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路县令给的东西呢?按照市价算,没有百两, 那也值七八十两了有没有?有了这么些东西,他们这日子比寻常百姓都富裕些,更不用说夸张的连媳妇都准备好了, 这让他们这些大头兵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惊恐!生死里滚出来的人,可不信这世上还有白给的好处。生怕这后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麻烦。
好在这样的夸张待遇不只是他们有, 那些死了人的军属家也有,这倒是让他们稍稍安定了些,等着细细的询问了负责接待和交接物资的,知道了最近一年的种种事情,询问了这县令的人品家境, 这才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
至于这最后那一丝不安……等着最后,地契到手, 住进新屋,见到了那即将成为自己媳妇的女子,接触了提早搬过来的,那一老一小死去弟兄的家人,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路县令对他们的照顾,这些饱尝了生死劫难,辛苦伤痛的伤兵们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欢喜的开始迎接新生活了。
“真是个好官啊!”
发出这样喟叹的不只是那些个伤兵,全县的百姓,凡是知道这些的,那就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就是那花了钱的富户,都一样,因为他们的善举也得到回报了啊!百姓间名声上去了,上头好些官知道了,你说划算不划算?值不值?
那真是太值了,为此这些富户乐的,特意另外又凑了五百两送到了衙门,借着山匪剿灭的理由,说是衙门里当差的辛苦,他们作为被庇护的百姓,理当犒劳一二。这理由给的,那真是官民一心,贫富相谐,花团锦绣的文章往上一报,零星银子全县衙的人一分,真是人人满意,各处欢笑。
就是沈依依这会儿和自家爷爷说起这路县令,也不由的多感慨了几句。感觉这古代的官,古代的人治其实也挺不错的。
“有了牛,伤残了也能耕作,有了地,即使将来不济,也有了可以变卖活下去的资本,有了新屋子,不用另外花销傍身银子重整家业,呵呵,最关键的是,有了媳妇,不用担心一个人日子不好过了。确实好啊,还好的如此周到,听着就感觉难得的很。”
沈清明呲溜一下,喝了一口小酒,美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说话也越发的轻快起来。
“不过这也就是路县令了,若是上一个,那这些人可就没这样的美事儿喽,可见这几个人有运道啊!赶上了!”
“哦,路县令和上一任很不一样?”
今儿天色阴沉,感觉像是要下雨,为此沈依依也难得没上山。而因为如今家中愈发的宽裕,存银不少,还有三十亩的开荒地正雇着人收拾,底气十足,所以歇着的时候,沈依依也没忙乎家里的那些零碎活计,只帮着做了几样小菜,给家里的老老小小换换口味。
看着弟妹们吃的欢,爷爷也美滋滋的,她心神松快之下,说话也没了以往的急切,倒是有了听老人说古的耐性,感觉自家爷爷要开场,立马就当了一回捧哏。
看,她这一接口,那边沈清明神色都舒展了,笑容都多了几分,
“可不是不一样嘛,上一个那是书呆子,虽说也算不得贪的,和那些被剥的天高三尺的比,也算是难得了。可却有些痞赖,除了自己的那些书,日常公务都懒得处理,都丢给了属官,落个轻松。这样的官,能这么细心的帮着筹集抚恤?”
瞧见自家能耐的孙女一脸询问,沈清明心下多了几分雀跃,只觉得自己其实挺有用,八卦起来也有了劲道,赶忙说起了自家零星知道的。
“倒是这个,据说原是豪商出身,家中银钱巨万,还是嫡长子,光是随身带着来上任的花销银子,就不下万两,你说能比?这样的官不但是对银钱看的轻,对名声更看重,这才有了这样的善举。”
说到后头,还抬了抬眉头,这等着沈依依接着问的意思相当的明显,让沈依依假装看不到都不能,乐的她差点失笑,不过该配合还是要配合啊?!好歹弟妹们都在呢,爷爷的脸面还是要托住的。
“豪商看重名声?这怎么说的?难不成这对做官很要紧?”
这么配合的大孙女,沈清明那真是越看越爱,再看向那几个一脸懵懂,傻吃傻听的孩子,沈清明越发觉得自己重要了。若是没了自己,这些孩子能知道什么?走出去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可见自己还是要多看顾几分才是正理。
“可不是,士农工商,这等级可不是玩笑。据说朝廷有规定,商户人家出身,哪怕是皇商呢,做官也不得超过五品,以防官商勾结,为祸地方。故而这样出身的官,升起来最是艰难。正紧的文人看不起不说,有功劳也未必能得到奖赏,还时时有人戒备着看待。这样的情况下,你说这些人能不想法子?花银子买名声那就是最好的法子,若是民望足够,上达天听,那你说,是不是就能升的快些?会不会有希望将来不受制约?会不会让正统士大夫少鄙视几分?”
沈清明这一说,沈依依心下立马就明白了,她好歹也是大学毕业,从小学开始的历史课就足够让她明白古代人对于等级的敏感,更有无数小说电视,反复提示,她自然知道这商户做官的弊端,别的不说,那什么乔致庸为啥搞个汇通天下那么难?胡雪岩为啥下场凄惨?不就因为出身嘛。再想想李卫当官里的盐商……商户,对古代皇权来说,和韭菜其实是一个级别。
知道了这个,在回头去看明末江南的东林党,想想明朝皇帝在商税上和开海上的艰难,国税的被侵蚀,那还都是文官!!若是换成纯商户做官……也难怪朝廷这么警惕了是吧!一个不好,那就成了商户当家了!这商户当家能好?想想那什么□□弄出来的事儿……
咦,这么一想,对这路县令的好感度,莫名下降了几个点怎么办!沈依依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嗯,也有些无聊,这是吃着百姓得饭,操着国老的心啊!
丢开那些个胡思乱想,将脑子重新扯回到现实现刻,就着名声沈依依重新接了话。
“这倒是,百姓呼声高了,即使上头再打压,也也要悠着点。再说了,人家好歹也花银子了,总不能不让人听个响。”
“对,就是这样。有响,那些个商户出身的才会花更多对吧?!这到底得了好处的总是朝廷的百姓!划算的很啊。”
感觉自己孙女和自己那是一样的脑子快,想的明白,沈清明喝酒都喝出了知己感,一口下去了小半杯,弄的沈依依忙不迭的就将边上的小酒壶夺了去,生怕老头不知道节制,喝多了伤身。顺带还打趣了一句转移话题。
“爷爷如今知道的倒是越发的多了,连着官场的事儿都能知道了,可见简苍头没少来啊。”
她这一句本是顺口而出,可不想却让沈清明脸色一僵,瞬间有些不好看起来,这让沈依依心下忍不住有些疑惑。
自打她跟着去了剿灭山匪之后,因为城门口等人的事儿,沈清明和简苍头两个就像是地下党找到了组织一般,好的不行,不是今儿你去找他,就是明儿他来找你的,说什么好像都能说到一块儿,还常看到两老头一起喝酒,昨儿简苍头还过来说了一会儿话呢,这么突然又变了?这是吵架了?不会吧,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闹上了?
沈依依心里有些糊涂了,人家都说女孩子的心思难猜,难道如今这老头的心思也难猜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是不知道啊!沈清明脸色不好看还都是为了她,因为昨儿那简苍头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夸了沈依依好一会儿,夸完了还说什么他们家简放想过两年成亲云云。都不是什么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听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简苍头那是看中了他家大孙女了呗!
而知道了简苍头这个心,反过来在想这老头动不动往他家来,他能没别的想法?总觉得这老头和他结交那是心怀不轨,存心为他孙子打前站来了。这心能好受?合着他就是个棒槌,引狼入室啊!
偏偏这事儿还不好和自家孩子说。说什么?说自己不小心入了那义庄看守老头的套?没脸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还TMD让简苍头说的动了心。毕竟那简放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家混了几代都在衙门里,知道的多有什么稀奇。倒是你爷爷我,能掏出他那些老底子,才是本事。”
运气运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的沈清明说完自己又后悔了,这是坦白他自己这消息来源让孙女说准了?是简苍头告诉他的?哎呦,他如今怎么就这么不济了,什么都往外说啊!不对,全是简苍头的错,是想到他给气的忘了过脑子才这么突突出去的。
顺利甩锅让自己好受了些的沈清明顾不得去看自家孩子看过来诧异的眼神,转头就想喝了杯子里的酒回屋,不想酒刚下喉,那大门口简苍头的声音就这么及时的响了起来。
“沈半仙,赶紧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保证吓你一跳。”
嗯?什么能吓他一跳?
“什么东西?还吓唬我?我什么没见过。”
刚才还傲娇的沈清明一听这话,立马忘了前头的各种想头,急吼吼的自己就冲了出去,想怼回去,只是等着看到那简苍头手里的东西,他又忘了自己的目的,忍不住惊呼了一句。
“呀,你还真找着了?”
“可不是,我就说了,我能找到。”
“什么呀?”
沈依依也好奇了,好久没听见自家爷爷这么精神,这么惊喜的声音了,忙跟着出来看,这一看她也欢喜了起来。
“居然是狗獾?”
“可不就是这个嘛,你爷爷说你要做烫伤药,就是缺了獾油,看看,这不就来了。”
果然,这沈清明和简苍头好也不是没理由的,愣是谁,闲话一句被人记在心里,还帮着寻来,都不会拒人于外。不过……
“我记得山里寻了不少日子没见着啊,这都哪儿寻到的狗獾窝?”
好歹沈依依也算是个猎户了,她在北峰那边可是寻了不少日子,怎么就没见?难道她眼花了?或者简苍头去了别处?这她得问问,这东西值钱着呢,若是能多得些,也能多攒下点钱。什么?家里已经日子好过了?嗨,谁让家里兄弟姐妹多呢,攒钱时刻不能放松。
不过这话她问的也有些亏心,一般猎户可不会和人说自己打猎的地方,免得让人得了自己看好的东西,当然简苍头除外,他可不是猎户,虽然孙子也算是,可那不是对人家家的闺女有心思嘛,所以说的很痛快。
“新村那边呗。”
“你去了新村?”
这下屋子里的孩子们也冲出来了,都想挺简苍头说说了,路县令的好那是人尽皆知了,可那好政策落到人头上成了什么样他们却不清楚,好容易来个刚去过的,谁愿意错过?
至于新村具体啥情况?哦,这个下回分解。
第39章 . 新村新貌 新村自打开荒,因为那些地,……
新村自打开荒, 因为那些地,让沈清明一家子人十分的上心,像是彻底打开了新地图, 一个个的若非为了生计需要忙碌, 怕是恨不能住在那荒间野地。就是最小的三丫, 都时不时叨叨, 要去看看那边的地,看看那新屋子云云,全不顾那所谓的新屋,才刚起了个石头围墙, 屋子都还没立起来。
故而简苍头那一句新村,立马就引动了沈家全员的瞩目。让这一群娃娃围住是个啥感觉?简苍头表示妒忌羡慕的恨不能全抢走。
“人丁旺就是好啊,看看, 这一圈的孩子,等过上五年十年的,沈半仙, 你家那架势,寻常人家那个敢欺辱?五个男娃啊!我家要是有这样的人丁,就是累死老头我,也是笑着走的。
又来了,老头们的调调怎么也不知道换一个, 动不动就是这走啊,死的, 也不嫌晦气。沈依依翻了个白眼,手脚利索的将弟妹们往外拉了拉,脆生的对着简苍头问到:
“简爷爷,赶紧进屋吧, 这都入了冬了,在外头站着说话也不嫌冷的慌。”
明明语气很不客气,可简苍头听着却十分的顺耳,自动翻译成体贴照顾老人身体,乐呵呵的满脸的菊花开,
“对对对,人老了,就该知道自己保养,不然这病了岂不是给孩子们添乱?走走走,咱们屋子里说。”
呵呵,这是沈家,不是简家,您还真是不客气。
心里吐槽着,可沈依依规矩还是有的,简苍头进了屋,不等人坐稳,热茶就端了上来,顺手还给了个小杯子,倒上了一盅热酒,看就知道,这是让他活血用的,连着沈清明这已经准备进屋的,也难得多了一杯,嗯,明显是陪客的。
沈清明看着这一小盅的酒,还有那又被收起来的酒壶,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能多喝一杯好,还是为自家孙女这小气劲叹气,就这么一点子,顶个毛用啊,合着是糊弄他们两个老头呢!还不如不给呢,就没这么吊人胃口的。
当然了,这话他心里知道就行,这会儿有外人在他这当爷爷的,也不好拆自家孩子的台。再说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真不是计较酒多酒少的时候。
“简老头,说说,去了新村看着怎么样?听说都忙乎了大半个月了,那些伤兵都安置好了?我这几日忙乎的,都没顾得上去看,可还安稳?”
小县城人少,难得有这么一个大新闻,不做个连续剧来关注,这日子也太无聊了,更不用说这还是以后的邻居了,关注度只有更高的。
简苍头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啊,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明显就是特意上心的那种。
“咱们这县令啊……”
这语气断句断的十分有水平,众人刚有些松散的精神瞬间又都集中了起来,视线的焦点就是简苍头,这让老头很满意。
“说是一家二十亩地,可你们也知道,当初开荒的时候,成片的就已经全让衙门里的那些划分完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即使后头想法子从溪边,还有临近官道的位置寻了些,可到底差了好些,所以师爷另外想了个法子。”
小小的喝一口酒,简苍头继续压着语速,慢慢的解说,心下暗自嘚瑟,感觉自己若是以后实在不成,去当个说书的似乎也挺有天分,唉,当年怎么就没往这上头用心呢,若是早知道自己这么能耐,那家业不定早就置办的红红火火了,听说说书的每日的赏银可不少呢。
“简苍头,赶紧的说,再吊人胃口,小心我夺了你的酒杯。”
沈清明和简苍头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多少也知道些这老头的恶趣味,二话不说就直接上屋抽梯,立马将简苍头给僵住了。
看看手里的杯子,还有半口的酒,想想家里严格管控的孙子,简苍头终于扛不住了,微微叹了口气,瞪了沈清明一眼,随后继续说到:
“那师爷是个本事人,看着地不够,索性便将那一老一小的地先撤了,四十亩给了一半,二十亩,直接划在官道边上,然后在那地的附近,给起了个大院子,前头向着官道的三间做成了茶水粥铺,后头的院子盖起了两排的小院,中间那个足有7间,做成了客舍,最后头三间则成了一老一小的屋子,如此一个能住宿的茶水粥铺顶了那二十亩地的缺,也给了那一老一少过日子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