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去哪儿?”见唐豆蔻又要走,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真要走啊?我可是听说你在这儿就马上过来了,专门来找你的。”
“抱歉,我还有事,段副市长并不缺朋友,这里人人都能做你朋友,我就不留下来碍人眼了。”
“真要走?”段匪兰吊儿郎当地绕到她面前,想了想,说:“你知道的,我刚来上海上任。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刚来就被你当众扫面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很没有威信?到时候迫不得已拿你的工厂开刀,可就不好意思了。”
唐豆蔻眉头皱的死紧:“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请唐小姐做个引荐,帮我介绍一下在场诸位先生和女士们啊!”男人笑起来:“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哪里需要引荐,新上任的副市长,二十几岁,还姓段,显然是握着实权倚靠
着靠山。在场人人都要巴结她,哪里需要唐豆蔻这个被孤立正准备背后报复的外围人员引荐?他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把留下来。
唐豆蔻却没法拒绝,只能木着脸,满心纠结地给他当‘介绍人’。
幸好,其他人并不需要唐豆蔻做太多工作,他们的热情几乎要把人烧着了,恨不得把段匪兰当祖宗供起来。连带着,唐豆蔻这个被他硬留下的工具人,也忽然身价高涨,成了最受欢迎的女性。
而孤立过她的人,尤其是刚才讽刺了她一顿的女孩子们,脸色就不好看了。
第49章
段匪兰被迎到主桌, 身边围满了人,但凡家世才能名声稍微差上一点儿的,都抢不到一个比较靠近的位置。
只有唐豆蔻是个例外,明明一无是处, 却和段匪兰待在一起,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看得人十分来气。
其他人倒还好说, 嘲笑过唐豆蔻的女孩子们却像是被打了脸,总觉得唐豆蔻喘气儿的样子,都透着一股小人得志。
于是,为了扳回一城,终于挤到段匪兰面前的女孩们, 马上忍不住表明立场了。
“段先生和唐小姐认识?”
“自然认识。”
“不知道段先生和唐小姐认识多久了, 可对她的为人有所了解?您大概不清楚,唐小姐不久前才仗着才情容貌,玩弄了段小姐的兄长。我们也是被骗了许久才发现她的真面目。”
段匪兰看了唐豆蔻一眼,见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知道她不想说话,便笑了笑,问告状的女孩儿:“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段副市长位高权重,又是青年才俊, 难免被有心人当成目标。只是提醒您小心一些, 不要也和我们一样被某些人欺骗了。”
“哈!你说这个啊?”男人轻笑一声,道:“长得丑脑子也不好,本不是你们的错。但没有自知之明,偏偏还要跑出来丢人, 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建议平时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嫉妒的嘴脸,真的是无比难看。”
女孩子们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了也是被人追捧呵护着,没有受过一点儿委屈。所以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风度翩翩俊美无俦的段匪兰,会这么不客气,直接把她们的面子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被当众讽刺了一顿的女孩儿们一个个羞得满面通红,当场就哭了。
段小姐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站了出来,说道:“九堂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太没有风度了……”
“所以你们污蔑其他女孩的名声,就理直气壮,旁人反击回来,就是没有风度?段小姐的品德,还真是高尚。但如果真的高尚,就应该自己站出来表达看法。而不是利用自身影响力,撺掇其他人替自己冲锋陷阵。”
段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反驳不了段匪兰,干脆把矛头指向唐豆蔻:“唐小姐,你也是一位女性,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段副市长仗势欺人,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觉得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唐豆蔻认真地说:“段小姐不是进步女青年吗?我记得你说要追求进步,提倡男女平等。既然男女都平等了,凡事就应该以道理为准,而不是以性别分对错,对吧?所以你们污蔑我,段副市长帮我反驳,除了他性别为男之外,哪里有问题?或者你们觉得女人说的话男人不能说,亦或是男人说的话女人说不得? ”
“唐小姐好厉害的口齿。”
“多谢夸奖。”唐豆蔻笑。
颜芳丽左右看看,赶紧出来和稀泥:“哎呀,我的钱都输光了,豆蔻,段副市长,你们谁来换换我?再玩儿下去,我该打欠条了……”
“对对对,没钱可不许赖账的,快让段副市长来替你。”其他人纷纷附和,总算把争吵打断了。
段小姐忍着泪意,转身就走,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跟了出去。
颜芳丽这会儿高兴了,小声和唐豆蔻咬耳朵:“难怪你这般硬气,原来与段副市长相识,你也瞒得够紧的。”
“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他升迁了。”
“不论如何,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敢小瞧你了。”颜芳丽刚想讽刺一句,又想起来段小姐和段副市长是一家子亲戚,于是又把不该说的话吞了回去,只道:“但愿她们识趣一些,不要多做无谓的事情。”
至于什么是无谓的事情,颜芳丽没有明说,却也想得出来,无非是觉得段小姐会回去告状,逼着段家人仗着长辈的身份,让段副市长和唐豆蔻保持距离。
颜芳丽在其他事上没什么天分,可有关女孩子们之间争斗攀比一途,却了解的十分透彻。
段小姐回去之后,果然立刻就哭着向全家人告了状。只可惜事与愿违,没有人与她同仇敌忾,首先段之峥就说了她一顿。
“我和唐小姐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之前我不是已经和你解释清楚了吗?为什么你就是要故意和她闹矛盾?”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分明是为了替你出气,你却还反过来教训我!”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没看这几日大哥抓耳挠腮,每天都在想着怎么与唐小姐和好吗?你倒好,偏偏要与唐小姐对着干,这究竟是在帮大哥还是在害大哥?可别说你没私心,人家男女之间的事情,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哪里轮得到别人插手。”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分明是她唐豆蔻放浪形骸不守妇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如何?这才几日,就与九堂叔勾搭上了!”
“妹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请你闭嘴,唐小姐并不是那样的人。”段之峥冷声呵斥。
“不是那样的人?她包戏子捧明星,身边还养了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此事谁人不知?”
段夫人想了想,深表赞同:“虽然我也很喜欢那位唐小姐,毕竟她长得讨人喜欢,人也聪明。但不得不说,养戏子这事儿……的确是个问题。若他当真成了咱家的儿媳妇儿,莫非咱们也得纵着她把那些戏子明星养在外头?”
“母亲!”段之峥无可奈何:“唐小姐可没说要当你媳妇儿!”
“那还好了!”段夫人叹一口气,说:“现在时代变了,外头乱七八糟,今天闹这样,明天闹那样,我是弄不明白的。你们年轻人要什么自由恋爱,喜欢谈朋友我也不说什么。但只有一条,那唐小姐,你就是再喜欢,我也不同意娶进门来。咱们段家的媳妇,可没有不守规矩的。自然,她长得好人也聪敏,你若执意要同她在一起,便只能纳妾。”
“纳妾?想得倒是美!如今人家和新到任的段副市长打得火热,可轮不到哥哥上赶着讨好了……”段小姐嗤笑一声,讽刺地说道。
段夫人闻言皱眉:“你这死丫头,说话注意点儿。那是你九堂叔,帮唐小姐说话,也不过是打抱不平,谁准你胡说八道的!!”
“母亲!”
“你还说,快闭嘴!”
段小姐怄得不行,气呼呼站起来,上楼去了。
段夫人看着女儿气急败坏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深觉她被宠坏了。
也不想想,全上海谁不晓得,那棠唐豆蔻一直是儿子在给撑腰,还一起合作生意,关系非比寻常。
如果真要和段匪兰扯上了关系,那面上难看的,也只是他们自己。有些事,心里清楚可以,却不能明说。只是女儿不懂这一点,总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段之峥,问:“你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你说,段副市长的调令今儿才到。他人却这会儿就到上海了,什么同仁志士没有见,一来就去找那唐豆蔻,这……”
“段匪兰此人,以前从未听过有何过人之处。一切,还要等见面之后再才清楚。”
别看段之峥姓段,段匪兰也姓段,正拉硬扯的话,应该也能算一家。实际上,两家的确是亲戚,却早就翻脸了,不仅没什么亲戚情分,还是仇人。
只不过以前段家权大势大,段匪兰那一脉家世沦落,才不敢打上门来,而现在,情况显然又有了变化。
上海段家有钱人脉广,与各大世家盘根错节联系密切,段匪兰这个段家十个都比不上。
可谁让这是乱世,又谁让段匪兰爹手里握着枪杆子呢不是?
无论什么时候,有钱的总是干不过有兵的,这是事实。
如今段匪兰出任上海市副市长,原来的市长被调走,副市长升级成了市长。可这个市长,不过是被段匪兰拉出来立在前面当牌面的傀儡。
权势人手都是段匪兰的,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从前也没有任何治理经验,贸然上台很容易引起质疑,这才委屈坐了一个二把手的位置。
段家人早前并不知道这一消息,没有想到段匪兰会来上海,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暂时还没有提前跳出来的意思。只要段匪兰不和他们过不去,段家上下,也不打算与他掰手腕儿。
然而以今天段匪兰的态度看来,他们的想法,或许有些太过天真了。
“不论如何,总不能让别人以为,是我们出手在先。”
段之峥皱眉:“我们和九堂叔们一家,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闹翻了的?难道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这得问你父亲和你祖父去。”段夫人摇摇头,说:“我进门的时候,南北段家就已经分宗了。我是外来的媳妇,哪里敢问上一辈的恩怨旧事。”
段之峥只能把疑惑按在心里,决定先见了段匪兰再说其他。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他很想知道唐小姐和段匪兰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她不得不承认,听了妹妹的话之后,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还想再等一等,等自己能够平复了心里的不自在,再去见唐小姐。如今得知她身边又有了一个年轻人,这让她很难淡定下来。
听妹妹的意思,那位新到任的段副市长长得特别难看,论容貌,是远远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
可谁让唐小姐眼瞎呢?
和自己见面那么多次都没能产生爱慕之情,也只有眼瞎一个理由能说的通了。
既然是眼瞎,对方的容貌好不好就都不会影响他。段之峥很着急,像唐小姐那么美丽的小女孩,要是真的爱上一个丑八怪,那可是天大的冤枉,老天爷会打雷劈死一个的。
第50章
晚上唐豆蔻不是一个人回家的。
段匪兰亲自开车把她送回了唐公馆, 不仅如此,他自己也不顾唐豆蔻根本没有邀请,就直接跟着进门了。
幸好唐豆蔻家空房间多,随便找一个屋子, 就能给他住了。就是第二天起来吃饭的时候, 柳氏看到家里多出来的年轻人, 表情有些精彩。
不过不管他们多好奇, 只要唐豆蔻不主动解释,就没有人敢问。于是全家上下,就像接待颜芳丽一样,接待了段匪兰这个很有可能是未来姑爷的客人。
“你怎么突然成了副市长?”等吃完了饭,唐豆蔻才突然问:“我记得你没有执政经验, 你确定自己能做得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验?”段匪兰笑了笑, 说道:“说起来,你好像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什么也会到这里。”
唐豆蔻一窒,只觉得心被重重锤了一下,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段匪兰说道:“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事,让我反省了自己。我发现一直以来,我都做错了。”
“哥哥……”唐豆蔻不自觉地换回了前世的称呼。
段匪兰却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是千金小姐,生性高傲又自我, 肯定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但只要给彼此时间,最后总会在一起。可其实从头到尾,你完全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对吗?”
唐豆蔻抿着嘴唇, 无话可说。
段匪兰站了起来,说:“所以你看,还是我来做决定吧。我们从新认识一下彼此,不是爱豆和粉丝,只是唐豆蔻和段匪兰,你觉得如何?”
段匪兰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人挺好的,学习很认真,也很努力。但是他有一个非常奇葩的喜好,就是特别喜欢虐待自己。
每次考试之前,尤其是快到高考的那段时间,那个同学简直像不要命了一样学习。
自然,高中生对待高考,一向是学起来就不要命的。而这个同学的不同之处是,除了拼命学习之外,还非常隐蔽地在虐待自己的身体。
高考结束那段时间,他更是每天不要命地运动,在操场上奔跑,不吃饭,自己关自己紧闭,以及专门去拳击场当沙包挨打等,只是为了折磨自己。
直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他才结束了自我虐待,放心地开始过假期。
那时候段匪兰还问过他为什么,那个同学说,他总觉得自己不吃足够多的苦,受足够多的伤,是不配被大学录取的。就算学习好,就算考的分数高,一旦他没有吃苦而是享福了,那肯定就会出现意外。这些意外会害得他被人顶替,会被算错分数,会被寄丢录取通知书等等一切为意外,让他进不了大学。
那是段匪兰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任何善意,甚至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应得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