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山村出身,大人,这抚恤要不咱们继续在这田地上做文章?您看这样,咱们寻人去这些人的家乡村落看看,尽量划出十亩荒地,或者二十亩山地,然后衙门花上几个钱,帮着开垦出来,到时候作为县里的抚恤奖赏……”
“这倒是也行,还能借着三年免税让这些伤患们多些好处,有利民心。”
不用花大钱,就能收买人心的事儿,路县令觉得这事儿很可以操作啊!而且上次卖木头……真算起来好像还挣钱了?!!
所以他一听到自家师爷这法子,眼睛都亮了,轻轻地拍了下手掌,立马给出了许诺。
“好好找找,多些也不打紧,大不了咱们继续卖木头,用这银子雇人,一来一去的虽说麻烦了些,可到底也是为了百姓不是!”
嚓,想着法子给衙门增收还能说的这么好听,这么冠冕堂皇,这路县令的水平可真是够可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这么操作,而不是一味的想着怎么占百姓的便宜,这样的官其实真的,已经是很不错的清廉的官了,最起码师爷就觉得自家东翁有些太不知道变通。难得带上几分引导的说到:
“地多少只要能寻出来,都好说,倒是这抚恤……大人,您看到时候要不要和县里的富户说一声?回来的虽然活着的也是伤残的,可里头到底也有个九品的杂官呢,比那些个商户总有身份些,让他们迎一迎……”
响鼓不用重锤,路县令心里一动,眼睛一扫,明白了这师爷是个啥意思,细细的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到:
“接风宴总是要的,死了的丧葬银子也该补贴一二,到底扬的是咱们繁花县的威名,活着的接风礼也该送,嗯,这个你可以透露一些口风,总有那善心的会和咱们同心的。”
“大人说的是,修桥铺路是为民,这褒奖抚恤兵士可算是为国了,县中必定不少想为国出力的。”
路县令什么都没说死,可又什么都说了,这做官的人啊,能说会道这个技能点,基本都是全满啊!师爷也水平不差,这高大上的,借鸡生蛋都能搞到为国出力上,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繁花县虽只是中下等的县,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十分的繁杂,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人就又说到了别处。而这个时候衙门六房的院子里,简苍头领着沈清明还有段老二带着银子,跟着老葛到了交银子的地方。
啪,一包的银子往那书吏的面前一放,简苍头的下巴就微微的扬了起来,这一辈子活到了将尽六十,第一次一次性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简苍头自觉他从没有这一刻这般神气过,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而那书吏也是个秒人,一看他这样,立马笑呵呵的一手提溜起钱袋子,颠了颠分量,一边用力的上下打量了简苍头几眼,然后吸着气,语气夸张的说到:
“简苍头,那可是三十亩!你居然能一次性全拿出来?你家藏得可真够深的!谁都没看出来,你这居然还是个财主!”
“哈哈哈!”
这羡慕的口气,别说他自己没信了,就是简苍头也不信!哦,不止,边上的其他人也不信,全笑了不是。
“行了啊,你能不知道这银子怎么来的?县衙的戳还在呢,全是花豹的银子。赶紧的,给我办好了,后头还有人呢。”
都是一个马勺里吃过饭的人,谁不知道谁啊!简苍头翻了个白眼,瞪了一眼那些笑话他的人,然后没好气的指了指那书吏,语带嫌弃的指使人干活了。
“记上记上,我家小子不在,我可得利索些,免得他回来着急,给我选个好点的地啊!”
“知道知道,都是自己人,还是头一个,能欺负了你去不成?”
办事儿的书吏笑闹归笑闹,这办事儿的本事还是不小的,这里一颠就吃准了银子的分量,随手一扯,那刚画好的新村落的耕地分布图就落到了桌子上,三下五除二就给简苍头画好了地界,边上的另一个更是连着准许开荒的文书都一并写好了,可见这事儿办的有多顺当。
而有了这第一个,后头沈清明什么的自然也不会麻烦了去,只是这划地的事儿上,稍稍耗费了几分功夫,毕竟这到底在哪儿总要细看不是。而这点子时间,那头一个好的简苍头就和人闲话上了。
“怎么样,听说都分了?”
“怎么可能全分了,不是还有人在外头公干嘛。总要给他们留些。”
“哦,也是。留了多少?”
“一百亩。”
“那可以啊,我家还有段家这都登记了,那出去的人里,去了我家孩子和女婿,那剩下的不过是八个人,分这一百亩,一人十多亩不算少了。真算起来,怕是比在的有些人都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不是还有民壮嘛,总要给他们留下些。”
“要是这么算又少了,那可是十来个人。”
“有总比没有好,再说了,这只是初步的,等着第一批的分好,开荒了之后,核对的时候总能再寻出一些来,到时候给他们就是。”
“咦,这还能多出来?”
“衙门里的老人说,早年开荒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咦,你也是老人,怎么不知道?”
“我一个看义庄的能知道啥?反正上次好处我没落着是真的。”
“所以这次你们家这么多,大家才什么都不说。”
“瞎扯,那是我家第一个,当时你们一个个的躲后头看风头呢,当我不知道啊!”
简苍头虽说早年看义庄的时候大家伙儿嫌弃晦气,不怎么亲近,可到底也是衙门里的人,如今去了那差事,没了那一身阴寒,倒是多得是人和他闲话,一来二去的,这院子里热闹的,连着许主簿都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咦,简苍头你速度可够快的啊。这就交银子了?”
“能不快嘛,慢了万一让你们抢了可如何是好。”
下意识顺口回话的简苍头刚说完这一句,就见刚才还和他没大没小的几个全都禁了声,立马就知道不好,稍稍的回头一看,哎呦喂,娘唉,他刚才那么冲,居然说的是主簿?老头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脑袋一缩,背脊一弯,然后露出个尴尬又献媚的笑,凑到许主簿跟前,顶着他的黑脸解释道:
“那个,大人,大人,这,这小老儿人老眼花耳朵聋,居然没听出是您来,这真是,真是该打,该打。”
说话间他立马轻轻的给了自己几下嘴巴子,然后舔着脸,将老脸凑过去,厚着脸皮说到:
“要不您也来几下,让小老儿涨涨记性?”
这都说成这样了,那许主簿能真打?哪怕是为了体面也不能啊!再说了,主簿这样的官基本都是本地举人就任的,都是同乡,对着这样的老人要是真出手,这名声还能有?所以那许主簿只是手指头点了点简苍头,然后看了一眼周围想笑不敢笑的书吏们,没好气的笑骂道:
“全是一群不省心的,行了,赶紧忙你们的去。”
说话间许主簿快步的走出了这个小院,直到他身影消失,这院子才重新恢复了先头的热闹。只是这说的话……
“简苍头,你可以啊!”
“好在许主簿不是那小气的,不然老头唉,你可麻烦喽。”
“等简放回来,让他去小心几日吧,到底是官。”
“好了,别吓简苍头,你放心啊,不过是一句笑闹的话罢了,没人放在心上。”
笑闹?官?简苍头心头微微一撇嘴,他真没放心上,这不过是赶巧了而已,等着孙子回来,打上一二猎物,送到主簿家,什么事儿都不会有,到底是本地的举人,他知道着呢,这些小子都不是好人,别看说的全是劝慰的话,可这眼里看热闹的意思却没少多少,这是想看老头后怕怎么的?就不如你们的意。
“哎呀,我家这就要有三十亩地了,想想就美啊。”
我家吃头汤了,你们没有,这么些人呢,想来最多能分的也就十亩,羡慕不?呵呵!老头我也很小气,想看戏?没门。气死你们。
第35章 . 山匪破灭 繁花县南,简放和沈依依曾经……
繁花县南, 简放和沈依依曾经歇脚换装的地方如今早不复原来清净的模样,整整百人的守备营士兵在这里安营扎寨,县衙过来的更是忙乎的一塌糊涂, 为这些兵丁们作着辅助的工作, 而此时, 简放则是在主账内, 对着那领兵的校尉细说他上次过去勘察出的各种详细。
“这么说,这前头直接攻上去确实麻烦了些,若是硬来人员伤亡怕是免不得了。这地方,早年怎么就没清理干净呢, 当时若是将几个地方收拾了,哪还有这事儿。”
看着那地图上山寨的各处险要位置,校尉很有些头疼。老实说, 这事儿他并不怎么乐意干。明明就该是县城自己处理的,县衙又不是没有县兵,府城也不是没有府兵, 怎么就愣是推到他们手上了呢。还是这样一个明显上次收尾没收好的事儿!真是折腾人。
“当初也是县衙和守备营合作一起清理的,想来是各自以为对方会处理,这才……”
作为县衙的一员,简放即使知道这事儿说来其实有他们县衙上一任县令收尾不彻底的缘故,可这话心里知道可以, 嘴上却不能不帮着解释一二,不然这回去了, 怕是自己要吃挂落的。
他的这个说辞,那校尉倒是听得点了点头,他是武人,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也没空细想这已经注定的事儿,所以只要理由合理,他并不多在意是不是真的,反正也就是发个牢骚,都到这会儿了还能追究不成?只是听着合作两个字,感觉有些牙疼。
要他说,这地方上的人就是麻烦,府城那些文官一说剿匪,像是十分的容易一般,张嘴就来,抬着米粮就像是下定一般。那些乡绅更是好像送点银子,送点吃的,就足够尽心了。却不想他们这些兵丁的难处。
真做好了,安定地方、得百姓感恩的政绩还都是是这些文官的。可实际上呢!出力的永远都是他们武人,伤残阵亡什么的,也都是他们的手下,抚恤银子再多,能比的上手下的性命?若是伤的多了,死的多了,那影响的可是他这个当校尉的在手下人心中威信的。
“那个什么,简放是吧,你既然从后头上去过,那这样,我索性拨二十个人给你,你带着从原来的地方上去,来个出其不意。我这里呢,带着人从正面弄点声势出来,帮着引开注意,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想没伤亡,光是这样怕是不成。
“那些暗哨也不可小窥,足有七八人呢。而且咱们来这里已经两日,即使再小心,怕是那些山匪已经有了疑心。若是再脱逃了去,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你放心,除了咱们这里这些,我手下另外还有十来个探马,都在附近看着呢,若是有那跑的,必定会有人来报。再说了,咱们从一开始,就是从霞关镇的方向过来的,二十里内又是昼伏夜出的潜伏过来,他们能知道个什么。”
听见校尉这么说,简放眼里倒是多了几分安心,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校尉虽说性子不算温和,可做事儿却极其谨慎,颇有章法,这就好,只要不是那莽撞的,想来他们这一群县衙出来的,必定能安全了。
“那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就明儿一早吧,天没亮就出发,争取一日拿下。对了,那女娃来了?”
“来了。大人,那女娃……”
“嗯,来了那就好,她不是知道暗哨在哪儿嘛,一会儿第一波就让她跟着,也好早点清除那些障碍,推进的快些。”
啥?让沈依依第一波上?简放有些傻眼,心更是猛跳,难得起了后悔的心:当初就不该让沈依依跟着他来这一趟,这下可好,让这帮子混球给惦记上了。莫不是怕自己人伤着死了,所以那这百姓人家的孩子当炮灰?
简放忙不迭的想争取一下,为沈依依免了这差事:
“不是,您不是说是为了那些被困的女子嘛,这先登一般的事儿,让个女娃娃去,是不是……”
“到了战场上哪还有什么女人男人的?只要是能减少伤亡,能快速平定战事,那就该上。再说了,你不是说她弓箭好嘛,那正好用上,放心,到时候奖赏必定少不得她那份。先登功的赏赐可是头一份。”
校尉眼睛一瞪,一身的煞气就这么喷涌而出,惊得简放寒毛都起来了,好容易压下那一股子惧意,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不想被后头一直跟着默不作声的段老大拉住了胳膊。
都说关心则乱,段老大觉得这简放也有些这么个意思,人家校尉其实说的很清楚了,就是个帮着确定暗哨的事儿,又不是让沈家丫头冲在前头,虽说是有些危险,却也不算太大,很不必如此不依不饶的,再不济那不还有他?他还能干看着?
当然,简放的心思,段老大多少也明白些,毕竟当初一开始要带着来的是他,心下不安也是有的,所以他到底还是帮着安抚了一二。
“我跟着,你放心,那到底是个孩子,那些人不会太过分。”
有了段老大这么一句话,简放的心稍稍的安稳了些,可等他走出那主账,看到一个人坐在溪边,无聊的正拔草的沈依依时,依然忍不住心里愧疚。脚更是不听使唤的,自动自发的往沈依依那边走,看的后头的段老大失笑摇头,只觉得这内侄将来怕是会成个惧内的货色。
可与此同时,看看沈依依如今这无聊的样,对这个才十二岁的女娃却也多了几分赞赏,不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在军营里都能这么淡定自若的,这孩子胆气不小啊!
简放小心的走过去,在沈依依身边坐下,小声的说了校尉的决定之后,眼睛小心的看了看沈依依的脸色,见着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害怕,这才低声道歉:
“都是我的不是,上次若非是我寻的你,这次怎么也不会将你给绕进来。”
这事儿让沈依依怎么说呢,从莫名其妙的被召唤开始,她其实心里多少已经有了些预料,你想啊,若只是为了那几个山寨内被囚的女子,那哪怕是寻个附近的妇人也比巴巴的将她从县城招来要利索对吧!那么喊她到底为什么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是因为上一次她也参与了勘探的缘故。
在只有两个人知道暗哨位置的情况下,她一来就知道,怕是怎么也不可能摆脱领路的任务了。所以心里有准备的很。倒是这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