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抿了抿唇，眸子微垂，没作声。
提到沈季北，冯婶想到另一件事，“诶，烟烟，沈先生的手包扎了吗？”
“？？？他手怎么了？”宋烟惊讶的问。
“你还不知道啊？我当时看他送你爸上救护车的时候，左手手背都在渗血珠子，估摸着是背你爸爸下来的时候，在一楼铁门框上剐蹭到了。” *
在门框上剐蹭到了，那个铁门框十分破旧，还生锈了，几个小时过去了，这人也不知道去处理一下吗？
冯婶看宋烟脸色很不好，连忙道，“烟烟，你也别自责，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大家一心都在你爸爸身上，沈先生自己只怕都没在意。”
宋烟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冯婶，我爸住3016病房，您先过去，我有点事。”
宋烟从医院住院部出来，直奔医院旁边的大药房买了消毒水和棉签，还买了一卷纱布和胶带。
外面的风刺骨的寒冷，宋烟拢了拢衣服钻进医院住院部。
沈季北站在走道尽头讲电话，只留一个挺阔的背影，他的电话打了很久，接二连三。
宋烟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她的注意力在他的左手上，只是他的左手全程踹在西裤口袋中，什么也瞧不见。
等沈季北讲完电话，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沈季北转身，就见宋烟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双手撑在两侧，垂着脑袋，一双脚很无聊的点着地砖。
沈季北深色的眼眸染了几分温和，收起手机，举步走向宋烟。
“怎么出来了？”沈季北在她身边坐下。
宋烟收腿，规规矩矩的坐好，瞅着沈季北插兜的左手说，“把左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季北先是一愣，然而想起了点什么，明白宋烟要做什么。
他眉角微挑，嘴角有笑。
之后，在宋烟严肃不能再严肃的模样下将左手伸向她。
沈季北的手确实受伤了，比宋烟想象中的严重多了，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两处很严重的伤口，剐蹭的口子很深，尽管结痂了也还是触目惊心。
第十七章 沈季北的礼物。
宋烟眉心皱了又皱, 握住沈季北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腿上，拆开消毒水和棉签。
“消毒水的感觉会有点刺激，你忍一忍。”那两处剐蹭严重的位置，宋烟仔细看了看结痂的里面还有铁灰, 必须清理掉。
“嗯。忍得了。”沈季北应了声, 眸子落在宋烟的侧脸上, 她很专注的替他出来剐蹭伤口, 她的皮肤很好, 很白。脸上没有丝毫瑕疵，脸颊上细微的茸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在白色的灯光下整个人都很温柔。
消毒水浸在手背伤口时, 沈季北冷吸了一声, 手背微抖。
“很疼吧？”宋烟顿了顿手上清理伤口的动作，抬头看见沈季北锁紧的眉心。
“还好。小问题。”沈季北直了直背脊, 平放右腿上的手抓了抓西裤, 闷声说。
宋烟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某人明明疼得要命, 还故作轻松装深沉。
宋烟清理伤口的动作很轻，一边清洗伤口还一边低头轻轻地冲伤口处吹了吹,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沈季北的手背蔓延周身，那种锥心的疼痛倒是减缓不少，心却十分浮躁。
伤口清理干净，宋烟用了纱布简单包扎了下, 她抬头看向沈季北，眼中情绪复杂，“沈先生， * 今晚谢谢你, 还让你手受伤了。还有医疗费跟胡教授的事情，谢谢你。”
“还有呢？”沈季北淡淡地说。
“？”宋烟没明白沈季北寓意所指。
“今晚的医疗费你不该说说？”沈季北语气冷冷的，他又添了句，“还挺多的。”
宋烟确实准备跟沈季北谈医疗费的事情。
宋烟听沈季北这么提，她神采飞扬，“是要说的，以后我按月支付给你，沈先生你看这样怎么样？”
沈季北瞧宋烟那高兴的小模样，格外不爽，不咸不淡的说，“不怎么样。”
“？？？”宋烟没懂。
“就这样吧。”沈季北又不耐烦的丢了句。
宋烟觉得沈季北这会有点古怪，又说不上来，她点了点头，“好的，沈先生，你把银行卡账户给我一个。”说着拿手机记录。
沈季北拧眉，“你现在找我要银行卡账户，我也记不住啊，我的手机号是我的v信，你加我。”
宋烟认为非常有道理，她从通讯录复制了他的号码，加好v信，“好了，你验证一下，以后每个月我都转账到v信。”
“嗯。”沈季北低头验证。
沈季北通过v信，宋烟长吐了一口气道，“沈先生，今天真太谢谢你了，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太耽搁你了。”他接听了那么多个电话，肯定很忙。
沈季北轻‘呵’一声，笔直的背靠向椅背，一双长腿交叠，冷眼瞥着她，酌几丝很很不畅快的笑，“事情办妥了，宋小姐是准备卸磨杀驴了？”
“...”
这是什么定论，她是怕耽搁他时间，怎么就变成了‘卸磨杀驴’？
宋烟佯装浅咳，“沈先生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又不是‘驴’。”她那个‘驴’字特意说得很小声。
“...”沈季北。
宋烟怕沈季北生气，立即扬高分贝，“沈先生的好我会铭记于心，我也是怕耽搁你忙工作上的事。”
沈季北原本那点儿不爽的情绪被宋烟这么一闹全部散去，他长臂舒展的排在长椅背上，低声笑道，“大晚上的我去哪里忙工作？嗯？”
“...”宋烟脸颊莫名染了一丝绯红，沈季北的声音太过于诱/惑和故意。
沈季北正了正色，“没什么大事情，公司离我一天几天的不会怎么样。刚刚那几通电话是我大学的几位校友，他们对你父亲这种状况做了一定了解，年底正好是我们高中校庆，其中一位会回来，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们，把你父亲的具体情况跟他们讲一讲。”
宋烟一双大眼不可思议看向沈季北。
她以为沈季北在忙工作，他听那么多电话是为了她父亲病情在联络？
宋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被沈季北淡淡地嗓音抢了先，“谢谢的话就不必了说了，短短几十分钟我听你说‘谢谢’都听麻木了。所以，你要努力赚钱。”
“嗯。好、好的，我一定会努力还钱。”宋烟抿了 * 抿唇，沈季北现在给了她一个治疗父亲的希望，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抓住。
这会，宋烟很感动，各种情愫涌入心头，眼圈酸酸的。
宋烟说的这话，都很不中听，至少沈季北不喜欢听。
在看到她小鼻子红彤彤的，眼眸雾蒙蒙的，沈季北只有心疼。
沈季北挪了挪位置，挨宋烟很近，他低头在她耳边温柔的哄她，“别哭了。到时候哭瞎了，没办法赚钱，我找谁要账去？我是不是还要先把你眼睛治好，再让你继续赚钱还我，我不是血亏？”
原本心里堵得慌的宋烟听沈季北这么一说，破涕而笑，心里乱七八糟的情愫都散开了。
沈季北看她笑了，深色的眸中也多了几分笑，然后就看见冯婶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先进去照顾你爸爸，我们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宋烟。
他们的事——宋烟莫名就想到了白天在图书馆，那个吻。
宋烟晃了晃脑袋，赶紧起身冲冯婶的方向走去。
冯婶接到宋烟立即拉着她说：“烟烟，赶紧进去粥喝吧，都糊一块儿了该不好喝了。”
然而目光落在跟在宋烟身后的沈季北身上，和气的笑道，“沈先生你也还没吃东西，要不嫌弃的话也一起喝点粥吧。”
“好。求之不得。”沈季北彬彬有礼的微颔首，淡笑。
冯婶微陷的眼窝都是笑，对沈季北这个人越看越满意。
宋烟盛了一碗粥给沈季北，轻声问，“你自己可以吗？”
沈季北皱了皱眉，叹声道，“除了没法端粥碗，手会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宋烟盯着沈季北，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在装可怜。
宋烟没说什么，冯婶笑着说，“烟烟，你喂沈先生吧。他手确实不太方便。”
“冯婶都是小问题，不碍事。我自己来。”刚刚和宋烟那样说也就是逗她玩，她自己折腾了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哪里能真让她喂。
冯婶听得开心，忍不住问道，“沈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宋烟要是有了个依靠，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她看这位沈先生人品还不错，无论是个人气质还是谈吐举止都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家世太好，冯婶又觉得不适合，怕宋烟受委屈。
“冯婶，我做一些小本生意。”沈季北脸不红心不跳道。
宋烟没差一口粥呛到，小本生意？把国资叫做小本生意？他好意思么！
宋烟抬头冲沈季北的方向盯了好一会，沈季北都没看她，似乎在认认真真的回答冯婶的问题。
冯婶一听生意做得不大，舒了一口气，笑容更深，给沈季北用勺子勺了一小块排骨，“来，沈先生再吃点排骨。”
“沈先生这是我自己做得榨菜，你尝尝。”北城本地人都不怎么吃辣，“你能吃辣吗？”
“我不忌口的。我母亲偏爱辣，我们家都习惯吃辣了。”沈季北正襟危坐，仔细回答。
“挺好挺好的，烟烟也 * 爱吃辣。”冯婶笑着说。
沈季北淡笑地看向宋烟。
正巧宋烟也在看他，两人眸光在空中对上，沈季北冲她挑了下眉。
宋烟莫名一慌，低头一勺一勺的舀粥喝，睫毛不受控般扑闪了好几下。
次日，机场同事得知了宋父在医院的事，下午，李副组和陶佳代表同事一起过来送慰问。
在病房一会，李副组把宋烟拉到一边，从手提包里取了很厚一瞥用包裹的红布现金，塞宋烟手里。
宋烟还没来得及拒绝，李副组一把按住宋烟的手背，“别急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的性子要强，什么都想自己独自撑着，不想麻烦别人。但这次意义不同，是我们自己的一份心意，你收的是我们的心意。我们知道这点钱，对于你父亲的情况来说微不足道，但我们也希望能为你父亲尽一份绵薄之力。。”
宋烟眼泪不争气的滚了出来，吧嗒吧嗒往下掉，声音颤抖得说不出话，哽咽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李姐，我明白这是你们的心意，对我来说不是微不足道而是太重了。大家赚钱都是不容易，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副组拍了拍宋烟的肩，“你还不知道是，这次你们组的何组长主动割了肉呢。”
“所以你要是拒收，她又要碎碎叨叨的大半年，说不定更久。”李副组语重心长，“别说不收的话。这些都是大家对你的心意，该收的就收着，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的地方还多。”
宋烟撇过头，擦眼泪。
她一直都知道何组长就是嘴毒，爱贪点小便宜，其实很人好，对她很好。
“你呀，高级安检备考的事情也别落下，你也知道我这个肚子没几个月就要蹦出来小崽子了。谭主管的意思，会在你们这群人中提一个副组上去顶替我。”
“提人上去？那你怎么办？”他们这份工作也是吃青春饭的，三十岁之前如果没爬到管理层去，尤其是将面临结婚生子的女职员，基本是职业生涯终止。
运气好的和有关系的会被调走，运气不好的没关系的都会被各种挑刺，最后你自己不得不离开。
李副组拍了拍宋烟的手，小声说，“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悄悄跟你说，我生完小孩要转后面管理部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管理部这是对他们前段的安检员来说是最渴望的去处。
李副组：“我们几个组长都私底下说，你们这几个当中无论是资历还是工作能力，你机会最大，好好加油，我们看好你。我们先回去上班了，照顾好你爸爸。”
“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宋烟抽了抽鼻子。
“当当当——”临走前，陶佳跟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银行卡在宋烟眼前晃了晃。
“你想干什么？”宋烟挂着眼泪笑问。
“当然是投资啊。”陶佳扬了扬小脸。
“你不要乱来，我不会收的。”宋烟哪里会 * 不知道她的心思。
陶佳‘啧’一声，“我跟你说哦，我这可不是给你的。我这叫做投资，等你以后赚大钱以后是要加倍还我。听到没，你要是拒绝就说明，将来发达了不想带我。”
宋烟看着陶佳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滚了下来。
陶佳故作惊讶，“哎呀，不得了啦！同事两三年了，烟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行，我必须要拍个小视频传网上去，曝光你，那样我肯定能增粉！”
陶佳说罢还真拿手机怕，宋烟一把握住她的手机，笑了，“你讨厌啦。”
陶佳‘哼哼’两声，“知道我的可怕了吧。知道就赶紧收下。”
宋烟盯着手里的卡，“卡里面不会是你全部积蓄吧？”
陶佳：“嗨，哪有那么夸张啦，一点点啦。”
“...谢了，陶陶。”宋烟抱了抱陶佳。
“好啦，别搞这么煽情，我可是直女，你虽然长在我的审美观上，但也别妄想把我掰弯。”
宋烟破涕而笑，“知道啦，你帮我跟大家说声谢谢。等我爸情况稳定后，我请大家吃饭。”
陶佳笑了笑，“好我们等着。那我们先走了，不然何仙姑又该哆哆哆个不停了。对了，你不用急着上班，好好照顾叔叔。这次何仙姑终于做了回人，给你搞了个病假不扣工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