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是昆布上神,他径直跑到天帝面前,“噗通”一声跪地。
这番作态倒是让其他仙人们呆愣住,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天帝亦是不喜大好的时光被满身臭汗的昆布上神打搅,他不悦的说:“你这是作甚?起来说话。”
昆布上神跪地不起,神色凝重,低头谢罪:“臣辜负陛下厚爱,未抓到作乱妖魔,朗山没了。”
朗山没了。
这四个字便如钟鸣不断在众仙耳中回荡,他们自发让到边上,将最中央的位置空出来给昆布上神。
所有人都站着唯有昆布上神跪着,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耻辱。
天帝抄起酒盏便往昆布头上扔,他怒道:“朗山没了,什么叫朗山没了!”
轩瑶心情沉重,朗山每百年 * 招收五千学子,原是为了天军营做储备,却不料摊上这样的事。
按照奚黄的说法,能逃走的都逃了,那没能逃掉的呢,怕是不在少数吧。
方才还欢声笑语的莲池边,此时气氛无比沉重,众仙低首为无辜死去的小仙哀悼。
昆布上神振振有词:“臣已派仙兵清点亡故学子人数,其余仙兵臣分派去其他学府镇守,应不会再有伤亡,只是……”他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你昆布上神何时这般扭捏!”天帝正在气头上,没空跟他打马虎眼。
昆布上神继续说:“此次动乱,妖魔早便预谋好了今日行事,屠杀过后立即撤退,毫不恋战,这风格倒是和当年那位……”
天帝面色一沉,定定看着昆布上神,眼神晦暗不明。
立时便有持不同意见的仙人站出来:“昆布上神要说的是当年那位魔君?魔君早已身故,都不知道去哪儿投胎了,怕不是有些人太久不打仗,剑生锈打不过小妖,让死人背锅吧。”
轩瑶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这位仙人,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张脸,观他冷嘲热讽的架势,估摸着多半与战神有仇。
只是,他们提到了魔君……
轩瑶心里五味杂陈,原书中魔君确实是在天后寿诞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出场就杀了天帝,倒是没有提起朗山之事。
可即便朗山之事不是魔君所为,他确实也快出现了,届时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轩瑶不知,也不敢去想,看向天帝面前跪着的昆布上神时难免埋怨,若不是他挑起战事,如何会有今日的局面!
战神素来雷厉风行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的行事风格,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仙人,这些仙人得着机会就联合起来参他一本。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当加派人手去把那逃走的妖魔捉回来,若是战神有心无力,大可以明说,我堂堂天界也不是只有战神这一位上神。”
还有不少人惯喜欢来事儿的,顺着那位仙人的话阴阳怪气道:“我瞧着仲芜仙人胆识过人,器宇不凡,应该也能胜任。”
这话摆明了就是想让昆布上神难堪,先不论仲芜是否真有这个实力,将堂堂战神与一位刚封仙位的仙人相比,着实憋屈。
昆布上神面色铁青,他朝仲芜低低看来的目光仿佛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仲芜恍若没听见众仙的话语,他亦不在乎昆布上神的目光,淡定自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取出他那乾坤宝扇,轻轻的扇着。
直激得天后又连连传音警告他。
他微微笑着挑起半边眉,一一扫过众仙的视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如此紧要关头自然也没人关心仲芜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原本提起他也不过就是为了打昆布上神的脸。
谁让仲芜刚巧今日封官,刚巧他说自己无父无母无靠山,刚巧他得到了所有仙女们的青睐,又刚巧他拿一大篮桃花对昭锦“献殷勤”。
那么多的刚巧让他封官 * 第一日风光无限,难免会引起其他男仙的妒忌,与其看着又一天界新贵诞生,不如祸水东引,让昆布上神记恨他,打得一手好算盘。
天帝如何能不知道这些仙人们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几千几万年的共处,便是对方动一动眉梢,天帝都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天帝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尤自安排道:“振君上神及其他仙府仙长,请速回仙府镇守。昆布上神另带一万仙兵即刻前往击杀在逃妖魔,速度要快!”
天帝这最后一句“速度要快”响彻天际,被点到名的神仙,出列领命。
天后不忘体贴嘱咐:“大家拿了仙桃再走不迟。”
吃仙桃也是每次天后寿诞的保留节目,轩瑶亦是领到一颗仙桃,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
仲芜曾说,吃一颗仙桃可抵一年不饿,再把这颗桃子吃下去,她岂不是一整年都要处在六分饱状态,她才不要。
振君上神离开时将轩瑶和仲芜一起带走,昭锦却不急于一时。
行出天门,远离其他仙人,当只剩他们三人时振君上神才松口气,直道:“今日委实凶险,事出有因这次便算了,往后你二人可不能再这般鲁莽。”
轩瑶面对振君上神不想说话,仲芜替她道:“上神放心,我二人往后定不会再轻易行事。”
振君上神看着轩瑶,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忘仙学府的其他仙长此时也已赶来,羌桃上仙也在其中。
振君上神终是把话语咽下去,带领众人加快速度回到学府。
也亏得其他仙长赶来,才避免了轩瑶的尴尬,有一种社恐叫突然知道海王校长是她爹。
回到寝舍,轩瑶第一时间去仲芜房里看奚黄。
葛谷和慕莲也在仲芜房里,他们正与奚黄熟络攀谈,奚黄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
“你怎么样?”轩瑶关切的问,禁不住来回打量他。
脸上身上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精神却还不错,轩瑶松口气。
奚黄原本是极为活泼的性子,这次见轩瑶回来,脸上的担忧之色却强过喜悦之色,他关心的问:“怎么样,搬到救兵没?”
轩瑶隐去堕仙树那段,将天界发生之事大致概括说了一遍:“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朗山具体伤亡如何尚未可知,昆布上神正全力追拿妖魔,你只安心在这里养伤便好。”
“发生这样的事,你让我如何安心。”奚黄知道他心情不好,可他也不希望轩瑶和他一起难过,强撑着笑脸道,“还未恭喜你得封仙官,瑶瑶你可真棒!”
轩瑶把她和仲芜的仙桃拿出来,等分成四份:“这是天后蟠桃园里的仙桃,大家都尝尝味道,对奚黄的伤势应该也会有帮助。”
奚黄、葛谷和慕莲各得其一,还有一半给了探出脑袋的槐素。
在美味仙桃的滋润下,奚黄总算心情好了不少,轩瑶松了口气。
入夜,所有人都睡着了,谁也没注 * 意到仲芜悄悄往山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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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这么多事,天帝尚有要事要处理,餐桌上便只有天后与昭锦白芨三人。
天后素来宠爱昭锦,将他的心思看在眼底,他是世间最尊贵之人,无需靠婚姻巩固地位,所以哪怕他喜欢上了一位法力低微的小仙,天后也不会多加干涉。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饭后天织宫仙子被天后叫来给白芨量衣:“初次见面,本宫没什么好送你的,女孩子爱美,便想着让天织宫给你多制些衣裳,不知你喜不喜欢。”
能与天后和乐相处,白芨也是高兴,她忙道:“天后送的自是极好。”
天织宫仙子们目不斜视,听到见到也只当不知道,只顾着给白芨量身段。
突然,天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震怒:“都给我退下!”
昭锦原本还在高兴,母后与白芨相处愉快,被天后没来由这一吼弄得摸不着头脑:“母后您怎么了?”
天后怒目而视,等到所有仙子都退出宫殿这才指着白芨道:“腰带怎么会在你身上!”
白芨往腰上看去,天织宫仙子替她量身段,不知怎得,竟将她腰腹间仲芜给的丝带露了出来,她霎时脸白如纸。
第60章 . 天帝与孽子(六) 将妖女关入天牢……
天后两指掐诀, 白芨藏在里面的黑色腰带自动解开飞向天后,白芨想要阻止,可她哪里会是天后的对手,一来一去丝毫没有阻止黑色丝带飞向天后的速度。
看着落入手中的黑丝带, 天后颤抖着又把赶出去的仙子重新唤回来, 命令道:“把这个妖女关进天牢, 任何人不得探视!”
她又看向昭锦, 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尤其是昭锦殿下!”
众仙女:“是!”
昭锦不知一根普通丝带如何会让天后生那么大的气,他挡在仙女们面前,不让她们带走白芨,央求道:“母后,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咱好好说, 天牢那样的地方,白芨如何能受得住!”
天后瞪着他:“你若再为她求情,母后连你一起关。”
昭锦急了:“母后, 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天后拍桌子:“怪我平日太纵容你, 竟害得你识人不清, 此事休得再提!”
昭锦此刻也已明了天后怒极, 劝说无用,他转而想让不发一言的白芨开口:“这只是根普通腰带,定是母后误会了对吗?白芨, 你跟母后解释啊!”
白芨垂眸,失魂落魄,不敢看他,只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怪她一时得意忘了形,辜负了苍渊殿下, 也辜负了昭锦的信任。
她,没什么好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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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潜出忘仙学府的仲芜,熟门熟路来到一男一女面前,这两人互相依偎着浓情蜜意浑然未决有人靠近,赫然便是魔将军朱厌与巫女紫檀。
仲芜轻咳一声,那两人才反应过来,仓皇分开,便要行礼。
仲芜摆手:“不必多礼。”
朱厌惊喜不已:“ * 殿下的功力又强了。”
仲芜点头:“你们这次做得不错。”
第一次跟随朱厌办事的紫檀夸赞道:“殿下当真神机妙算,这次殿下虽不让我们杀人只伤人毁山,但也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此次行动,暗地里是魔君策划,明面上却是妖族起义,魔军附和。
妖族杀不杀人他们管不着,魔族却是真真切切一人未杀。
好不容易重见魔君,以为可以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却不料连个小仙都不让杀,朱厌有些心痒痒,直嚷道:“殿下您即已恢复实力,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上天界,一报当年之仇。”
仲芜却道:“不急,你二人先躲藏一阵,待时机成熟,我自会通知。”
“这……”朱厌越想越不对劲,“此次机会千载难逢,那昆布恶人当年杀了我们多少魔众,今次又血洗妖市,您闹得这一出,恕朱厌看不明白。”
回想起轩瑶得知此事的表情,那双清透的眼眸蒙上阴霾,仲芜有些迟疑:“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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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轩瑶从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桉树下发呆的昭锦。
两只泛青的黑眼圈出现在无忧无虑的昭锦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一夜不见,他整个人萎靡不振、憔悴不少,好似还瘦了一些。
只见昭锦不见白芨,轩瑶随口问道:“白芨呢?”
此时仲芜也闻声从房里出来,来到桉树下。
昭锦紧紧抓住轩瑶和仲芜的手,一左一右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六神无主的他慌忙道:“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帮我,白芨被母后关入天牢,还不让我去探望,这可怎么办才好!”
说道后面,昭锦略带哭腔:“我去求父王,父王居然说母亲自有她的道理,全然不问缘由,天牢那样的地方,白芨如何受得住……”
经他这么一提醒轩瑶想起来了,原书中却有这么一段,说的是白芨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得天后婆婆不开心,天后不止将白芨关在天牢里,还扬言要为昭锦选妃。
好巧不巧,选妃对象就是她,轩瑶。
“啊啊啊,不行不行……”轩瑶连连摆手,浑身毛孔都在抗拒,定要帮白芨化解她与天后之间的矛盾才行!
仲芜看向她:“什么不行?”
轩瑶回过神来,不知该怎么跟仲芜解释,干脆义愤填膺道:“这件事不能不管。”
而后话音一转,她问昭锦:“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得到轩瑶的支持,昭锦有了底气,他凑近,拉着两人好一阵嘀咕。
轩瑶震惊:“你不要命啦!”
说完又觉得昭锦确实有恃无恐,他是天帝之子啊,天帝难不成还会杀死自己的儿子嘛,很明显事情败露死得只会是她和仲芜。
轩瑶直摇头:“不妥。”
魔君还没出现呢,她还想再活两集。
仲芜同样一口回绝:“闯天牢实属下下策,不可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昭锦趴在石桌上一筹莫 * 展,借由石桌清冷来让自己清醒,直言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仲芜坐在昭锦对过,冷静分析:“你再仔细说说天后为何突然发怒。”
“对对对。”轩瑶赞同道,“知道事情原由,我们才好想办法帮你。”
昭锦挠头,实在想不起来昨日有何特别,勉强形容:“母后就很莫名其妙地扯掉白芨的腰带,说什么,‘这腰带怎么在你身上’,然后就把人关起来了。”
轩瑶不明就里:“腰带?什么腰带?”
原书里没提腰带的事啊,难不成所谓的鸡毛蒜皮小事指的就是一根腰带?就为了根小小腰带把人关起来?
这婆婆可真难伺候。
昭锦摊手:“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就是跟普通的黑色腰带,我问母后她不告诉我,问白芨,白芨也一声不吭。”
他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奇怪,刚认识白芨的时候她明明只穿黑衣服的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改穿白衣服了?”