我解释清楚。”
一时间,李勖无措极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直吞口水。
“本事大了你?”
“风眠……你,你听本王给你解释,我……”
“好,这是回来很久了……”环顾着屋内的陈设,她气得点点头,有个角落被布罩着,她疾步走过去。
“别……”
晚了,布已经被她掀开,可只看了一眼,她便红了眼圈。
七七八八的物件,有的她认得,有的想不出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过。
这支长笛,大概是十几日没有收到他的回信那晚,心中寂寞,去到城楼上吹笛,不几时,远处山林好像有人回应,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原来没有,吹笛的人就在身旁。
一只风筝,什么时候见过?林风眠苦思冥想,是了,有天早上,田翼说“这年头谁这么好心情?”她看了眼,心烦气躁地去到里屋,没再看一眼。
李勖道:“一开始只是乔装在你身边解决刺客,皇上派了许多刺客,第一次在北府军中遇到,我就猜到你身边也会有。”
“在暗中,反而更容易解决。”
“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啊。”她鼻音很重道。
“原想的,河灯节的时候,可是那天你把我的河灯捡起来,很欢喜地托在手里,我十分眷恋……”
李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他十分眷恋暗中保护她,给她惊喜的感觉,到头来,倒不舍得打破了。
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他低声说:“就这几天了,不是今天,明天我就会出现。”
他并不知道,林风眠早就不生气了,突然笑起来:“王爷,这堆萝卜是什么,怎么都烂了,哈哈哈。”
“这呀,我听见你说石凯的全牛宴上火来着,费很大劲找来的,可石凯那老头子管的严,只让将士吃自己种出来的菜。”
“哈哈哈”
是夜,李勖与林风眠向石凯告辞,回到封地雍州。石凯想,此人今日不称帝,错过良机,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做到那个位置。
李勖却道:“戎人先前大犯我境,将军想要怎么办?”
石凯一怔,旋即大笑:“自然兴兵,讨伐之。”
“可有度?”
“有度,戎三王子贤能仁爱,至他称王而已。”
“告辞……”
两道背影,一匹马,踏着黄沙一路向着南方而去。这一程,从无垠的荒漠,到巍巍的绵山。
二人不落下每一个日出与日落。又到东方观沧海,她真的见到大海,惊涛拍岸,兴奋地大叫。
李勖很想问林风眠,怪不怪自己舍了那个位置。
见她坐在舟畔,狡黠地问大海:“你看我们王爷俊俏不?你若肯赏我们口饭,我就让他给你笑一个。”
他笑,算了,他想还是算了。
恰在此时,鱼儿上钩。
她惊喜地回头,眼儿弯得像月亮:“王爷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