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黑灯瞎火的,还冻人的很,怎么就过来了?简大郎啊, 你爷爷身子可不怎么样,你就不该让他过来,有什么不能明儿再说的?”
这让简放怎么说?说其实自家爷爷过来也有他撺掇的份?那不能啊!所以他只侧头看了看自家老头,坐等老头自家开口。
别看简苍头总爱和自家孙子抬杠,闹得不行,可到了外头,特别是沈清明这样未来的亲家这里,却相当的给孙子挣脸。这边简放头刚侧过来,还没暗示点什么呢,他自己就开口了。
“半大的孩子还想给我这爷爷做主?美不死他。我说,你老头也别弄这些虚的了,我来就为了一个,今儿你家大丫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那外头的人嘴巴可没有几个是积德的。哪怕是为了孩子日子过得安生呢,也该有些举措才是。”
果然是为了大丫的事儿,沈清明皱起了眉头,垂着头,叹着气,踌躇半响,这才回到:
“嘴巴长在人家头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出去一个个的塞上抹布吧!算了,让他们说,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说几年。”
“你这不成啊,说确实不能说几年,可这名声落下了,以后想推翻可就难了,大丫眼见着岁数可快及笄了。”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这好办。”
简苍头一巴掌拍到了腿上,声音大的屋顶房梁上的灰都震了震,可见心里有多激动。确实激动,简苍头这会儿心里头想的是:哎呦喂,等的就是你这么问啊,可算是等到了,有了这么一句,这亲事……可不是我家上赶着求娶了啊,是相互需要,这家业不如沈家,也不用感觉低人一等了,多滋润!
“我今儿带着简放这孩子不就是给你送法子来了嘛,还记得上次我说的事儿不?要我说,只要咱们今儿敲定了,明儿我就能让媒婆上门,直接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如此一来这事儿最起码下去三成,你说是不是。”
简苍头脸上的笑容看的沈清明都感觉刺眼,合着我家出了事儿,你老头就这么高兴?虽然说听到简苍头依然愿意和自家结亲,不在意大丫的名声这一点,沈清明感觉很感动,也觉得这是个好亲家。可你这一脸捡便宜的表情,为啥就让他感觉那么想揍人呢?这老头莫不是对着尸体时间久了,连着和人打交道都僵硬了!太气人有没有。
当然他这也就是想想,这会儿什么都比不得沈依依的事儿要紧,能第一时间压下去些闲话,让自家孩子过得顺当,其他孩子将来不至于被影响了亲事,这一点上简苍头这老头干的却是挺得人心的。
所以沈清明不过是龇牙了那么一下,眼珠子往吃惊的沈依依那看了一眼,不等沈依依反应,就立马点了头。
“这本就是咱们说好的,不过是提前了些日子罢了,我这自然是点头的,简放这孩子我一直都喜欢,能当我孙女婿还是我挣了。倒是你这老头,今儿能来倒是意外的很,往日只觉着你爱胡闹,不想关键时候这么够义气。也算是我没白白的结交了一场,是个讲究人啊!若非你想的周到,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压下去呢。”
既然这法子行,沈清明也是那能曲能伸的,立马将刚才对简苍头的吐槽给压了下去,只捡着好的说。恰到好处的恭维了那么一句,又拉近了几分距离,让简苍头听得红光满面,看向自家孙子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嘚瑟。
这样的简苍头你别说,还真是意外的可爱,让刚开始说话还带着几分生硬的沈清明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并对沈依依将来的日子愈发的看好了起来。
这一老一小的,都是心思简单的,这样好啊!这样人丁简单,心思简单,大丫以后过日子也能简单些。咦,说起人丁简单……这简放定亲,那是不是也该和三婆婆家说一声?好歹那段家老大是他姑父吧!想到这个,沈清明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关照道:
“你明儿先去找段老大,将这事儿和他家说说。你家没有妇人,寻媒婆什么的,让三婆婆出面更妥当些。”
“对对对,这个是该和他们家说,他家老二媳妇娘家就有亲戚是做这个的,正合适不说,还能帮着压压闲言碎语什么的。”
说到三婆婆家,简苍头脑子猛地一个激灵,想到了更妥帖的地方,转头对着简放说到:
“明儿你出去巡街的时候,往大丫摊子那儿多走动走动,和你姑父他们也关照几句,让衙门么多看顾几分。这样一来,那些青皮什么的,即使有心想报复,也能多些顾忌。说来你也是个傻子,那是你未来的媳妇,你怎么就没多照看呢?若是早照看了,还能有这事儿?”
这话说的简放都冤得慌好不,若不是他日日巡街走过,你觉得沈依依那摊子能这么直咧咧的在那儿摆了这么些日子都没事儿?这次的事儿说来,不过是名分没定,有些个人没细想,觉得只是认识,不会帮着出头,又贪心胆大了一回罢了。
只是这话这会儿在这沈家,他却不怎么好说,到底先头亲事没说定,他这要说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不尊重什么的,对沈依依不好,也容易让沈爷爷觉得他心机太深。即使这会儿全是自己人,即使沈依依跟着他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
所以简放只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么一番的训斥,张张嘴,表示一下自己的无奈,然后低着头装无辜。见着他这样,沈清明一时也有为替他委屈起来,看了看一脸不讲道理表情的简苍头,反过来劝了起来。
“他忙乎衙门的事儿都来不及,哪能一直看顾着,这些日子大丫领着她弟弟们做生意能做的这么安生,已经是沾了大郎的光了,若非以往他多有照看,哪有这么些个清净日子过。”
看,这世道明眼人还是有的,沈家爷爷就看的挺明白。简放心下高兴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又往沈依依那边看,想看看她是不是也这样想。不想眼睛刚扫过去,就让大郎给察觉了,一个跨步,不动声色的就将他大姐给挡到了身后,看向简放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往边上扫,二郎几个也差不离都是这样的动作,一群孩子愣是将沈依依给围了个结实。
得,他差点忘了,他这媳妇是不错,可这五个大舅哥,两个小姨子,从人数到行动好像更不错,看看这一溜防贼一样的眼神。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不用说他心下都有数了,今儿之后再遇上这一群,怕是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在这些孩子眼里,自己怕已经成了抢他们大姐的坏人了吧!
简放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讪讪的转头,重新装起了乖巧,却不知道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上座的沈清明看了个一清二楚。微微带着几分笑的神色下,心又是酸涩难耐,又是好笑安心。
他欢喜着孩子们的团结,失笑他们孩子气的防备,也欣喜简放对自家大丫的看重,同样的,对于自家这能干的大孙女,这么早就定下了人家,即将出嫁感觉到了不舍。可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沈清明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有一点,即使自家孩子这定亲的事儿再仓促,再有什么现实问题,有些该说的,该做的,他也不能省了去。结亲什么的,其实和做生意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先小人后君子,永远都是和谐的第一要素。给人排八字什么的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结亲不成反成仇的,他可不想成了笑话。想到这个,沈清明转头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不过说定归说定,简苍头,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我家大丫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是那苛刻的,孩子的嫁妆已经开始攒上了,必定不会丢了两家的脸,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要再留三年,简苍头这个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啊!我家正好趁着这时间多攒些家底,合适的很。”
“那这走礼的事儿……”
“你放心,场面,必定场面,我知道你的心思,场面越大,大丫越是体面,大丫体面撑起来了,那闲话就会越少,这个我懂。”
能结交这么些日子,相互走动如此频繁亲近,这两个老头性子自然是有些雷同的地方,思维也能跟上的。所以啊,你看,这熟人结亲的第一个好处来了吧,有些事儿不用你说透,人家就能顺当的接过去了!这舒坦的啊!沈清明的高兴的露出了今儿晚上第一个最真心的笑容。
“好好好,有你这么说,我这心就定了。”
定,定什么定,你们问过我了吗?沈依依从头懵到脚,到了这会儿人才反应过来,合着自己这么的就给订出去了?这么速度,你当是神州飞船啊!
第49章 . 忌讳、商议 沈依依很想拿出婚姻法甩人……
沈依依很想拿出婚姻法甩人一脸, 维护一下自己的权利,可惜这只能在梦里。现实是她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好在人选是认识的简放,没缺胳膊少腿, 身高体型也算合格, 勉强还能算是公务员, 基本条件挺好。比常规操作的盲婚哑嫁, 卖闺女之流不知道强了多少。所以识趣的沈依依还能安慰自己说:咱们这也算是先婚后爱的言情流,不算太难接受。然后该洗洗该睡睡,忙乎自己的去了。
她的这种默认的态度让观察她的沈清明心下也十分的高兴,觉得自己这爷爷当的十分的开明大度, 为大孙女选了个她中意的,色色俱全的好亲。而心里高兴了,这办起事儿来自然越发的痛快。而他痛快了, 那边简苍头自然更要挣脸了。
亲家什么的,从说亲开始,那其实也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关系到以后两家谁说了算的大方向,在目前沈家家业比简苍头家更宽裕的情况下,作为男方,你说简苍头能轻易的认了怂?那绝对不能,不然当初他也不至于等不到第二天, 黑天瞎火的就往沈家去说亲事。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能占个讲人情的道义高度?
所以简苍头的操作那是相当的招摇,不但是将段家老大这个过了期的女婿给扯了过来做主劳力, 连着三婆婆都没放过,充分借用了人家娶过三个儿媳妇的丰富经验,将自家过三书六礼等需要的物品采购任务给丢了过去。就这知人善用的水平,老实说, 比一般的小官都不差了啊!
不过简苍头这里安排人安排的是痛快了,利索了,可闲话也跟着来了。什么?沈家大丫?不,这会儿不是这个了,而是三婆婆置办喜事儿物品的资格问题,引发了周围邻居的八卦热潮。
“简苍头,你让三婆婆给你家置办喜事儿的东西?”
这是简苍头家隔壁,哦,也是三婆婆家一条街的邻居老头过来闲话的内容,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不管交情怎么样吧,反正知根知底是一定的,有什么话,也愿意多嘴说上一二句,他这从根子上说,还是为简苍头着想的,觉着他一个老头领着个孙子活的不容易,难得有添丁进口的事儿,怕犯了什么忌讳。
只是他这好心没得了好报,看看,简苍头眉头一挑就反驳了起来。将他和自家孙子抬杠的水平用到了这邻居身上。
“怎么了?不成啊!虽说我闺女早亡,可那好歹也是亲家,帮忙不过分吧。”
“嗨,你个老小子,我哪里是说这个,你得想想,那婆子做的是什么活计。”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谁和你说你闺女什么什么的了。邻居一脸的无奈,这简苍头往日守着义庄的时候挺沉默寡言的,怎么如今辞了那活计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性情一般?总爱噎着人说话,真不是个可爱的老头。
“嗯?怎么说?”
看看这小白眼翻得,邻居差点气的不说了,只是终究顾着邻里间的交情,喘了口气,这才继续道:
“纸扎铺子干什么营生的?那做的全是死人的生意,是丧事,你这喜事儿……怎的也不嫌晦气。”
“晦气?这有什么可晦气的?我倒是觉得喜气的很呢。”
嚓,还不如刚才就走呢,听听这话说的,邻居也气了,挑衅道:
“喜气?来来来,你给说说,怎么个喜气?你这老头,莫不是昨儿吃酒没喊你,存心和我抬杠不成?这丧事能喜气,我酒壶倒过来,三日不沾。”
“怎么不喜气了?喜事儿和丧事儿一掺和,那就是喜丧,看看我这岁数,快六十了,若是能活到七十混个喜丧的资格,看到重孙子出生在死,是不是个喜事儿?”
喜丧还能这么解释的?邻居明显有点懵,半响才失笑的点了点简苍头,说到: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何必在做什么恶人。只要你自己觉得妥当就成。”
哎呦,这就不对了,你这说的像是他不领情不知道好歹一般了,那怎么成,简苍头忙一把拉住了邻居老头的手臂,舔着脸说到:
“你想想我家这情况,不找她能找谁?难不成麻烦你家?那我可没这个脸,你家那事儿可比我家多多了。也就是他们家,好歹是亲戚,那沈半仙和她也认识,买卖也有往来,走动说事儿也容易不是。”
要这么说倒是也在理,都是亲家,还都认识,办事儿确实更容易些,从这角度说,这人选还真是不错。最重要的是,想想沈半仙家的职业……好吧,那半个道士的人家,对这也没他们这样寻常百姓家讲究,确实合适。
想到这些,那老头也跟着点了头,表示了一下赞同。
“也对,不过也就是你们两家,往日里做的都是积阴德的事儿,对这上头是少些避忌,别家是不敢的,所以啊,简苍头,你那什么喜丧的,也就和我说说,外头可别瞎嚷嚷了,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别人?别人我管他们做什么,也就是你,咱们老邻居了我才愿意和你叨叨几句罢了。”
得,这说的好像和他抬杠还是看的起他了不成?老头一甩袖子,没好气的瞪了简苍头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
老头变得不错,和这样的人做邻居其实也挺好,最起码日子热闹。
感觉热闹又亲近的邻居转头就忘了刚才简苍头怼怼的事儿,小声的和他说起了外头听到的八卦,比如沈家大丫的名声啊什么的,免得自家邻居因为近来忙碌,忽略了这些个事儿,顺带的还说了几句自家帮着辩驳的话,一时这两老头越发的亲热了,这关系处的,让刚下了衙回来的简放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自家爷爷往日和隔壁邻居好像不怎么往来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难道往日自己忽略了老头?让老头孤单了?要不给他再寻点别的事儿忙乎忙乎?
就这么两老头闲话的功夫,得,一个转眼,简苍头又得了一份他家孙子的另类关心,从第二天开始,衙门仵作开始上门了,事儿还特别的和简苍头的胃口,那就是询问义庄祭拜的规矩等等,让简苍头忙并乐呵着。
就在沈家简家忙乎的时候,新村那边的伤兵们渐渐的也知道了这两家要结亲的事儿。所以喽,某一天的傍晚,这几家就又聚到了一起,说起了是不是该帮忙,甚至送点礼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