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妍看看大桶以及装着各种坚果果肉的小碗,说:“您这些能做多少份儿,我全要了。”
不多时,彩采街出了奇景。
成群结队的小孩子来摊贩这里领免费雪花酪。
他们咯吱咯吱地笑,说着家乡话,还有人模仿大爷的吆喝,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梁程澄像是义工,负责维护秩序,分发雪花酪。
她搞不懂女神这是干什么,可女神说什么都对,照做就是。
辛妍拿手机录下这段混合的声音。
差不多了,正要收手机,又听哪里传来孩子的尖叫痛哭。
“哪儿来的皮崽子?我衣服新买的,叫你家大人来!”
女人看看沾满雪花酪的衣服,咬牙切齿,狠抡了几下小孩儿的背,小孩儿哇哇大哭。
“哭!叫你哭!叫你家大人来,赔我钱!”
“啊——”
“赔我……”
脚底飘来几张红色纸钞。
“够吗?”
女人傻眼,好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天上掉钱。
辛妍拉过来孩子交给梁程澄,漫不经心把钱包扔回爱马仕。
“你是这孩子家大人?”女人瞧她派头大得很,气势缩了缩,但不忘蹲下捡钱往口袋塞,“管管你家孩子哇!快跑什么?”
辛妍红唇微扬,语气冷淡:“拿了钱就走。”
女人走后,卖雪花酪的大爷过来拍拍小孩儿脑袋,又给了他一杯新的,小孩儿抹着眼泪儿不哭了。
“这些人不是我们镇的。”大爷说,“就上个月来的。好家伙!可横呢。姑娘,你刚才露了财,可小心着点儿。这群人黑着呢。”
辛妍感谢大爷好言相劝。
不过,她待到晚上也就走了,他们想找她麻烦也找不着。
*
傍晚。
雷卓兴奋而归,说是拜访的那位老人手艺了得,全国估计没几个人还会。
辛妍替他高兴,被问及灵感的事,她说确实有点儿想法。
两人顺势聊起工作就忘了时间,回过神时,天已经黑透。
梁程澄不声不响吃了一个糍粑一根烤肠,还想尝尝串串香。
“留这儿吃晚饭吧。”雷卓说,“这里有家餐馆家常菜做的不错,尤其炸河虾,很香。”
梁程澄两眼冒光,萌虎点头。
辛妍见她这样,也不好推脱学长好意,只好同意。
满桌的家常菜,大家吃吃喝喝。
辛妍忘不了“唾沫溅拉面”那一幕,实在没胃口。
可大家都吃,她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于是尝了尝招牌菜——炸河虾。
“辛 * 妍,我听说你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
辛妍生吞下河虾,点头道:“两年前结的。”
雷卓喝着啤酒像是在回忆什么,良久才说:“你说,这人要是永远不用长大,永远保持活力该多好啊。”
谁说不是?那得省多少保养钱。
“学长,你这话可不像大导演。”她笑道,“想转行去少儿频道啊?”
雷卓也笑了:“少儿频道也不错呢。来,难得聚聚,我补上那句百年好合。”
辛妍抿茶回敬。
夜色越发浓稠,风哗哗哗地吹。
团队里有人会唱民谣,抱着吉他唱青春,听得人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辛妍起初也跟着听。
听着听着,炸河虾和茶水在胃里相遇了,并且起了化学反应。
她借口出去打电话,问了餐馆老板娘卫生间在哪儿。
“茅房呗?”老板娘走到门口往外指,“瞧见没?亮灯的那个。不过里面黑,我借你个手电筒哈。”
辛妍无语,谢了老板娘一句,往民宿赶。
梁程澄吃饱喝足,不见姐姐,发微信问她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她刚从卫生间“死里逃生”,一边发誓再也不来这地方,一边回消息说马上回去。
彩水镇的人作息比较古早。
这会儿不到八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基本实现进入梦境。
辛妍走在一条长长的土路上,高跟鞋艰难地保持平衡。
昏暗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低头拿手机时,瞥见身后还有一道长影,见她停了,也停了。
想起之前大爷的提醒,她嘀咕不会这么倒霉吧?
辛妍起了身鸡皮疙瘩,一边翻梁程澄电话,一边快步向前。
没走两步,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第17章 . 人间 “别哭了。”
临近九点,佣人来问是否用宵夜?
段闻萧翻阅着数据报表,没抬眼,说了声“不用”。
佣人作势退下,他目光微微一顿,又问道:“太太回来了吗?”
“还没有。”
佣人走后,段闻萧摘下眼镜,仰头捏了捏眉心。
九点的钟声响起,他望过去,刚舒展的眉头又轻蹙了下。
思忖片刻,段闻萧拿来手机。
屏幕刚刚亮起,一个陌生号码先打了进来。
*
镇派出所。
不大的办公室内人满为患。
墙边的长椅上躺着请求警察同志让他歇会儿的小偷,呼噜打得震天响;哭诉孩子爸成天玩牌的孩子妈和儿子哭出一台激情二人转;负责调解的大娘,苦口婆心劝一对小夫妻不要离婚,说到后面给自己说哭了。
辛妍身在其中,身上穿着居委会大妈借她的防寒服,头上顶着摘不干净的鸡毛。
这感觉,amazing。
“赔钱!”
对面的男人拍桌子喊,警察同志一记眼刀过去,男人闭嘴。
“赔什么钱?”梁程澄问,“你给我姐姐害成这样,还找我们要钱?应该我们找你赔偿!”
男人戳戳自己的脸,疼得露出一口黄牙:“这就是证据!你瞧她给我打的!”
时间倒回两个 * 小时前。
辛妍被人捂住嘴后,第一反应就是用高跟鞋狠狠碾压男人的脚。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一松开劲儿,辛妍跑走。
她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男人追。
两人来到一户敞着门的人家。
辛妍试图让户主出来帮自己,可也不知道彩水镇的镇民吃什么睡眠质量这么高?叫了半天没叫来人,倒把鸡窝里的鸡叫醒了。
于是,辛妍和男人在鸡窝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闻鸡起舞”“鸡飞蛋打”。
最终,户主惊醒。
“赔钱的事待会儿说。”警察喝口铁观音,“先说说你俩为什么起争执。”
梁程澄忙道:“警察叔叔,这还用说吗?这男人这么猥琐,一看就是……”
“你说谁猥琐?”男人指着辛妍喊,“明明是她!一脸妖精相,勾.引我不成就冤枉我!警察大哥,我是冤枉的。”
梁程澄瞧男人这张脸就反胃:“你照照镜子去行吗?你这是诽谤!我有权利……”
警察同志叫停。
现在这帮小孩儿受电视剧影响,动不动就权利义务的,懂什么?
“这位姑娘,”警察看向辛妍,“你来彩水镇干什么?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辛妍脸上的妆也花了,蓬头垢面,身上沾了鸡屎,臭气熏天。
但她腰挺得笔直,说:“一位女性遭受到这样的事,你们警察不去逮捕罪犯,而审问受害人,不觉得可笑吗?”
警察同志说:“我们的工作首先得了解真实情况。”
了解什么了解!
真实情况就是这个男人差点侮辱了她!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狼狈落魄,更别说受这样的委屈,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要经历这样的事?
“大哥,她说不出来。”男人挑眉,“就是她勾.引我。不过,我这人有气量,她把钱赔了,我放过她。”
周围有些妇女瞧着辛妍,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们做梦都不敢想。
心底的嫉妒滋生出恶意,她们议论着什么不检点、狐媚子,甚至还有人说她裤腿露脚踝就是故意想招男人。
辛妍强撑的镇定将将崩盘。
就在她要起身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不小的骚动。
保镖打开门,其他保镖涌进来开路,黑压压的一片顿时镇住全场,所有人不明觉厉,下意识让开。
陈崇推着段闻萧进来。
男人还是那张冷脸,目不斜视,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辛妍见了他先是一愣,之后马上背过身。
“你们什么人?这里是派出所,你们……”
段闻萧看都没看,来到辛妍身边。
轮椅停下,辛妍还是没回头,肩旁却压抑不住微微发抖。
“小妍,我来接你回家。”段闻萧说。
辛妍想削死他!
他怎么来那么晚?车库停着那么多超跑是为了占地的吗?
这里的人全都欺负她,一个丑的比意识流还意识流的流氓骚扰污蔑她!她还掉鸡窝里了,里面又臭又脏,恶心死了……
段闻萧握住她的手。
佣人上前为辛妍脱 * 掉防寒服,披上羊绒大衣。
“警察同志,您好。”
陈崇颔首道:“这两位是辛女士的律师,全权代表辛女士。我方坚决不同意和解,一切走法律程序。”
警察愣了一阵儿,这电视剧情已经搬到现实里了?
他接过律师函以及……一摞文件。
“作为合法好公民,除去捍卫自身权益,也应当履行义务。”陈崇说,“这里是张强近五年的犯罪记录,以及近两年的犯罪行为证据。上面有他妻子的证词和手印。”
张强目瞪口呆,蹿起来喊:“你们是谁?这是……颠、颠啥来着?反正你们冤枉我!”
陈崇不再废话,交由律师处理。
梁程澄这下也出了口气,理直气壮:“你欺负我姐姐,罪有应得!”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
这些人看得出段闻萧不是一般人,不少刚才妄自非议辛妍的人默默低头,争当隐形人。
“小妍。”段闻萧捏捏她的手,“我们回家。”
辛妍背着身深吸一口气,一迈步,脚踝一阵刺痛。
段闻萧扶住她,“伤到脚了?”
“……”
滚鸡窝时扭了一下。
段闻萧瞧着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头,扶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片刻,吩咐保镖:“扶太太上车。”
*
回去路上,车内安静如鸡。
雷卓打来电话。
他和团队里的哥们儿喝急了几杯,晕晕乎乎睡过去,知道这事时,辛妍已经离开。
“没事,学长。”辛妍声音很低,掩盖住鼻音。
雷卓自责:“实在对不起。我请你来帮忙,没有答谢就算了,还叫你……你没受伤吧?我听说你掉进……”
辛妍皱眉,段闻萧这时夺走手机。
“感谢你对我太太的关心问候,她现在需要休息。”说完,挂断电话。
车里重回安静,也依旧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鸡屎味。
辛妍一言不发,闭着眼入定。
段闻萧打量她几次,最终还是没说话,只让司机放音乐。
“不想听。”辛妍说,“吵死了。”
段闻萧:“……”
那就只能继续沉浸在鸡屎味的安静中。
陈崇坐在副驾驶,眼观鼻鼻观心。
段闻萧接完电话,立刻让他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尤其是骚扰辛妍的男人。
段闻萧一刻没有耽误,让女佣人带着衣服,让管家叫家庭医生待命,甚至,还叫厨师煮粥、做甜品。
上车时,陈崇已经掌握大致信息。
他问:“段总,这个男人要怎么处置?”
段闻萧没说话,只看他一眼,他就明白:张强的余生应该是要在牢里过了。
*
车子停在倾月水畔地库。
辛妍歘地睁开眼,手刚碰到开关,手腕被握住。
“你的脚还想不想好?”
辛妍忍了一路自己身上的鸡屎味儿。
要不是她真的太年轻太富有,光明未来还在眼前,她早跳车了。
现在她就想赶紧回去洗澡,不想佣人管家见她这幅样子,这难道还不行吗?
火气瞬间点燃。
“好不了就好不了,正好和你凑一对瘸子夫妻!”她喊道,“ * 也算海城里的一景儿了!”
段闻萧不言语,也没有松手,直到保镖过来搀扶。
辛妍:“……”
她发威,他拿她当hello Kitty。
气炸的辛妍进了房间就将人统统赶出去,锁上门,不许人进来。
她往浴室蹦跶,又停下,想着是不是该先去镜台那里喷香水?她真的受不了这味道。
犹豫间,房门打开,佣人和医生排队进入。
“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吗?我叫你们不许……”
佣人说了声“得罪了,太太”,过去控制住辛妍,让医生帮她看脚踝上的伤。
“别碰我!”
辛妍情急下没了分寸,差点踢到医生。
段闻萧绷起脸,严厉道:“辛妍,你的教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