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件软件都没有提价的可能,这让二郎心定了好些,嘴角一抿,难得带上了几分羞涩的笑,
“大姐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你这样多想原也没错,若是换了旁的咱们确实要做准备,毕竟俗话说的好啊,物以稀为贵,万一让人截了货源,咱们就别想靠着力气挣钱了。可咱们这不是用的板栗嘛,挣的就不是稀罕钱,再有城里也不是没别家做过这个,所以大家都知道这炒板栗有多耗费,想想大姐昨儿和你们说的,寻常做这个最起码一二成的损耗,你说,知情的这么一算,会怎么想?人家还怕咱们不做了,没了换钱的地儿呢。”
这话也确实,如今刚入冬,还在板栗成熟期的,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若是能正紧的换钱,那那些日子过得紧巴的,怕是恨不得沈依依家生意火爆些,好让他们多些用这野果子换钱的机会,哪有心思算计提价的功夫,没相互压价,只为多卖些钱就不错了。
当然沈依依也做不出刻意压价的事儿来,这毕竟是相对淳朴的古代,讲人情,讲品行,更讲究名声。而这样的讲究在陌生人的人情往来上更是如此。如此已经被沈依依遗忘的,曾经在女牢救助的事儿,此刻就开始发酵了,进入了往来的阶段。
沈依依领着弟弟乐呵呵的推车往回走的时候,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缓缓地从县城最中间的石板路上驶过,朝着西北角的清虚观而去,让人侧目的是,这马车没直接停到道观的正门口,而是拐了个弯,直接去了后门,并且门口都没停,只走下那驾车的,敲了敲后门,等门开,又直接连车带马,直接进了道观,车上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遮遮掩掩?
这事儿咱们那就得下回细说了。
第41章 . 来人,恩德 冬日的繁花县很美,一种繁……
冬日的繁花县很美, 一种繁华散去之后的静逸,充斥着大街小巷,而这其中, 清虚观许是气质更契合的关系, 让这种静逸又带上了几许仙气, 飘散的细雪, 袅袅的香火,略带几分呜咽的笛声……从青布马车上下来的青衣中年男子愣了愣神,常年皱眉形成的额间竖纹好像也被影响的松散了几分,嘴角也微微牵扯出了淡淡的笑意。
“清风卷飞烟, 零雪覆浊尘,寒笛催岁月……鹤衣唱太平。这里不错,不错啊。”
最后太平两个字, 这中年文士说出来略带停顿,语气虽无变换,却自有一番哽咽。也不知是触动了哪一缕心思。这样带着情绪的词句边上接待的道士眉头都没挑一下, 只微微的拱了拱手,行了个礼,低声回应道:
“居士谬赞了,不过是寻常道观的寻常模样罢了,如此盛赞道士愧领。说来还没恭喜居士, 云开雾散有望,将来必定又是一片坦途。”
“承你吉言了。请。”
“请。”
商业互吹一波之后, 两人施施然的就开始往最里头属于道士住宿范围的屋子走去,一边走,那文士还低声询问:
“那孩子出生便来了这里,不知让他们添了多少烦扰。睿感激不尽, 只不知这孩子如今可还好?”
“好,县衙的陆大人是个有慈心的,送来那日便让人带了刚产仔的母羊,有这么一个羊奶娘在,孩子吃喝不愁,日常照顾也有观中老道看护,十分的轻省,说来还要谢谢这孩子,自从有了他,咱们道观到是热闹了好些,去了以往的几分清冷气。”
这话听听就好,平白多个孩子,哪怕是性子极好的,也不免有被烦着的时候,只是出家人讲究缘法,讲究善心善行,故而多了几分包容罢了。对于此,那文士心中有数的很,所以很是痛快的直接给了自己能给的。
“这也是孩子的福气,不是什么孩子一出生就能得三清庇佑的。这份感激睿铭记于心,只是睿是个俗人,不知该从何处回赠这份恩德,故而这次过来,索性带了200两银子,为观中添些香烛,还请人置办了二十套厚实的冬日道袍,以做观中给养,还望仙长不要嫌弃粗俗,玷污了道门清雅。”
“大俗既是大雅,居士客气了,这些正是道观所需,小道不客气了。说来身在俗世,在没有银钱更实用的,冬日寒冷,冬衣更是必不可缺。从这上看,居士是个明白人,也是个体贴人啊。”
即使是道士,面对银弹攻击,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看着那文士也多了几分善意。
你说道士势利?呵呵,没法子,辣么大一个道观呢对吧,维持下去银子需要的也不是少数。可偏偏因为道家的核心精神太飘太高大上,以至于在收功德钱,香火钱的问题上一向随性,深的随缘二字的精髓,以至于偌大的一个道观,营业额总让和尚庙给比下去。
而道士们的技能学习又太多,痴迷丹药的消耗又忒大,所以……底层道士缺钱其实挺严重,若非如此,那些道士们也不至于一个个瘦的和竹竿一般了。
如今因为善行有人送钱上门,你说这接待的道士能推了去?能不高兴?不过道士就是道士,在这样的时刻还不忘说起别的,宣传一下他们的教义。
“说来这孩子能顺利生下,能好好的送到道观来,一路有不少人出了力,都是德行颇高的善人,只是这些人颇具善根,多为而不争,不善彪炳自己罢了。可因果就在这里,小道不敢独吞了功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的功德,居士若是要谢,可不能忘了这些人。”
倒是说得坦然,神色更是平静的很,像是说了最微不足道的事儿。可那文士听着却神色愈发的恭敬起来,双手一插,慎重的行了个大礼,这才应诺道:
“多亏仙长提醒,若非如此,睿怕是要成了不知感恩的庸人。仙长高德,识善而宣,见功不忘,睿敬佩不已。”
是啊,若非这道士这会儿说起,他差点忘了,自家的孩子能顺利的来到这世上,是如何的不容易,多少被囚妇人流产,多少孕妇在牢中一尸两命,如今大人孩子俱安,这里又有多少人为此细心照顾,这样的恩德情分,如何能忘却。
当然这道观和县令在这事儿上是头功是一定的,至于其他人……先了解一二,再看怎么处理吧。想到这里,文士微微甩了下袖子,沉思了片刻,便转身嘱咐了那跟在后头的车夫几句。随即跟着道士去了那孩子所在的屋子。
孩子确实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个健康的模样,这让文士欢喜的差点掉下泪来,半响才止住了那涌出的激动,侧身微微擦了擦眼角,遮掩了一番后才转头对着边上看护孩子的老道士行了一礼,跟着那道士重新出了门才放开声说到:
“如今家里的事儿尚且没有全部平定,这孩子怕还要在道观麻烦仙长们些许日子,等着他母亲出来,再来接回,不知仙长……”
“这你大可放心,一日是养,一年也是养,不妨事的,说来能安顿好了再来接其实更好,到底出生时日短了些,孩子经不住来回的折腾,若是等着周岁再回去,怕还能更妥帖些。”
道士显然也是个周全细致人,说话也好,安排也罢,每一个甩出来都让人十分的暖心,那文士不禁又多了几分感激,直接给了个承诺说到:
“睿进来时看,道观屋舍依然陈旧,带到家中平定,孩子接回,睿必定再来清虚观,为道门出一分力。”
这是要帮着翻修房子啊!那真是没的说,美得很。道士立马点头笑道:
“可见道士这一门善功做的十分的划算,让居士破费了。”
温和,善良,体贴还风趣,这样的道士怕是没有人不喜欢,最起码这文士就相当的喜欢,所以一扫来时的客气疏离,也跟着笑道:
“不以善小而不为,我这也是善。”
都不自称睿了,直接上“我”了,可见这亲近程度上升的很利索啊!这边两人说的热闹,那头车夫已经打听消息回来,等着这边文士说话间隙,赶忙上前,附耳将自己打听的事儿一股脑的告诉了这文士,听到那一连串的人名身份,还有事情的详细,文士诧异的挑起了眉头,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那女牢中的婆子相助,这个倒是好说,县令有心,她们自是不会为难,搭把手也是在理,可那……十来岁的女娃,还有一个看热闹的妇人居然也能帮忙,繁花县民心纯善至此,真是不多见。”
十来岁的女娃?女牢帮忙?那道士隐隐听到这一句,立马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当时接孩子的时候,他也是问了些详细的,并且对那两个帮忙的也颇为赞赏,这会儿自然不吝啬多说几句好话。咳咳咳,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识那女娃的爷爷啊!老交情了,所以难得不顾自己那清冷的人设,多了句嘴,插话道:
“这也是我道家的缘法,那女娃你道是何人?那原是我道门还俗居士的孙女。早半年家中经历祸事,失了慈父依仗,又有老祖父和七个弟妹要照顾,那孩子……都以为能养家已是不易,孝顺本事的很,不想到了关键时刻,还能保持如此质朴善心,可见那孩子真真是个品性不错的。至于那妇人,是那孩子的邻居,也是个热心肠,邻里间很有些名声。你家遇事儿的时候,能遇上这样的臂助,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好人自有天助。”
道士这随时能扯到道门的本事也是绝了,可偏偏他说的严丝合缝不说,还条条都感觉特别的有道理,生生将道门的功劳扩散到了整个事件全程,这宣传工作做得,当个道士真是屈才了。
而这样的口舌,别说是那文士了,就是打听消息的车夫听了都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只觉得合情合理,配合着说到:
“老奴打听的时候确实是这样,那妇人邻里间都说好,那孩子也是竖大拇指的多,说那孩子明明是个女娃,却比男娃还强些,才十一二的年级,愣是挣钱将祖父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还领着弟妹们撑起了一个家,最是个有本事的。还有玄乎的,说是能猎花豹,还能帮守备营围剿山寨山匪呢!这家伙,老奴听着,差点以为是哪家勋贵武将门第出来的娃娃呢。不想竟是道门的子弟,那怕不是能和龙虎山的张家媲美?”
这夸大了啊,人家那是家传的天师,这没度牒的老沈家……即使道士厚脸皮也不敢扯上,所以只笑了笑,撇过了这一截,转头说起了那花豹和山匪的事儿来。去了最初的生疏和客套,道士其实也挺能八卦的,几下子的功夫,差点将沈依依的事儿说的和说书一般,听得文士对这沈家大丫好奇心大起。
“如是这么说,这倒是也能称一句奇女子了。还是如此于我家有恩的奇女子,哈哈,好,正好借着道谢之事,上门拜访一二。也好一窥这繁花县的地灵人杰。”
文士哈哈一笑,为自己的行程定下了新的内容,而沈依依这里……哎呦呦,恭喜了啊!吧唧,天上又要掉银子啦!
第42章 . 谢仪,交情 谢承睿坐在车里,掀起窗口……
谢承睿坐在车里, 掀起窗口的布帘子,看向外头细雪下,略显的有些冷清的街道, 心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瞧着快到贫民所在的县南街道了, 这才敲了敲车辕, 嘱咐那赶车的顾三道:
“到街口那食肆停一下, 我去吃口热的,借着这个时间,你去衙门女牢那边一趟,咱们家二奶奶还在那里要待一段时日呢, 多置办些用的上的过去,免得人受罪。另外给那两个帮过忙的婆子一人十两银子,谢谢她们当时的援手。”
听到他这么吩咐, 那顾三立马点头,扬了扬鞭的功夫,就将人送到了地方, 只是等着谢承睿下车,顾三猛地想到一个问题:
“三爷,您这……另外那两家不用老奴去?”
“那两家爷自己去。”
嗯?这怎么说的?这一样都是出力的,还分个三六九等不成?那两家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吧。值得让三爷纡尊降贵不成?
许是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谢承睿笑着摇了摇头, 见边上无人注意,便索性说了个明白:
“爷刚才不是不说了, 那两个婆子帮忙,那是县令有心相助的缘故,虽也是恩情,却不用都算在她们头上, 爷和路县令会另外计算,所以你去一趟,给十两银子意思一番足够。倒是其他两个,一个本是看热闹的且不说,无亲无故的,很是该谢,爷亲自上门,那是道理。而另一个更是要上心,且不说如此年级就这般有心,就光是他们家和道观的关系,也该多给几分体面。”
顾三在大家族里待了一辈子,即使如今谢家遭了祸事落泊了,可见识却依然不小,交际的圈子也算的上高端,所以只这么一点,他立马心领神会。
“确实,咱家孙少爷还养在道观呢,哪怕是为了孙少爷也该多给清虚观几分面子。他们的人就该多上几分心。”
看看,多明白,明白的谢承睿都点头了。
随后的事儿自然是吃顿暖和的,然后开始上门道谢。赵二婶子家不说,四色的礼物--点心,好酒,一扇猪肉,四匹细棉布,外带一个二十两的红包搞定,足够让老赵家满脸通红,反过来感慨谢家讲究的那种。
沈家嘛,档次再提高一等,点心那是六色的,好酒那是四坛五十斤的,猪肉这个省了,直接上了一头剥好皮子的整羊,细棉布?这个不够看了,十张上好的羊皮才是档次,最后的红包更是直接给五十两。看看,这档次够不够大气?
不说沈依依看到东西愣了一下,就是沈清明也感觉有些过了。连连推却道:
“如何能要你们这样多的东西,本不过是顺手而为,应该的。施恩不望报才是咱们这样人家该有的德行。再说了,我家孩子也没上手,就是烧个火罢了,这样一点子小事儿,若是拿了这样的回礼,让老朽如何承受得起。”
淡淡的几句话,谢承睿忍不住高看了沈清明一眼,这人果然是道观出身,和寻常百姓确实不一样,听着说话就知道是个读书识字的。眼睛一瞄,再看到那堂屋边上书房里,书桌上的书本笔墨,虽不知道那里头多是道经,却也心下又为沈家多加了几分印象。
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这一屋子的孩子一遍,特别是那几个大孩子的手,然后眼睛微微一眯。执过笔的人,手指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即使只是个孩子,食指上也会留下几许痕迹。而这一家子的人,哪怕是那女娃,也有写字的痕迹。这可真是出了谢承睿的意料了,所以他微微吐了口气,带上了几分歉意的说到:
“倒是我的不是,没打听清楚就过来了。”
嗯,这是要把礼物收回去?不会吧,这样干也太跌价了!沈依依心里忍不住想吐槽,眼睛却没往那人身上看,她到底年级不小了,即使贫民家没那么多的讲究,面对上层的文士,也忍不住下意识的规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